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蘭府
蘭府
這不是總找茬的那人麽,應玉堂看見他就沒好氣,也沒打算搭理他,還有好幾攤子酒沒搬。
禇思見她不應聲,自覺沒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這種重活怎麽叫你來幹?不是有家丁麽。”興許是吃過她烙的煎餅,又偶然能在不同的地方見到,産生一點同情心。
這人該不會是有什麽大病,無聊到給自己找事。
“怎麽?要不你來?”應玉堂也抱肘看着他,挑高眉梢,這麽喜歡打聽,不如就來出苦力。
“我……搬就搬。”禇思把佩劍往腰間一挂,撸起袖子還真的有股不想被看低的勁,跟着應玉堂到後廚去搬酒壇,被扈大娘和來往的婢女們好奇的盯着看。
“小玉,這是誰啊?”扈大娘把烤紅薯掰一半分給應玉堂,紅薯在冷風中飄出香甜的味道。
“長得還挺俊俏,是哪個府上侍衛嗎?”
“不是,就是路上随手抓的苦力,人傻力氣多。”應玉堂毫不在乎禇思還未走遠,嘲諷道:“還有什麽重活粗活趁着他在都說出來。”累不死他。
棉靴踩在厚重的雪地裏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寶珠凍得耳朵通紅,哈口氣在手上捂住耳朵,四下張望着尋找:“小白……小白快出來……”
梅花的香氣撲鼻而來,她沒心情欣賞,小公子在靈堂守夜一天一夜都未進食水,這只小狗交給她負責照顧,結果今日喂食的時候不小心沒看住,叫它跑出來,一頭鑽進梅林就找不到了。
停下腳步仔細聽,細微的聲響傳來,蹑手蹑腳朝着那個方向走過去,果然在一顆梅樹下見到正在刨雪的小白狗,一邊刨雪一邊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她慢慢靠近,怕驚吓到它再被它跑掉。
緩緩伸出手蹲下身,靠近之後一把将它抱住,蹄子上的雪沾到棉衣上:“總算找到你了,不然小公子肯定更加傷心。”
抱着狗走出梅林,看見搬着大箱子的男子主動避讓至道旁,又看見男子身後跟着的應玉堂,才問道:“小玉姑娘,這是?”
“一個苦力而已,你抱着狗要去哪?”
寶珠苦笑道:“小公子托我照顧,喂食的時候它忽然跑出去,跑進梅林,我剛找到,這回可得看仔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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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就是咬傷蘭家二公子的那條狗:“它這嘴裏咬的是什麽?”
寶珠這才低頭看過去:“這是哪來的?”
東西上還沾着雪:“它剛才在一顆梅樹下刨雪,可能是那個時候刨出來的。”
寶珠伸手想要把它嘴上叼的東西拿下來,無奈怎麽用力都沒用。
一塊肉幹伸到狗鼻子下面,禇思很輕易就把它嘴裏叼着的東西拿走:“這個是在梅樹下面挖出來的?”拿到鼻子下聞了聞。
“這個香囊的味道有些怪,沒準和案件有關,我去拿給公子看看。”
寶珠沒想到小白還能有這個發現:“請便。”
香囊被帶到靈堂交給衛湃,避開所有人的視線,低聲說道:“公子,這是小公子養的狗在梅園一顆梅樹下刨出來的,有點可疑。”
“先不要聲張,帶我去見那婢女。”
去到蘭府後廚,見到抱着狗的婢女,禇思拿出香囊:“公子想要問幾句話,煩請姑娘配合。”看見杵在門口往地上扔邊果殼的應玉堂,黑下臉。
寶珠對上兩位男子還都是面冷黑臉,不覺有些發憷,聲音更弱更小了,讷讷道:“是。”
“別站在門口說,進來說吧。”應玉堂側身讓開一步,扈大娘回去休息了,後廚裏暫無其他人,主要她也想聽一聽。
衛湃邁步先踏入後廚,視線一暗,有些後悔,站在當中身體有些僵硬。
應玉堂似是壞心得逞的笑了一下,衛大人的衣袍今日穿的是月白色,脖頸和袖口的一圈皮毛也是白色,後廚裏雖然打掃,卻也有許多陳年老灰髒污頑垢,随意碰到哪裏,月白就會蹭上一塊洗也洗不掉的黑灰。
應玉堂坐在爐膛邊唯一的一個小凳子上,拿着爐勾翻兩下爐灰裏的烤毛芋,看上去已經熟了。
禇思瞪她一眼,看向婢女懷裏的小白狗:“公子,就是這只狗在梅樹下刨出來的。”
衛湃一手至于身後,一手伸出香囊:“姑娘可知道這香囊是何人的?”
“……不清楚。”寶珠仔細看過後搖搖頭,緊張到手腳都僵住。
“府中何人善于用香囊?”
寶珠細細想了一會兒:“冬季裏香粉和花朵十分昂貴,因為婢女們是沒有的,大夫人房中倒是有幾個,但她并不喜歡這些脂粉味道,被放在匣子裏不拿出來……老祖的床頭似乎也有,是大夫給開的安神藥。”
“都可有丢失?”
