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雲錦書院
雲錦書院
學子們情緒激動起來,在門口亂成一團,有的還試圖闖進屋內,兩名衛兵即将攔不住,氣氛緊張慌亂。
趙為公往後退了一步,面對學子們仿佛面對豺狼虎豹,在涉及危險的時候,人性的本能是趨利避害。
應玉堂上前一步,抱肘冷眼看着,目光中滿是寒冰與不屑,譏諷道:“虧得你們還讀過聖賢書,遇到兇案不僅不會想辦法查明真兇,只想着逃,就算以後入仕,也非國之棟梁!難堪大任!”
一番話算是點學子們的死穴上,他們皆是當朝五品官府上的小公子,在府上乃至于都城都無人敢惹,來到書院先不論學業如何,過場還是要走的。
愠怒漲紅了面頰,對視上應玉堂寒潭般漆黑的雙眸敢怒不敢言。
見他們情緒穩定下來,冷哼一聲:“如果還有人想趁機鬧事,不妨先和我說說,如果沒有,那就安安分分的等着,等事情真相大白自然會放你們歸家。”
“那……要是今夜還會出事該如何?我們就等着嗎?”
一個文文弱弱的學子在衆人中并不起眼,剛才鬧事的時候似乎他也未出頭,對于這樣聽話的人,應玉堂還是能給個好臉色的。
轉頭看向衛湃。
“不然今夜就聚在一起休息吧。”嚴禮安提議道。
應玉堂注意到這位嚴夫子身邊站着的那位微垂着頭的夫子,似乎從未開口說過什麽話,有事情也是和嚴夫子在一起,要不然就是和院士在一起,只跟着默默的聽,從不發表意見。
衛湃轉頭看向趙為公:“院士,可有容納學子們休息的場地?”
“……倒是有,這樣穩妥嗎?”趙為公已經有點驚弓之鳥,再出變故就要崩潰。
“可以。”
“那就都帶着被褥去學堂吧,那裏場地大,把桌椅都搬走,可以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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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衆人都離開,衛湃和應玉堂走在最後,拿手肘撞了一下他的手臂,低聲道:“那個夫子很可疑。”
“嗯,我知道。”
“原來你也注意到了,可知道他是何人?”
“還不清楚,只知道叫孟尋洲,來雲錦書院已有五載,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平時就如此,在人前露面的時候很少,暫時看不出疑點,俞容出事的時候他也有不在場證明,當晚正與嚴夫子一起喝酒。”衛湃早已經打聽清楚,趙為公能提供的信息也不多。
“這樣啊……”應玉堂若有所思:“不然,我試探一下他的武功?”
衛湃不想她去冒險:“不用,藏書閣有每個人的來歷記錄,可以去翻查看看。”
書院大堂兩面有窗正面有門,把所有的門窗都關上,學子們搬開桌椅在地上一排排鋪上被褥,早先的擔憂和恐慌逐漸被新奇代替,迫不及待交流起來。
衛湃看向靠牆站着沒有骨頭一樣的應玉堂:“你今夜該如何?”
應玉堂随意看一眼,在牆角找到一處空地,擡擡下巴:“我就睡那。”
說完不忘低聲提醒一句:“衛大人最好是與我睡在一處,不然我怕那黑衣人就藏在書院的人中,半夜對你不利。”
衛湃面上不禁一熱,雖知道她說的不是那個意思,還是不可自制的羞窘一瞬,移開視線:“姑娘還是回寝屋休息吧,這裏人多口雜,難免有損姑娘清譽。”
應玉堂撇撇嘴:“什麽清譽不清譽的,我是江湖人,沒那麽多說道,有時候在外行走,能保命就行。”
衛湃為難的看向她剛才指着的地方,正對着所有學子,學堂裏的情況倒是一眼就能看清,不用擔心安危。
應玉堂已經躺到薄薄的褥子上,放松胳膊腿兒,緩解肌肉的酸脹,忽然眼前一暗,被一面屏風遮擋住視線,扭頭看見兩個學子撒開手。
“你們在做什麽?”
“是衛大人叫我們搬過來的。”
這原本應該是書房內的屏風,搬了兩條長廊才過來。
應玉堂看向衛湃。
“如此,姑娘可安心休息。”衛湃輕咳一聲,扭頭走向屏風外不遠處。
禇思已經将被褥都鋪好,虎視眈眈的盯着應玉堂。
公子還從未主動與女子這般親近,這個賣煎餅的女子到底特別在哪裏。
首次睡在一起,學子們激動興奮的一時間毫無困意,竊竊私語聲環繞在昏暗的學堂內。
唯獨有一人并未到場,仍然堅持要回寝屋去休息,趙為公氣到脖根都紅了,怒斥:“鐘舒文,你莫要這個時候生事,別以為我不知道,剛才就是你煽動衆人要下山!”
鐘舒文絲毫不覺得心虛,大膽承認:“是我又如何,院士不願放我們離開,還要管束我們休息在何處嗎?”
