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雲錦書院
雲錦書院
“嚴兄,我很感念你在我最難熬和無助的時候幫助過我,但家仇不可忘,我曾經想過,就當一個普通人,把那些仇恨都忘記,但是我做不到,再次遇見隆興得就是我們的命,或許那個小村子天注定要亡,只怪當初多管閑事救下一只狼。”
孟尋洲面目扭曲,這都是他最真實的想法,誰不想過安穩日子,可是他不行,他忘不了那些嘶喊,忘不了那些仇恨。
“事已至此,衛大人還有何要問的就都問出來吧。”
衛湃垂眸:“第二具無頭屍只是為了替你掩蓋身份,制造假死?”
“是。”
“那你想沒想過,他也有父母妻兒,也有族人,你的行徑與當初屠村的那些人又有何區別?”
孟尋洲感到體內的血液都在沸騰,無論前面控制的多好,因為這句話情緒失控了:“管不了那麽多了!五載了!用什麽辦法才能見到他我不知道,想要複仇卻連人都看不見,殺掉俞容我也內心愧疚……”
“但見到隆興得,眼中就只剩仇恨了,已經殺過一個人,再殺起來……”孟尋洲看向雙手,仿佛上面沾滿血跡:“殺人會麻木。”
“他是書院新來沒多久守門的,沒幾個人認識他,消失也不會被關注到,聽說他是個小乞丐,在街上吃百家飯長大,從前還因為偷竊被抓緊去過,心想,這樣的人生或許很沒意思吧。”
“那也不是你能替他做決定的事。”衛湃冷冷出聲,殺人者他見過許多,親自提審的更是數不勝數,複仇者、怨憎者、謀財害命者皆有,都是視他人性命為草芥。
“孟尋洲,殺害俞容,隆興得,以及書院看門弟子石磊,你可認?”
“認又能怎樣,不認又怎樣,我知道你身邊這個女子武功極高,可是要抓我,也不是那麽容易。”孟尋洲額前一縷碎發被風吹開,露出額上的疤:“俞妍你們還沒找到吧。”
衛湃沉默下來,禇思帶人去尋至今還未有消息。
“你殺害了她兄長,還要用她性命要挾以求脫身?”
孟尋洲的表情已經說明一切,他至今無所謂了:“衛大人既然知道我的意思,那您是想放我離開還是不惜讓她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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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為公對他的印象還始終停留在謙遜不善言語上面,一時間轉變不過來:“孟尋洲,她也是你教過的學子,你怎能下得去手!”
如今說這些引不起他一絲愧疚,魚死網破之際,唯有實力壓制。
應玉堂看向衛湃,擡手往脖頸間抹了一下,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
幾息之後,看到他淺淺點頭,應玉堂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視線在堂內掃過一圈,角落裏立着一根藤條,估計是平日夫子用來懲戒學子們用的。
拿起在手上掂量幾下,粗細重量都很滿意。
“要打便打,別說廢話!”應玉堂喜歡速戰速決,最煩拖拖拉拉沒完沒了,這位孟夫子就是她最讨厭的那種性格,要複仇就不該牽扯無辜之人。
藤條化作利刃朝着面門刺過去,學子們四下逃散開,孟尋洲側身躲開伸手試圖抓住藤條。
藤條柔韌有彈性,一擊不中在應玉堂手中調轉方向,再次朝着孟尋洲身側擊過去,抽在他手臂上,單薄的青衫立馬破開。
血跡沾染到藤條上,血滲透到一節節藤絲中。
應玉堂收回藤條:“你不是我的對手。”
“我知道。”孟尋洲右手捂着手臂:“恐怕整個承乾國都沒有幾個是你的對手,那又怎麽樣,我已經報了仇,還拉着墊背的陪我一起死,沒有什麽可遺憾的了。”
應玉堂才不會費力不讨好的殺他,一記藤條橫掃過去,速度是之前的幾倍,這回孟尋洲躲閃不及,直接被抽中後背,力道之大,抽得他摔到地上。
“你這個武功,是如何拎得動大鐵錘,并且殺死俞容的?恐怕就連隆興得也打不過吧。”應玉堂與他交手僅僅幾招,還未使出全力,他就應付不來,看上去不像是有能力連殺幾人的。
“因為真兇不止一人。”衛湃目光緊盯着他,慢悠悠道:“你說呢?”
