第29章 二十九
二十九
百裏長青有事離開後,百裏清終于找到了機會跟逢湛和碎瓊倒苦水:“二位前輩,你們怎麽能就這樣抛下我不管呢?”
碎瓊還抱着逢湛:“你不是應付得挺好的嗎?”
逢湛面無表情放棄掙紮:“嗯。“
百裏清崩潰,院子外還來了個侍女,說是百裏含玉喊他過去商量婚禮事宜。
百裏清:“……所以,我現在要用我父親的身體去娶母親?”
碎瓊無視他求助的目光:“加油,你能行!”
逢湛說:“不必緊張,現在才八月中旬,據我所知,這場婚禮是在五年之後開春的時候才舉行。你若是覺得應付不來,就說你頓悟,需要閉關修煉吧,月裴之本是武癡,突然閉關也是常有的事。”
百裏清連忙道謝。
等人走光之後,碎瓊問逢湛:“你怎麽不走?”
逢湛垂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說:“我和百裏長青說了,我住在你的梧桐苑,自明日起,他會來教導我們。”
“啊?”碎瓊懵了,“還可以這樣的嗎?這男女授受不親的……”
“雖說如此,但是,” 逢湛從茶盞後露出眼睛,“誰讓我是個小孩呢?”
“……”
碎瓊心想,這人一定是在記仇。
碎瓊居住的梧桐苑就在百裏長青的碧藤園旁邊,院子裏新栽了一棵梧桐樹,布局瞧着和碧藤園有些相似。碎瓊被分到了東邊,逢湛去了西邊,房間遙遙相望,就隔了一條長廊,房間裏物品一應俱全,百裏長青怕白月剛化形不會照顧自己,還專門派了個侍女桃桃,彼時桃桃正仔細給碎瓊講解為什麽要蓋被子睡覺。
Advertisement
她聽說花妖素來身嬌體弱,多病壽短,化成人形也要細細看護,所以她看碎瓊比看逢湛還要仔細,生怕碎瓊因為不知道蓋被子第二天生病。
碎瓊坐在床上眉眼彎彎:“我知道了,我是剛化形,不是三歲小孩子,怕冷我還是知道的。”
桃桃好奇地問:“我聽說花妖是吃花蜜的,可是我這裏沒有花蜜,你看蜂蜜可以嗎?”
碎瓊:“……我不喜歡吃甜的。”
桃桃有些失落:“那怎麽辦,你不會餓死吧?”
“……你們吃什麽,我就吃什麽,花妖沒有那麽嬌弱。”
“好吧,那你需要什麽再和我說吧。”
桃桃走後,碎瓊偷偷出門,濮靈四季為春,夜晚刮着冷風,碎瓊秀氣地打了個噴嚏,她搓了搓手,只是力道稍微重了點,手心就泛紅,真真是應了那句花妖嬌弱。
她來到逢湛房間的窗邊,探頭進去,眼見逢湛正端坐在墊子,因為體型小夠不着書桌,便只能在矮塌上寫字,遠遠看去圓滾滾的一團。
碎瓊起了玩心,撿了塊碎石砸過去,正好砸中逢湛的筆杆,只見那小小的背影一頓,習以為常似的發出一聲長嘆,回頭時眉頭微皺:“怎麽不從門進來?”
卻見碎瓊雙手雙腳并用,從窗戶外面爬進來,落地的時候身形不穩,碰倒了窗邊的花瓶,花瓶應聲倒地,碎了一地。
碎瓊假裝驚訝:“這該不會要我賠吧?”
逢湛慢慢起身,走過去扶她,“你手怎麽這麽涼?”
“這身體嬌弱,比起我本體以前,不逞多讓。”
碎瓊走到矮塌旁邊,歪頭看逢湛寫的東西,卻是古老的陣法圖樣,她看得不太懂:“這是什麽?”
“這是四向陣,現在幻境裏時間的流速太慢了,入境越久,陷得就越深,我怕禍蛇想要借此消磨子川的意識,所以要想些法子将幻境的時間調快些。”
碎瓊撐額:“調快了時間,被發現了怎麽辦?”
“無妨,這也是以防萬一時用上,現在不急。”逢湛垂眸寫着,筆尖落到最後一筆,“你可了解現在這個時間濮靈發生的事情?”
碎瓊撐着下巴:“我又不是這裏的人,我如何得知此時此刻這裏發生了什麽?倒是你,你知道的應該要比我和百裏清的要多多了吧?”
逢湛眉頭微微皺起:“此段時間我在宗內修煉,并未外出,知之甚少,只聽聞當初百裏長青在外界撿回一個妖族女子,他對此女十分上心,教習功課、修心修行,無不親歷親為,曾言要收此女為徒,只是還未來得及,禍蛇封印就松動了。大戰過後,百裏長青陷入了昏厥,而此女也消失不見,多年來無影無蹤無痕,有人猜測她可能死在了大戰當中,但至今無人證實。”
“嗯,所以我們現在有機會解開兩百年前的謎案?”
