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蘭府
蘭府
衛湃不會因為誰掉眼淚誰面露兇狠來判斷一個人是否是真兇,只能說小公子對待他祖母的感情也許深厚,但這與案件無關。
大夫人和二夫人還未到門口就聽見她們的哭嚎聲,進屋後的說辭與小公子一樣,都沒看見事情是如何發生的,等反應過來只看見爆炸産生的火光。
大公子與二公子在一處,距離煙火筒倒下的地方很遠,也是事情發生後才趕過去,與大夫人和二夫人情緒激動相比,二人平靜很多,能思考和提出的問題也多。
“今夜負責引燃煙火的幾個家丁都是蘭家的,大人有什麽想調查的盡管查,煙火是從都城煙火商歐陽靖那裏買的,不知道是否與煙火筒忽然倒下有關。”大公子用詞很謹慎,引出問題又不負責解答,更多的只管叫官府去搜,去查。
二公子有腿疾,來的稍微晚一些,衛湃喝了一盞茶,整理好前幾人的談話記錄。
“衛大人,此事是意外還是有人蓄意?”蘭耀成與其他人關注的都不一樣,想要知道真相。
衛湃眸底詫異一閃而過:“蘭兄為何會這麽想?”
“那我該想什麽?想這偌大的家業會如何?”蘭耀成勾唇輕嘲:“這些和我有什麽關系。”手放在蓋着腿的毛氈上慢慢握緊。
茶盞捧到面前,袅袅熱氣升騰:“二公子覺得是意外還是蓄意?若真是人為,可知道是誰?”
蘭耀成對上衛湃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不覺心中一悸:“耀成不知。”
随後進入書房的是大夫人的侄女楚姑娘,礙于書房裏只有衛湃和禇思兩個男子恐有諸多不便,便叫楊家老夫人的曾孫女楊盈陪同,事發之時二人也是在一處觀看的煙火。
坐在椅子上低着頭,被老祖突然發生的意外吓到,喝過安神湯後神情始終有些恍惚。
“二位姑娘當時在哪個位置?”
楚晴自認平日跟着幾位家兄出門見識廣泛,比閨閣女子膽識大,今夜卻屬實被吓到,蘭家老祖的慘狀她只瞥了一眼還在腦中回蕩,閉上眼睛都會反複出現。
“我們……我們當時與一群婢女在一處……大概是的……姑母說,要把最好的位置讓給老祖,把我們都趕到旁邊去的……”楚晴說完覺得不太妥,又添了句:“姑母對老祖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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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湃示意她不要緊張:“不用緊張……不會因為你或者任何人的幾句話就斷定真兇,我們會查找證據,如果真的沒關系,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
楚晴安心下來:“那就好……那就好……”真怕她的幾句話把事情引到姑母身上。
另一位楊姑娘雖然也受到驚吓,但除了眼睛有些紅潤再無其他:“或許這只是一樣意外,煙花燃放的時候沒人敢靠前。”
“沒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衛湃手中的筆杆戳在下巴尖上,思索着。
許久,楚晴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一條小蛇從我腳旁經過,唰的一下就看不到了……這算是不同尋常的地方嗎?”
“你确定是蛇?”冬季蛇只會找個地方藏起來,不會出來游逛,還在人多的地方經過,不遠處燃放的煙火應該也是它畏懼的。
楚晴怔愣一下:“……不确定,當時太黑了,人也多,一轉眼就不見了,所以只驚了一下沒有放在心上。”
根據她所說也推斷不出什麽。
兩位姑娘離開後,衛湃閉了閉眼緩解幹澀酸脹。
煙火商自然也是重點排查的對象,歐陽靖表示萬分配合有問必答,他是行走大江南北的商人,遇見過的事情多離奇的都有,曾經就有人在引燃煙火的時候被炸飛,後來也給足這家人相應的補償,事情沒有被公開審理,對于歐陽家的煙火也沒産生影響。
進門先作揖後遞匣子,禇思看向衛湃接過匣子,呵、裏面竟然是滿滿的一沓沓銀票。
難不成這人就是真兇?
禇思瞬間警惕起來,手放在劍柄上随時準備拔劍而起。
“這是何意?”衛湃任由匣子敞開着露出裏面的銀票。
歐陽靖搓了搓手坐到椅子上,四下看了看,一副心知肚明的讪笑:“蘭家老祖被煙火炸死雖然是意外,但畢竟也是歐陽家的煙火,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這些……是專門為大人準備的,也是為其他值守的衛兵兄弟們準備的,大冷的天,都不容易,給他們改善下夥食,添些棉衣……”
“至于蘭家的賠償,等這件事情熱度過去以後再談,如今都處在情緒化邊緣,多半談不攏,待情緒都穩定下來,還請衛大人從中說和,事情大事化了。”說完期許的看着沒任何反應的男子。
“衛大人?”嘗試着叫了一聲。
衛湃輕擡眼皮:“說完了?”