孟尋洲淡淡一笑:“衛大人在說什麽我不清楚。”
“在崖下鑿開山洞的不是你,殺掉俞容的也不是你,你只是替他遮掩消滅痕跡,那把大鐵錘是他的武器吧,所以,如今俞妍應該是在他手上,如果我猜的沒錯,禇思已經找到他。”衛湃掃了一眼窗外的方向。
禇思身邊還有一位墨發執劍的少年,看上去年齡不大,面上笑容燦爛,後面跟着被五花大綁的男子。
“這位想必夫子們也不陌生吧。”
男子被壓着跪在地上,看見衛湃的時候滿眼不甘。
俞妍跑到應玉堂身後躲起來,這幾日經歷過痛失兄長和被綁,在生死邊緣掙紮,随時都會丢掉性命,此刻無比珍惜她還活着,下意識靠在最強的人身邊。
應玉堂扭頭看她一眼,把沾着血的藤條遞過去:“放回牆角。”
俞妍捏着聽話的去了,這一幕被衛湃看在眼中,眼底寒冰漸消,她身邊有令人信服的力量。
趙為公盯着地上的男子看了半晌才辨認出來:“這……這不是老曹嗎!”
嚴禮安和其他夫子們也看出來了,曹金明是書院藏書閣裏的灑掃的雜役,因為瞎了一只眼面容被毀從不外出,常年不與人交流嗓子沙啞吐字不清。
“你也是當年逃出來的人吧。”衛湃猜測:“隆興得屠村後為了不留活口,一把火燒了村子,你臉上的傷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然後帶着年幼的孟尋洲躲藏起來,隐姓埋名直到來到雲錦書院。”
曹金明咧嘴笑起來的時候面容上糾結的肌肉紋理和皮膚都皺在一起發出“嗬嗬嗬”的聲音。
孟尋洲眼底很沉下來:“曹叔是村子裏的木匠,當年是他将我藏起來,他被刺中一刀暈過去,大火之後全身燒傷的很嚴重。”
“所以,用鐵錘殺害俞容的是他?”
“……是,我掩埋掉的痕跡,還把屍體背回了寝屋。”
“把隆興得斬首的也是他?”
“對,隆興得對我沒防備,所以是我引導他去到後山菜園,守門人石磊也是如此,我約他去後山喝酒,他就來了。”孟尋洲回憶起來的時候都不信還有如此傻的人,只不過是幫過他一次忙,就認為他是好人。
事情全都交代清楚,衛兵将已經伏法的孟尋洲和曹金明帶走,趙為公這才放松下來,擦幹額上的冷汗,恭維道:“多虧有衛大人來此,案情才能水落石出,想不到殺人者居然是兩個人,若是孟尋洲攬過全部罪責,曹金明豈不是就逍遙法外?”
衛湃默默無語,視線所至的方向是應玉堂與淡墨,禇思站在一旁嘟嘟囔囔不太服氣的樣子。
“小玉姐不僅煎餅烙的好吃,連武功都這麽高。”淡墨嬉笑着。
禇思冷哼一聲:“我是打不過她,你還從未與她比試,怎麽知道打不過……”
“不用比我也知道。”淡墨擡手撓撓後腦:“還記得你與小玉姐交手時遺落的令牌嗎,她送來府上我也是沒有察覺的,這就證明她武功在我之上。”
“何時啓程?”應玉堂忽然開口。
“明日。”清冷的聲音在禇思和淡墨身後傳來,二人齊齊回頭,見到不知何時站在後面的衛湃。
“你們該加緊練武了。”
“我的八兩銀子。”應玉堂伸出手。
禇思了解前因後果,淡墨是後來的因此不清楚,問道:“什麽八兩?”
“公子雇傭她在雲錦書院這段時間提供保護,月銀八兩。”禇思伸手比劃起來。
這回就連淡墨也不淡定了,嘴角的笑僵了一下:“八兩?咱倆只有五兩吧。”而且這還不到整月就要銀子。
應玉堂面不改色,收到衛湃放在手心的銀子揣到懷裏,轉身走回:“下山的時候叫我,送你到山下後,各走各路。”
難得睡了個好覺,應玉堂第二日錯過早膳,直到禇思敲門催促才懶洋洋起身“唰”的一下打開門,冷眼看着禇思。
“那個……該走了……”禇思原本倚着門在敲,差點摔倒吓一跳,說完瞥一眼她身上灰撲撲的夾襖和嫩黃色長裙,她就沒有別的衣衫了嗎?
兩匹馬由守門人遷至山下,應玉堂看着衛湃翻身上馬:“衛大人,再會。”說完轉身便要走。
禇思還有些不習慣,詫異的看向自家公子,按照他的想法,怎麽也會帶着她到下一座城鎮。
“公子,不帶着應姑娘一起走嗎?她去的似乎是琴川方向。”
“你似乎很在意她。”衛湃牽着缰繩,淡淡道。
禇思愣了一瞬,惱羞成怒反駁:“才沒有,我就是以為她會黏上來。”
淡墨笑道:“小玉姐很有意思,可惜不和咱們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