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四
黑暗的通道似乎沒有盡頭,連一絲亮光都沒有,反倒因為安靜,黑暗中的呼吸和心跳聲格外響亮。
“我們走了多久?”
“半個時辰。”
慕雨默了一會:“我們走了這麽久,可這通道卻還沒到達盡頭,難道這個地下巢穴貫穿了整個南丹?”
成子川:“幕後之人究竟所求為何?讓村民用這麽多童子童女活祭,又将人制成傀儡,釘入死魂,實在可惡!聽村民說他們是一年一獻祭,看數量來看,已有數十載,加上這麽多小孩枉死,理應怨氣沖天,可南丹卻未見一絲不妥。”
“百年前,南丹是沒有河神一說的。”
碎瓊的一句話,将兩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慕雨:“是啊,南丹位處南邊,數千年來雨水充沛,可是數十年以前,這裏發生了一次旱災,三個月都不曾降雨,水井枯竭,河床幹涸,莊稼盡數枯死,弄得民不聊生。後來南丹百姓以牛羊活祭,方解此難,每年活祭,便以此流傳了下來,直到近年凡城打壓活祭之風,漸漸不再祭拜,現如今也就只有近死林的小村莊還保留着,只是沒想到,他們竟是用活人獻祭……”
“那南丹河神又是怎麽回事?之前我與大師兄路過其他城鎮,他們似乎并不信仰河神。”
慕雨:“不錯,所以只有這個村子是特殊的。”
“很簡單的原因。”碎瓊道,“幕後之人需要的不是信仰。”
成子川:“?”
“他真正需要的,是活祭。而且必須是童男童女。”
“童子的魂魄純粹,因此,他們死後的怨念也是最純粹最重的。”碎瓊輕蔑一笑,“加之死魂釘入肉身,在意識被徹底磨滅以前,産生的怨念不計其數,而怨念對于某些禁術來說,可是大補之物。”
慕雨:“碎瓊姑娘,以你之見,以我與子川之力,能否阻止幕後之人?”
Advertisement
碎瓊反問:“你們能動用靈力了嗎?”
成子川一怔,凝神運轉體內靈力,雖然能正常運轉,但卻伴随着丹田處的疼痛感,這是剛才無意間吸入了毒霧的後遺症,本以為将毒排出即可,但似乎并非如此簡單,加上……地底下雖無毒霧,但卻不知為何,這個地方讓他心神不寧,似乎有雙無形的手掐住他的脖子,讓他無法專注運轉靈力,自然無法全力迎戰。
慕雨和成子川交換眼神之後,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他身為成子川的大師兄,實力較之要強,但是南丹河神的幕後之人實力不詳,他在心中掂了掂,拿不出十足的把握能讓他們全身而退。再加上剛才他們試過,地底與地面完全隔絕,傳不了訊,而之前給宗門的傳訊也只是普通的報備,根本沒人會預料到他們現在的處境……
如今之法,唯有……
他從乾坤袋拿出一塊玉佩:“是我輕敵了,子川,傀儡的數量你都看見了,無論前路如何,恐怕都不是我們所能應對的。”
“大師兄,你是想捏碎這玉佩求助宗門?可是這樣一來,我們的歷練就會被視為失敗了啊,回去後要被丢進三十三塔的!”
三十三塔是劍宗的一座專門關押犯錯弟子或者磨練弟子心性的劍塔,共三十三層,每層都有長老們布下的各種變态折磨卻又不至于讓你死掉的陣法,而歷練失敗則是被視為心性不足,慕雨少時就歷練失敗被丢進去一次過,雖然只待了短短三天,但出來的時候皮都褪了一層,且只爬到了第十五層而已。
三十三塔的變态之處慕雨當然知道,他苦笑道:“子川,你怕了?”
成子川笑得比哭難看:“當然不怕。”
碎瓊看他們一臉菜色,有些好笑,問:“三十三塔如此可怕,你們劍宗有人通過嗎?”
“自然是有的。”慕雨的神色變得崇拜,“自三十三塔建成以來,能完好通過的都是像師父那樣修為的前輩,但是我聽師父說,他是嘗試了三次才能順利通過,不過劍宗裏卻有一人,不僅一口氣通過了,而且所用時間不過十七日。”
碎瓊挑眉,成子川興奮道:“大師兄你說的是五師叔嗎?”
