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雲錦書院
雲錦書院
石洞中光線昏暗,唯一一處亮着的就是牆壁上的燭光,隐隐約約散發着暖黃色的火光。
衛湃背對着光線,面孔在暗處:“不冷。”
“那能把您的大氅給我披一會兒嗎?”應玉堂小瞧了這具身體的柔弱,此刻除了手腳冰涼,關節也逐漸僵硬,若是再冷下去,一會兒上去的時候就要出狀況了。
衛湃注意到她蒼白的面頰和唇色,脫下大氅批到應玉堂肩上,觸碰到她的手指:“你的手很涼。”一時未注意,竟沒發現她身體不适。
“這樣好些了嗎?”
應玉堂拽緊了大氅邊上縫制着的皮毛,哈出一口涼氣,感覺僵硬的身體緩過來一些,哆嗦着:“好多了。”
“這山洞中并沒有那麽冷,你是身體出了什麽問題嗎?”衛湃不放心,坐在不遠處的一塊相對幹淨的石塊上。
“我不清楚……也許吧。”應玉堂只知道這具身體自幼體弱多病,被家人抛棄在法華寺門口,因此被主持收留,一直到她醒過來,就算後期再努力練武,也終究不及她自己的身體。
大概是那時急于求成在寒潭裏浸泡的緣故,給身體留下的寒病。
大概一炷香後,聽見崖上禇思的聲音:“公子……公子……你在下面嗎?”
衛湃走上平臺朝上喊着:“我和應姑娘都在一個平臺上,這邊有個山洞,你們放繩梯下來。”
禇思一刻不敢耽擱,指揮衛兵放下繩梯,自己率先下去,落到平臺上看見平安無事的公子,驚到打顫的心髒才平穩下來。
“公子,您的大氅……”怎麽在她身上?
禇思來不及糾結這些,公子不會武功,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不會如此安穩落在這個平臺上,應姑娘救下公子,一件大氅而已。
“公子,快上去吧,我護着你。”禇思扶住繩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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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湃伸手扶起應玉堂:“扶應姑娘先上去,她身體不舒服,回去後找大夫來診治。”
禇思自動腦補出畫面,應姑娘肯定是為了救公子才會身體不舒服,習武之人身體強健,若是傷到了,他禇思會代替公子報恩。
應玉堂渾身的寒意已經緩解下去,被禇思炙熱的目光盯着十分不解,還渾身無力,沒空去管他。
回到書院寝屋躺下,禇思送來了姜湯和驅寒暖爐還有幾樣糕點,甚至拉着大夫給她診治,态度分外積極。
“你有何事要問?”應玉堂不信他會平白無故好心。
禇思一改之前的态度,關切起來:“我們公子都和我說了,應姑娘為了救公子才會受傷,這些都是我特意去後廚叫人做出來給你吃的糕點,養傷這段時日你放心,吃喝用的卻了什麽只管我和說。”
應玉堂更不明白了,擡了擡眉:“我不是為了救你家公子受的傷,這是舊傷……”
禇思眨眨眼愣在原地,面頰肉眼可見的紅了,窘迫着擺擺手,說話也不利索了:“舊……舊傷……那……那也感謝你救我家公子……”說完奪門而出。
應玉堂揚起唇角,捏起一塊糕點放進口中,味道還不錯,軟糯沙甜,把一盤糕點都吃完,拍拍手縮進溫暖的被褥裏,案件什麽的就暫時交給衛湃吧。
隆興得的頭顱被找到,同樣找到的還有殺害俞容用的兇器,經過仵作檢驗,與他胸前的傷處契合,能肯定就是這個大錘。
“這都是在崖下的山洞中找到的?是什麽人鑿開的山洞……”趙為公感覺後背脊梁有些發涼。
殺人真兇就藏在書院中,隐藏的如此好,善于僞裝。
“這個大錘普通人很難拎起,兇手是有武功的,才能在俞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一擊必中,使得他發不出任何求救聲,連掙紮的痕跡也沒有,鞋底帶着泥土,案發現場應該是在後山菜園,那個地方人少不容易被發現,即使發出點什麽聲音也不會被察覺……”衛湃詳細分析着。
有學子“這麽說……還是長孫初真?”
“不是,長孫初真不善武功,他和本官一樣,拎不動這個大錘。”衛湃解釋道。
“那會是誰?”趙為公現今只想早日破案。
“定然是熟悉之人,才能無防備作案。”
氣氛又因衛湃的直言緊張起來,學子們緘默不言,眼中剛恢複幾分的鬥志再次搖擺不定。
衛湃忽然發現嚴夫子的身旁少了一人,問道:“孟夫子在何處?”