“如今這樣不太平,萬一你出了什麽事……”
“院士放心,不會叫你承擔責任的,再說,能出什麽事,難道殺人兇手是是瘋子不成,他殺人肯定是有目的,誰會無緣無故殺人。”鐘舒文暗諷,說完轉身便走。
趙為公管束不了他,氣得捶了一下胸口,把憋悶之氣捶下去。
燭光在角落裏燃燒着,應玉堂對着一道屏風出神,透過屏風影影綽綽的能看見衛湃的身影。
他似乎一直都拘着放不開,說是迂腐倒也不至于,就是有些想要逗弄他。
應玉堂輕輕咬了一下唇,否定內心的蠢蠢欲動,閉上眼轉身睡過去。
翌日,學子們睡得晚導致第二天無精打采,或許是這一夜暢聊過後,恐懼和慌亂消除些許,開始回顧無頭案件的事情,還有的主動找到衛湃把知情的線索交代清楚。
“應姑娘,還應再去一次後山菜園,總覺得有什麽沒察覺到的地方。”衛湃昨夜一整晚未睡,腦中不斷閃過被斬首的隆興得,是什麽人會對将軍下手,并且武功之高能在将軍之上。
應玉堂沒有異議:“走。”又套上那件灰撲撲的夾襖。
後山菜園和上回來的時候一樣,菜地裏的泥土粘在鞋底:“這泥是和隆興得還有俞容寝屋裏的泥腳印一樣吧,看來他們都來過後山……”
衛湃朝着更遠處走去,走到菜園盡頭,是一個用石頭圍起來的崖邊,朝下看去一眼看不到底,不清楚下面是什麽情況。
“……衛大人,你還是過來些吧。”應玉堂欲言又止,怕他一個不小心再掉下去,那這件事可就麻煩了。
衛湃沒再繼續看下去,只在崖邊發現了很可以的拖曳痕跡,轉頭說道:“你過來看……”話未說完,腳下一滑。
手上什麽都抓不住,只看見一抹嫩黃色的裙角緊跟着落下,腰上一緊,被一根嫩黃色的絲帶綁着。
應玉堂就要脫口而出的咒罵在對視上衛湃淡漠視線的時候又咽回去,她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他的。
“衛湃,你抓住絲帶,邊上有一處臺子,我們得跳上去。”
衛湃扭頭看向一臂距離的石階平臺,內裏還有一處山洞:“應姑娘,距離不遠,應該可以跳上去。”
“你就別擔心我了,我說的是你,你能不能跳上去?”
“……能。”衛湃又看了一眼,做好準備。
應玉堂和衛湃順利跳到平臺上,站起身拍拍身上沾染的沙土,往平臺下看了一眼,原來崖底是一片荒地,被厚厚的白雪覆蓋着,因此才看不清楚。
“這個山洞似乎是人為的。”應玉堂摸着凹凸不平的石壁,有鑿開的痕跡。
衛湃把牆壁上的燭燈引燃:“确實是人為的。”
腳下一個黑色布袋子,看形狀已經能猜到裏面裝着的是什麽,應玉堂用腳踢了一下“咕嚕咕嚕”滾出去在衛湃腳邊停下。
衛湃縮了一下腳:“應姑娘……”再次欲言又止。
“這裏面應該就是将軍的頭顱,衛大人要查驗一下嗎?”
衛湃不清楚應玉堂為何如此問,蹲下打開布袋子,裏面果然是隆興得的頭顱。
應玉堂沒有看見他或厭惡或驚吓的樣子,細細一想也确實不可能有,他一屆大理寺少卿,審理的案件多離奇的都有,見識過的屍身肯定也數不勝數,一時之間被他無害的樣貌迷惑,以為他是這書院不谙世事的夫子。
拍了一下腦門,這幾日對衛湃的關注太多。
除了找到隆興得的頭顱,還找到一把血液凝固的鐵錘:“這是殺害俞容的兇器。”衛湃試着拎起來,重量很沉,他兩只手才能拎得動,怪不得會把俞容胸前骨頭都擊碎。
“整個物證和頭顱都放在一起吧,離開的時候帶回去。”應玉堂走到平臺往上看,發現山壁一側有一連串突出的石塊,正好能順着爬上去。
“衛大人,這些石塊應該都挺結實的,我能順着爬上去,鑿出山洞的這人應該就是這樣下來又上去的。”
衛湃也走到平臺向上看,深思後淺淺搖頭:“太危險,還是等人來放階梯吧,禇思會發現這裏的。”
應玉堂抱肘又看了看:“我可以。”
随後轉頭看向衛湃,上下打量着他,頗為遺憾道:“你不行。”
山洞裏能避風,應玉堂穿着單薄,還是感受到涼意,衛湃坐在一塊石頭上,縮着肩無聊的拿着一根樹枝在地上胡亂比劃。
衛湃四處瞟了一圈,再看看身上鼠灰色大氅,找不到一塊幹淨的地方,索性站在原地。
“衛大人,你冷嗎?”應玉堂可憐巴巴的擡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