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蘭府
蘭府
衛湃拎起那塊已經髒污的毛氈毯子:“我可以拿去檢驗嗎?”
“随你。”應玉堂掏出一塊剩下的烤毛芋給小白狗,沒想到反而被嫌棄了,小狗頭一扭不搭理她。
“給你饞的……”
“我送你回去。”衛湃和應玉堂出了小公子的院子,雪還在下,落在臉上冰冰涼涼。
應玉堂幾不可見的勾了下唇:“我只是回後廚去幹活而已,衛大人不必遠送,抓緊破案還蘭府太平,我也能順利拿到月錢。”在蘭府幫工的日子快到頭了,只要找到碎片拿到月錢就能随時離開,哪一樣沒辦成都走不了。
分開後,衛湃拎着毛氈毯子回到客房,禇思跟上去:“公子,這是什麽?”
“送去檢驗。”多餘的話一句沒有。
禇思一頭霧水的接過髒污毯子,胳膊伸出去遠離夾棉長襖,這襖子是新制的,弄髒太可惜。
清早,應玉堂被寶珠叫到一旁神神秘秘的問:“你昨日是不是進小公子的院子了?”
應玉堂也沒想瞞着,點頭。
寶珠從袖口掏出一塊冷掉凍硬的毛芋,謹慎的低聲道:“這是你丢在小白狗窩那裏的,我給你帶過來了,你告訴我,去小公子院子裏做什麽,總不能就是喂狗去了吧。”
應玉堂愣住了:“你特意帶過來?”
“當然,不帶過來難道留在那裏被其他人看見?如今府上人人自危,你若是留下落人口實難免惹禍上身,你就是太随意了,不适合在蘭府這樣的地方,待事情查明清楚,還是離開吧。”寶珠絮絮叨叨考慮的長遠,把帶着袖口體溫的毛芋往她手裏一塞便離開。
應玉堂拿着發硬發黑的毛芋站在冷風中許久,一道難掩的情緒激蕩在胸口,她握着拳抵住,有些發麻,是很奇怪的情緒。
那塊髒污的毛氈毯子也已經檢驗出來,結果在衛湃意料之中,禇思再次震驚:“這個上面居然也有蓖麻種子的殘留,到底是怎麽回事?公子,這個東西從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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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府二公子蓋腿用的。”衛湃沉思道:“去查一下蘭府二公子的房中可有此物遺留,先不要聲張。”
意思是暗查?
禇思腰背一震,忍不住激動道:“公子放心。”
蘭家老祖的事情還未查清,二夫人和大夫人又開始鬧不和,兩個院的婢女在後廚就争起來,常樂和寶玉因為一碗梅花烙臉紅脖子粗,二人誰都不相讓。
“這是二夫人叫後廚做的,接連幾日都未吃什麽東西,就想喝點熱乎的,你麽若是想吃,叫後廚再做一碗,別來争我們的。”常樂人小氣性大,像個個小炮仗一點就着。
寶玉叉着腰堵在門口不讓步:“胡說!分明是我們要的梅花烙,剛才扈大娘在,我親自和她說的,你說是不是。”
戰況轉移到扈大娘身上,竈臺上的鍋還是熱的:“我現在就再做一碗,一會兒就好,你們別争了。”
“不行,這碗本來就是我的。”
二人站在門口争執的動靜驚動到周管家,後廚挨近後院,本不是他該去的地方,因此特意帶了一個家丁陪同:“常樂,趕緊回去服侍,寶玉留下。”
“周管家,那本就是我們的……”
周建成偏頭看向寶玉道:“一碗梅花烙而已,老祖屍身未寒,你們休要争執,擾了蘭府清淨,二公子請了做法事的道士來,無事不要往前廳去。”
怪不得一早上就聽見叮叮當當的聲音,原來是做法事的道士來了,應玉堂抓一把竈臺旁筐簍裏的邊果磕着,等周管家離開拍拍寶玉憋紅的眼眶:“扈大娘已經在做着了,別急,馬上就好。”
“小玉姐,你不懂,這不是一碗梅花烙的事,原來我們大夫人想要什麽有什麽,沒人敢和我們争,如今頭上壓着的人沒了,二夫人倒是硬氣起來!”