衆人這才察覺到:“孟夫子居然沒在……”
“是啊,剛才一點都沒注意到。”
“孟夫子一向如此可有可無。”
嚴禮安眼中也閃過詫異:“我這就去尋他,沒準在寝屋休息……”心裏踹踹不安。
孟尋洲是他在書院的好友,時常一起喝酒談天說地,把他走過的大山大河都說給他聽,那是他向往卻始終無法去到的地方。
想着腳下的步子不自覺加快,走到寝屋門口平複一下呼吸,連敲門都忘記了,推門而入的時候察覺到寝屋中一絲異樣。
孟尋洲是最幹淨整潔的,他不會允許寝屋內亂成如此這般,衣物和擺件散落一地,櫃子和箱子全都敞開着,像是歷經過一場風暴的洗禮。
“孟兄……”嚴禮安叫了一聲,不确定人是否在屋內,嘗試着向前邁了幾步。
越過衣架,看見躺在地上只剩軀體的青色長衫,那是書院夫子統一穿着,他向來不喜,只有孟尋洲穿得整齊。
衛湃和趙為公以及一衆學子趕到的時候,嚴禮安癱坐在地上說不出話,他無比确認這就是孟尋洲的屍身,因為前一日二人下棋的時候還注意到他手指上有一處割傷,聽他說是不小心劃到的。
仵作再次到場,與前面兩具的流程一樣,搖搖頭嘆道:“又是一具無頭屍……”
衛湃腦中似乎有什麽一閃而過。
又是一具無頭屍……
又是一具……
總是差點什麽抓不到,懊惱的皺起眉:“可有重物擊打?”
“沒有,是斬首而亡。”極其殘忍的死法。
學子當中有受不住的哽咽一聲,還有像嚴禮安一樣沉默的,寝屋的窗子被風吹開,血腥氣散布在四周,趙為公“咚”的一聲載倒在地。
“院士……”
手忙腳亂把院士擡回寝屋去休息,誰都沒心情用午膳。
應玉堂只躺了一天便再也躺不住,在書院長廊中找衛湃的時候遇上幾名神情緊張的學子,邊跑邊嚷,好像身後有什麽在追他們。
“你們跑什麽?”
被攔住後慌張的朝身後望着:“瘋了,文柏瘋了!”
話說的不清不楚,應玉堂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那名叫文柏的學子手上拿着一把閃亮的匕首正在胡亂揮舞着,上面還殘留一絲鮮紅的血跡,轉頭看向身旁的學子,手臂上被劃傷。
“他用匕首傷了你?”
學子點點頭,咽下因為緊張分泌過多的唾液:“也不知道他為何忽然發瘋,那匕首刺過來的時候是朝着我脖子來的,被我伸手擋了一下……還好我跑的快……”此時還心有餘悸。
應玉堂見人過來還主動上前一步,伸出手輕松奪過文柏手上的匕首并順勢把他雙臂反綁在身後,身上的絲帶不夠用,找一旁目瞪口呆的學子借了一根。
衛湃和禇思趕過來的時候,被綁住雙手的文柏還神志不清,嘴裏嘟嘟囔囔着些什麽。
“他是不是吃錯藥了?”
衛湃沒回應玉堂這句半開玩笑的話,确認她無事,才說道:“會有大夫給他檢驗。”
“他是受了什麽刺激嗎?”禇思近距離看着神情亢奮的文柏。
“沒有……我們在正常說話,他就忽然這樣了……”兩名學子眼神閃躲,看上去就沒說實話。
衛湃冷眼看過去:“說的什麽話。”脫口而出是冰冰涼涼寒風一般的尾音。
兩名學子不敢再隐瞞,支支吾吾的說道:“也沒什麽,就是說到俞容之前在書院頤指氣使的樣子,和他被殺能有什麽關聯,其實我們也就是随口一說,他不知道想到哪裏去了,就忽然間情緒激動起來……”
“都正在興頭上,誰也不讓誰就吵了幾句,不知道他從哪拔出的匕首,對着我就刺過來了!衛大人,這也不能怪我啊,是他胡思亂想……”
“那他為何胡思亂想,你們是不是一起對俞容做過什麽事情,如果我沒記錯,當時俞容的事情發生後,你們是起哄鬧着要離開的吧。”應玉堂倚靠着牆壁背脊微彎。
“沒有……我們沒有……”兩名學子的樣子出賣了他們。
“他們之前戲弄過俞容,因為俞容事事較真,所以得罪過許多人……”人群中一名學子忽然開口。
俞妍沖進人群中對着二人打了一巴掌,趁着他們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跑到應玉堂身邊站定,眼神憤憤,她的兄長在雲錦書院受欺負,居然一封家書都未曾透露過,如今人死屍寒不明不白,他們還有臉在背後議論,該打!
撇除一時上頭的沖勁,後怕也是有的,因此才跑到應玉堂的身邊,這屋內應該沒人是她的對手。
兩名學子捂着面頰,上面火辣辣的疼,丢臉與羞恥齊齊湧上來,再看一眼跑到旁邊去的俞妍,以及她身邊武功很高的女子,只能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