“這個不清楚。”寶珠只在大夫人房裏伺候,香囊而已,不會過多關注。
“這個香囊有什麽問題?”應玉堂吃着香噴噴的烤毛芋,聲音在熱氣中含糊不清。
衛湃淡淡看向她,狹長黑眸在光線暗淡的地方愈加暗沉,睫毛像是一片鴉羽垂下,視線犀利的仿佛能被他看透。
“暫時沒問題。”
應玉堂扭頭把爐灰裏的另一個烤毛芋遞過去,還有些燙:“吃嗎?”
禇思不屑冷哼一聲:“不幹不淨……我們公子……”才不會吃這種東西。
話還沒說完,就見他風光霁月的公子伸出手把帶着灰皮焦黑的一團接過去。
“這是什麽?”衛湃沒見過這種食物。
“毛芋,很香。”
衛湃只拿在手上沒有當即吃,回到客房還在看。
禇思不滿道:“公子,她就是想看您出糗,心思太壞。”最好離她遠些。
“把香囊拿去檢驗。”月色并不濃重,光線飄逸迷離,依舊能分辨出清隽的意味。
“那這個東西我幫公子拿出去扔了吧。”禇思揣好香囊伸手要去拿桌案上的烤毛芋。
“不用。”衛湃頭未擡,嘴角噙着一抹讓人看不分明淺笑。
第二日天剛亮,禇思便雙眼放光的回來複命,一邊等着公子洗漱一邊忍不住開始說:“您猜這香囊裏有什麽?是蓖麻種子,一種毒藥,吃了會當場斃命,放在這個香囊中長期聞也會呼吸不暢逐漸五髒六腑衰竭而亡……”
雖然和煙火筒沒有關系,但總算有疑點出來,沒準有千絲萬縷的聯系,順藤摸瓜抓到真兇。
“是誰的香囊?”
“蘭家老祖的,大夫說裏面有安神用的草藥,之前那個婢女說老祖床頭的香囊有這個功效。”
“去把為蘭家老祖配制香囊的大夫請來,不要聲張。”衛湃眉心微皺,無論還否與蘭家老祖的意外有關,這個香囊也要查清楚。
給蘭家老祖配制香囊的是丹陽藥膳坊的大夫,常年為蘭家出診,已經聽聞過蘭家老祖發生的意外,被叫進蘭家書房的時候心下忐忑:“不知大人要問何事?”
“這個香囊你熟悉嗎?”禇思把香囊遞過去。
老大夫手上滿是皺紋和老年斑,雙手接過香囊放在鼻下聞後,瞪大眼睛震驚道:“這不是老朽配制的香囊!這不是!”語氣剛毅果決。
“你可知這裏面是什麽?”衛湃淡淡問道。
老大夫打開香囊:“……蓖麻種子。”又反複查看才确定道。
“長期佩戴此香囊會呼吸困難肺腑衰竭……這和我沒關系,不是我配制的這種東西……”老大夫急着解釋,急出了一頭冷汗顧不得擦,若是把蘭家老祖的事怪到他頭上,或者因為這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香囊惹禍上身,他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我給蘭家老祖和蘭家二公子把脈看病從來不敢怠慢,還望大人明察。”
衛湃皺眉:“你說不是你,可這香囊确實出自你手,要如何解釋?”
老大夫百口莫辯,哆嗦了一下心裏沒底:“這……這……”幾次張口都未說出些什麽。
“本官會繼續調查,不會因為這一點就定你的罪,但會将你收押幾日,待查明之後再定論。”
老大夫上了年紀,衛湃交代禇思幾句,叫他和牢房值守之人說一聲,不要苛待。
再次走到蘭府後廚,頭頂和肩上都落了雪,果然在昏暗的廚房內看見烤火的女子,她還是穿着一身灰色短襖,夾的棉似乎都沒多少了。
“何事?”
見到他也仿佛并不驚訝。
衛湃視線落在爐灰裏,果然還有埋着的一個個毛芋,她還真愛吃這個東西。
“刨出香囊的狗是否就是咬傷二公子的那只?”
“應該是吧,這個得問寶珠,我也不清楚。”應玉堂展眉:“我帶你過去看看?”狗窩在小公子院中,沒準能發現什麽。
“有勞了。”
二人頂着雪走到蘭宗奇的院門口,見到緊閉的院門駐足,衛湃擡手要敲門,被應玉堂攔住:“你不是要暗查?”
擡步走到院牆出,搓了搓手退後幾步助力登上紅磚,借着沖力爬上去又輕松落地,院門被從內打開:“進來吧,沒人。”
衛湃走進院內,看見被狗窩在牆角處,上面被厚雪覆蓋着:“是這只狗?”
應玉堂已經走過去在狗窩前蹲下,趴在窩裏的小白狗聳拉着腦袋看上去不太好:“它應該是咬住那個香囊被藥到了,裏面是什麽藥?有解藥嗎?給它吃點。”
“是一種長期聞會肺腑衰竭的毒藥。”
“慢性毒藥,那小白應該沒事。”應玉堂伸手摸着冰涼的狗頭,安撫着無辜受傷的小白狗:“那邊的皮毛氈子就是它從二公子腿上撕扯來的,大概也是沾染了不幹淨的東西,寶珠說它平日很溫順,從不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