他們的五師叔,劍宗的五長老,三仙君之一,辭山仙君逢湛。
劍宗乃修行界第一大宗,除了弟子遍布天下之外,靠的還有強盛的實力,便是衆多萬中無一的天才,而辭山仙君逢湛,就是劍宗裏萬中無一中的萬中無一。
生來即為內門弟子,三歲修煉,十歲築基,十五打敗同門大師兄,十七成為親傳弟子……在逢湛的人生裏,沒有瓶頸二字,他的修行之路順風順水,年紀輕輕便已經是一方大能,宗內無人不認為,他會是劍宗下一個飛升之人,同時也是最厲害的一位。
聽說他當年挑戰三十三塔,進去時一身銀白衣袍不染塵埃,出來時依舊一塵不染,飄飄欲仙,成了許多弟子向往的對象。
碎瓊想象了一下畫面,煞有其事的點點頭:“确實像他的風格。”
“什麽?”慕雨和成子川沉浸在對逢湛的崇拜中沒聽清。
碎瓊:“我是說這玉佩碎了,劍宗就能立即派人前來麽?”
慕雨搖頭:“并非如此,玉佩每組歷練弟子手持一塊,相互之間有所感應,若玉佩破碎,離我們最近的弟子會最先感應到,若是有長老恰巧途徑南丹,再好不過,玉佩裏的氣息能直接被長老感應到,以長老之力,必定能解除困境。可若是要等宗門得知我們的處境,依照玉佩感應的速度,恐怕要等候一天。”
“這麽說,就算其他人前來支援,也未必能解除困境?”
成子川嘆了口氣:“但願有長老在附近吧,若是長老感應到并且有所回應,玉佩能進行短暫傳訊,這樣,我們的勝算更大一些。”
碎瓊默默看慕雨給玉佩注入靈力,一邊想自己失蹤了這麽久行蹤應該不至于暴露。
但是吧。
本來就是趁着那人外出除亂的功夫偷偷跑下山的,結果被困了太久,智商下降,臨走前還犯賤地寫紙條挑釁對方,依照那人對自己的了解程度,很難不懷疑他會直接摸到這裏。
這麽一想,碎瓊有點惡劣地希望,沒人能回應他們。
黑暗中清脆一聲,玉佩碎成幾塊,發出亮光。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玉佩的亮光逐漸微弱,幾乎看不見了。
慕雨深吸一口氣,難掩失望:“看來并無長老和師兄弟在附近……”
話音剛落,一道聲音:“何事?”
黑暗中碎瓊手裏轉的笛子差點掉在地上。
“五師叔!”慕雨和成子川臉上皆是一喜,喜色幾乎要化為實質:“五師叔,竟然真的是你!”
逢湛的聲音卻是冷冷淡淡沒有起伏:“何事求助?”
慕雨和成子川連忙恭恭敬敬地将事情的經過一一道出。
“我知道了。”
原以為通訊結束,慕雨和成子川都松了口氣,不料玉佩裏突然傳出逢湛的聲音:“碎瓊,我知道你在這。”
墨色的笛子終于掉在了地上,碎瓊頂着兩人疑惑的目光撿起笛子,打定主意不說話。
氣氛變得有些尴尬,成子川想問兩人是不是認識,結果逢湛在另一頭抛出一句“我很快到”,就徹底沒了聲音,連玉佩的碎光也消失不見。
而另一邊,月影斑駁,逢湛垂下眼簾,他面無表情,冷淡的聲音也沒有起伏,可偏偏說出來的話卻格外綿長輾轉,似有深意。
他說,“總是如此令人操心。”
正在被他一劍穿心的妖修:????什麽令人操心?操誰的心?不是你突然出現捅老子的嗎??
奄奄一息的妖修選擇忽視這句莫名奇妙的話,他死死地看着面前的男子,目眦欲裂,可偏偏一劍插進他心窩的男子沒有半分留手,對方也不在意他的血弄髒了衣袍,飛濺的血甚至濺到谪仙的臉上,鮮血在臉頰留下一道血痕,明明是玷污了尊貴的神明,可是卻有着詭異近乎瘋狂的貼合。
“……咳咳,沒想到老子竟是被大名鼎鼎的辭山仙君殺死,哈哈哈,老子輸得心服口……”
本就被刺穿的身體又被利劍拔出刺下,戳到了肺裏,這回說不出話了。
妖修一臉憤恨: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讓我把話說完嗎??你非要再捅一次嗎??你還有沒有人性???
解決完作亂的妖修之後,逢湛捏了個淨身訣,将身上的血跡盡數祛除,正要禦劍前去南丹,他頓了頓,掃了眼血流成河的屍山,空氣中滿是濃重的血腥味。
“……”
腦海裏突然跳出一個聲音:“她不喜血腥味,換身衣裳吧。”
“……”
“早些動身,你也不想再無功而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