“小丫頭,這話可不能亂說,主子們的事豈是你能議論的!趕緊端了梅花烙回去吧,把眼淚擦擦,免得被罵沒出息。”扈大娘把香甜的梅花烙放在食盒裏遞過去。
寶玉擡起衣袖擦擦臉走了。
“寶玉就是還沒适應過來,過一陣她就懂了。”扈大娘感慨道。
“府中的事都是周管家來辦嗎?”應玉堂若有所思道。
“差不多吧,周管家辦事公正,不會拉偏架。”扈大娘拎起掃把:“這幾日刮風下雪,剛掃幹淨又要掃……”
應玉堂立馬上前接過掃把:“我來吧……打掃幹淨我想出去一會兒。”
“幹嘛去……沒聽周管家說來了做法事的道士?可別找不痛快。”
“沒有,就是好奇。”
“那你小心點,快點回來。”
白幡挂在廳中,案子上擺着香燭和貢品,一只烤豬頭與躲在房頂的應玉堂對上,金黃色冥幣紙錢被灑在空中又飄落在地上,身穿灰色道袍的道士手上拿着一個類似搖鈴的東西,嘴裏念念有詞還一邊搖頭晃腦跟着鈴聲邁步。
“蘭家老祖冤魂鬼……事有隐情托夢回……莫要子孫擔驚受……”
得,還念上打油詩了,應玉堂掏掏耳朵,看向面色青白的蘭家二公子,有時間弄這些怪力亂神的事情,不如配合查案。
遠遠的看見梅林,想起小白狗翻騰出來的香囊,若真是蘭家老祖屋裏的,沒準碎片也在蘭家老祖那裏。
來了這麽久才找到頭緒,應玉堂期待又懊悔的拍了一下腦門,輕巧躍下屋頂穿過角門走到後院。
婢女家丁們都被告知會有做法事的道士來,因此無人敢擅自出院閑逛,倒是方便了她。
蘭家老祖和大夫人住在一個院子裏,出了事情以後整個院子都挂上白布條和白燈籠,顯得陰森蕭條,面朝西的主屋門上挂着一把大鎖,應玉堂貼着牆走在廊下。
還好,鎖是虛虛挂着的。
屋內一張圓桌上面落了灰,四個雕花凳子藏在下面,多寶櫃靠着牆,花鳥屏風擋在床榻前,處處簡潔樸素,能看出蘭家老祖是個儉樸不浮華的人。
翻開多寶櫃一個個翻找,裏面是針線絲絹頭巾等一些小物件,沒有要找的東西。
繞過屏風查看梳妝櫃,只剩幾根木簪子和不值錢的首飾。
翻找的腰酸背痛,應玉堂掐着腰直起身,或許不在蘭家老祖這裏。
疑惑轉身,已經想要放棄,驀然看見屏風上的花鳥圖有些奇怪,湊近仔細觀察,果然在角落樹枝的地方看見縫制的痕跡,這是……
藏寶圖碎片。
找到了要找的東西,只待蘭家的事情查清楚就能離開了,應玉堂忍不住揚唇笑起來,走前還細心的把鎖插回去。
側頭看見穿過拱門走進梅園的背影,男子鼠灰色長袍沾上雪,沒往梅林深處走去,站在一進拱門的地方蹲下。
“衛大人在看什麽?”應玉堂也跟過去蹲下。
衛湃手上的雪化成水,濃眉微皺似有不悅:“當晚燃放煙火就在前面,此處應該是場外,與煙火筒距離較遠……但梅樹上的痕跡很可疑,似乎是繩索留下的痕跡。”
應玉堂貼上去看了看,一道細小的勒痕在梅樹上并不顯眼,若不是有所懷疑很難被發現,就算有人看到也不會在意。
“有點像一種堅韌的絲線……”
衛湃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目光是冷的,站在當夜煙火燃放的地方停駐許久,棉靴掃平地上吹刮的積雪,似乎想到了什麽,忽然轉身朝外走去。
應玉堂秉着好奇也跟上去,那晚倒下的煙火筒和燃放的煙火筒都被收在柴房由衛兵把手。
“衛大人。”臉上的皮膚被吹成了紅色,見到衛湃仍然站得筆挺。
“可有人靠近?”
“沒有,屬下與另外兩名兄弟輪值,并未有人靠近。”
二人走進柴房,靠牆堆着一捆捆綁好的木柴,煙火筒就在地上,衛湃蹲下一個個仔細翻看,拿起一個看了半晌又放下。
“你在找什麽?”
“痕跡。”
應玉堂摸不着頭腦,若是要找梅樹上的痕跡,不是應該找那根絲線麽。
無聊的坐在一捆捆木柴上撐着頭,昏暗視線裏是鼠灰色長袍和如綢緞般光滑的長發,一看就沒少打理,定然是用的上好花油,手指上一塊繭都沒有,面頰白皙光滑。
伸手摳了一下額頭上新冒出來的痘,心生嫉妒。
“找到了。”
應玉堂回過神湊過去:“找到什麽?”
煙火筒底部有一條勒痕,和梅樹上的一樣。
“作案之人我已經知道是誰了,這不是單純的意外,而是人為。”
一場法事鬧劇戛然結束,二公子還沉浸在道士尖銳刺耳的搖鈴中,道士被攆走,所有東西全都撤下去,地上的金黃紙錢還殘留在原地。
衛湃叫禇思把蘭家人全部請來,大公子坐在上座時,還被二夫人陰陽怪氣的說了幾句,廳內沒人這個時候接話,莫名都能感受到氣氛的不尋常,對于他把道士趕走的行為不敢橫加幹涉。
“衛大人,當晚涉事的人都已經到齊,有什麽事可以說了。”大公子看向已經都坐下的蘭家人,面容嚴肅緊繃。
“那我就直說了。”衛湃沒給留絲毫心理準備的餘地:“煙火筒倒向老祖不是意外,是人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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