“……說完了。”
“煙火筒在燃放時倒下是時常會發生的狀況?”衛湃手指輕點着桌案,發出有節奏的咚咚聲。
“絕對不是!”歐陽靖斬釘截鐵說道:“要是說原地爆炸會有,燃放的時候倒下絕不可能,那煙火筒是坐在地上的,煙火彈向上噴射,威力巨大才能聖上半空。”歐陽靖解釋道:“我賠錢是出于維護與蘭家的往來,絕不是因為其他。”
禇思把歐陽靖送出門口後,站回到桌案旁:“公子,這個人是想收買您?他說的話看上去不太可信,商人重利。”
衛湃示意他把裝銀票的匣子收好,待案情調查清楚後再歸還給歐陽靖:“還有幾個人?”
“兩個,是一起的。”看得出來公子已經很疲累,禇思站到椅子後給他放松肩頸,效果聊勝于無。
穿着夾棉裋褐身材魁梧的男子邁步踏進門檻,身後跟着與他裝扮一致身材精瘦的人先開口:“我們是良民,蘭家的事和我們可沒關系。”
禇思眉頭皺起:“坐下,有沒有關系你們說的不算。”
男子看上去有些不服,支棱着要嗆上幾句,被身旁的男子攔住:“莫要生事。”
“我們是雷震镖局的,負責運輸此次壽宴上使用的煙火筒,在數日前就已抵達丹陽,煙火筒是與府上的周管家核對後才放到庫房中的,之後就再未接觸過。”
衛湃對雷震镖局略有耳聞,承乾國有水運陸運兩種運輸貨物的方式,镖局大大小小有很多,但雷震镖局聲勢浩大遍布大江南北,找他們運輸極少有丢貨的情況,口碑信譽呼聲很高。
“燃放煙火的時候你們也在附近觀賞,也是那位周管家邀請的嗎?”
雷震遠分腿而坐,手微攏自然放在大腿上:“是,周管家怕蘭府家丁不會引燃,于是請我們過去,必要的時候能幫忙。”
“有發現什麽異常嗎?”
“沒有。”
書房內一時陷入寂靜,方滿江是個沒耐心的,咋呼着:“問完了我們能走了吧。”
衛湃不疾不徐的開口:“你們與周管家認識多久?”
“蘭家産業範圍涉及幾座城鎮,因此時常又用到镖局的地方,我們合作有幾年了。”
“那這個周管家是什麽樣的人?”
方滿江不滿的抱肘不言,一副不配合的樣子。
雷震遠歉疚抿唇:“抱歉,小兄弟性格急躁,在江湖上闖蕩脾氣難免執拗……”
“聽聞周管家在蘭府已經數十載,對府上事務兢兢業業管理周到,應該是個負責可靠的人。”
“成家了嗎?”
“這就不清楚了,畢竟老爺們從不談論這個。”
方滿江跟着嗤笑。
衛湃和禇思在蘭府客房住下,第二日踏出門,被滿眼白布條震懾住,前一日還是紅通通喜慶的樣子,僅一日之隔,阖府上下都經歷了一場死別。
寒風蕭瑟,白布條跟着晃動,婢女家丁們腰間系着白布條,行走間不茍言笑垂頭不語,挂在靈堂門口的白燈籠轉了一圈又一圈,寒風跟着吹進去,蘭家老祖躺在棺材裏,化成灰的紙錢吹落一地。
蘭宗奇父親披麻戴孝跪在地上,眼底布滿紅血絲,見到衛湃連起身的時候都要緩一緩。
“衛大人,可有什麽線索?”大公子的嗓音是啞的,緩解一下腿上的不适請前來吊唁的賓客們坐到椅子上用茶。
“暫時還沒有。”衛湃只抿了一下便放下茶盞:“二公子沒來?”
“二叔身體不适,後半夜的時候回去休息了,由我們守着也是一樣的。”蘭宗奇一夜之間似乎沉默許多,和他以往頂着蘭家小公子的頭銜玩樂時不一樣。
陸續又有許多賓客來吊唁,大公子招待不過來的時候,蘭宗奇會把人帶到椅子上坐下,站在一旁回應幾句。
添茶倒水的是應玉堂,她只當做不認識衛湃,對禇思盯着的目光也視而不見,靈堂逐漸喧嚣,一部分貴客只坐下喝了一盞茶便離開,還有的留下感慨。
蘭如琳已經回宮,上轎攆的時候眼睛通紅,由宮女攙扶着,衛兵撤離後又換了一批來值守,足以代表聖上對蘭府的重視。
應玉堂忙完靈堂又回後廚幫忙,來吊唁的貴客留飯是肯定的,酒也要管夠,搬着酒壇子放在門口,站起來拍拍手。
“力氣真夠大的……”一句陰陽怪氣的話從禇思口中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