說完,卻是額頭被輕輕一敲,碎瓊擡眸,逢湛一臉嚴肅地看她:“不要亂開玩笑,這裏雖然是以百裏長青的記憶構建的,但事情卻未必會如他的記憶進行。此時我不在劍宗而在這裏,就已經是變數之一。”
“不要這麽嚴肅嘛,船到橋頭自然直。幻境如夢,子川現在在百裏長青體內,也只是以百裏長青的視角體會了一遍他的人生,于他而言只是一場夢,夢醒之後,夢境如何,又與他有何關系呢?”
逢湛只垂眸不語。
碎瓊又說:“再說,我們都不知道幻境會發生什麽事情,與其在這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焦頭爛額地掌控全局,倒不如順其自然,給自己偷的浮生半日閑吧。”
“說的話倒是應了你這懶散的性子。”逢湛頓了頓,“不過,既然百裏長青說要明日來教導你,那明日你不可偷偷溜走,雖然于你而言有些無聊吧。”
逢湛猜得不錯,第二日的課上,碎瓊第十次撐着額頭犯困的時候,餘光看到逢湛坐在一邊看書,視線在空中進行了短暫的碰撞,她還未覺察什麽,逢湛便已經垂下眼眸,将一雙眼睛藏于書頁下,掩下似有若無的笑意。
“白月。”百裏長青坐在上位,微微斜靠在椅子上,“你又走神了,我方才說得那一字,是什麽意思?”
被抓包的碎瓊絲毫沒有慌亂,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翻了翻手裏的書,翻着翻着又将書倒過來再翻了翻,百裏長青看了一眼,明白原來剛才她一直拿反了書,搖頭無奈地笑:“可是覺得頗有難度,不能理解?”
碎瓊搖了搖頭。
不是不能理解,而是太、簡、單、了!
在化形之前就能識字的妖不多,所以百裏長青想當然認為白月并不識字,所以所謂教導,就是如同三歲兒童牙牙學語、習字一樣的教習。碎瓊想,白月識不識字不知道,可她一個上百歲的年齡,去學這個字譜,還要裝作求知若渴的模樣,着實為難她這個老人家了。
百裏長青只當碎瓊的搖頭是在逞強,輕聲說:“不急,我們慢慢來。”
碎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這時桃桃走過來:“家主,青玉仙君到訪。”
“哦?想必是來尋湛小友的吧?”
逢湛從書裏緩緩冒出一雙眼睛,神色有點古怪。
“白月,你先自己在這待着,我與湛小友去去就回。”說罷,他站起身,見逢湛慢吞吞地跟着起身,因着寬大的衣袍,身形有些不穩,他想去扶一扶,卻被逢湛板着臉拂開:“我自己來。”
概因逢湛圓乎乎的臉板起來格外可愛,百裏長青放輕聲音,頗為寵溺:“好。”
逢湛圓乎乎的臉更冷了,尤其是聽到碎瓊不經意發出的笑聲之後,臉色更加不好看,他甩了甩袖子,趕在百裏長青之前離開,頗有點狼狽的感覺。
百裏雖然是結印大家,但在城主府內卻鮮少有人使用術法,所以兩人都是步行走過去的。逢湛很久以前聽說百裏長青不喜過于依賴術法之人,日常裏能不用術法就不用術法,日子過得像是尋常人,受到他的影響,濮靈更像是在凡間之外的三川九城。
“怎麽了?”
百裏長青看見逢湛突然停下,順着他的目光望去,走廊兩邊的花叢生的極好,花朵飽滿圓潤,好一幅春光景色。
逢湛卻記得,這裏之後都會栽種成妖域的妖花,他問:“你有見過妖域的花嗎?”
百裏長青搖頭:“我從未踏出過濮靈,不知。”
“可白月不是你從外界救回來的?”
“是在濮靈的邊界,并非外界。那時春雷春雨交加,我見她被雨淋得可憐,便帶回來想着栽入土裏養上一陣,不曾想不過半月,她便化形了。”
“可是濮靈靈力旺盛,怎麽會有妖花出現。”
“湛小友何必糾結,命中注定之事,該來的總會來,既然避無可避,又何必想這麽多呢?”
逢湛看他:“這和禍蛇有異,百裏必出是一樣的嗎?”
百裏長青笑了笑:“不錯,如今封印平穩,我也算是閑散了一陣子,但不知為何,最近我心中總有一種預感。”
逢湛:“?”
“一種,總有一天我會死在禍蛇手上的預感。”
逢湛微愣,他沒想到百裏長青在這麽早就已經對将來之事有所預料。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這種預感的?”
百裏長青笑道:“一個月以前吧,在拾到白月之時,我突然便有了這種想法,不過這都是無稽之談,作不得數,不說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