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蘭府
蘭府
小公子果然對應玉堂感興趣起來,前廳忙完後跟着回到了後廚,一路上引起許多人側目,誰不認識蘭宗奇啊,更加好奇的是他身前的女子,看上去不是哪戶人家的千金,倒像是婢女。
應玉堂走的很快,不顧後面小公子喋喋不休的問題。
回到後廚,扈大娘正在竈臺前忙活,見了她頭也不擡:“小玉,快幫我把筐裏的菜摘幹淨……”
應玉堂坐到小凳子上開始幹活,沾着泥土的菜把手染黑,面前站着的人還不走開,她有點煩躁擡起頭:“還有事?”
蘭宗奇眉梢一挑更來了興趣,就算是臨時幫工,對他的态度也不應該這麽抗拒:“你真是後廚幹活的?這裏的活又髒又累,我和祖母說一聲,把你調到我屋裏吧。”
應玉堂摘菜的動作一頓,低垂的眼眸下,是分不清不耐又或是厭煩,她毫無波瀾的拒絕:“不去。”
扈大娘在門口聽了半晌,見她拒絕着急的跺了一下腳,這個傻孩子,她以為誰都能去小公子屋裏伺候呢,這是要給她收到房裏,以後就算不能擡成妾室,當一個通房也有享不完的富貴,總比伺候人來得好。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說的意思?到我屋裏就不算奴婢了,吃好的穿好的,還有別人伺候……”
無論他怎麽說,應玉堂都不為所用,似乎他的話還沒有框裏的菜有意思。
蘭宗奇磨了磨牙:“行吧,你好好考慮一下,想通了來找我。”似乎篤定她會同意,輕哼一聲轉身離開,還撣了撣下擺并不存在的灰土。
扈大娘就沒見過這麽傻的,要是這種情況放在其他人身上,二話不說就跪下謝主子恩賞。
“小玉啊,剛才小公子說的話我都聽見了,這是多好的機會啊,往後就能成為蘭府的半個主子。”
應玉堂把一筐菜洗幹淨:“扈大娘,小公子就是今日随口一提,要是當真了才是傻,這種門戶的公子親事定然都是門當戶對,若是往後主母進門看我不順眼,哪還有我容身的地方。”
“說的好聽是半個主子,實則也掌握在別人手裏,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扈大娘思索着:“倒也是……”認真想了半晌:“你自己拿主意吧,萬一就像你說的那樣,還真不如找個本分老實人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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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鄉下有個侄子,在莊子上幹活,家裏有房有地,五只羊一頭豬,老實本分身體結實……”
應玉堂眼角一抽,熟練的打着哈哈:“菜都洗幹淨了,忽然想起來前廳似乎還有事情……”腳下溜的飛快。
蘭宗奇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有無數雙眼睛盯着,老祖是最先知道消息的,大夫人和她一個院子住着,也是瞞不住。
屋內燃着暖爐和暖榻,老祖穿着紅色福團樣式的棉衣,頭發花白面上褶皺都是歲月的痕跡:“小宗齊長大了,也是你這當娘的疏忽了,該給他房裏安排人伺候才是,如今他自己看中,總不好叫他失望,叫人帶過來我看看。”
大夫人手上脖頸上的珠寶首飾貴氣雍容,笑着應:“母親說的是。”招手叫來寶珠,讓她去帶人。
蘭宗奇一進門就先把灰色大氅脫掉,坐到老祖身旁取暖,捏起一塊糕點吃着。
“還跟個孩子一樣。”老祖拍拍他頭頂,蘭宗奇怕她拍不到主動低下頭。
“多大也是老祖的寶貝疙瘩。”
應玉堂被帶到後院主屋,第一眼就瞧見坐在暖榻上的小公子,有種不好的預感。
老祖和大夫人細細打量的目光不容忽視,雙手交疊至眉心躬身行了一個天揖禮。
大夫人微皺眉不滿意道:“這是什麽禮數,你應該跪下磕頭。”
他們還真敢想。
“我不是蘭府的奴婢,只是來幫工的。”淡漠的聲音響起,讓在場人都怔了一下,還從未有人敢這麽和蘭家大夫人說話。
蘭宗奇充分領教過她的脾氣,勸和道:“她确實不是蘭家人,祖母找她來是為何事?”
大夫人斜睨他一眼,嗔怪道:“你昨日在前廳纏着人家不放,多少雙眼睛都看見了,還揚言要收到房裏伺候,這麽快就忘了?既然忘了,那就當你沒說。”和老祖對視一眼皆是眼中含笑。
應玉堂無語至極,她們怎麽沒人來問問她的意見?
蘭宗奇瞪大了眼睛笑得合不攏嘴:“老祖和祖母同意了?”
“你房裏也該收人了,你自己有合心意的,我們不攔着。”
應玉堂沒弄明白這是什麽情況,她只是來幫工幾日,莫名其妙就成了蘭府小公子的通房?
看着那幾個其樂融融的一家人,估計她反駁也沒用。
“你嫡姐這兩日就要回來了,等老祖大壽後再收到你屋裏。”大夫人略帶嫌棄道:“模樣長得不錯,就是禮數欠缺,也不急,等到了你房中讓林嬷嬷調教幾日就知道規矩了。”
看樣子是要給她立下馬威是架勢,應玉堂站得腳有些麻,換了一個姿勢,随她們如何異想天開去吧。
白日在前廳幫忙,晚上在後廚摘菜,即使有內力撐着,躺下的時候也渾身乏累沒空去想其他。
蘭府開辟了一處梅園,景色在丹陽也是出名的,前來賀壽的官僚富商也想趁機參觀一下。
梅花在雪中嬌豔欲滴,它們與白雪互相映襯,在初雪中醒目綻放,猶如一幅美麗的畫卷。
蘭耀成腿上蓋着厚實的皮毛氈子坐在推椅上,對周遭投過來的目光含笑回視,他知道這些人暗地裏會如何編排,無非是大哥多麽多麽有才幹,把蘭家打理的如此興旺,而他只能和官僚周旋,做一些面子功夫。
這麽多年他早已習慣。
被推着走入梅園,越到裏面梅花的香氣越是撲鼻,冷香的味道能讓他頭腦清醒,腿上的不适似乎也能淡忘。
“汪汪汪……汪汪汪……”一陣激烈的狗吠由遠及近,來不及細看,一條雪白的長毛狗便撲過來。
像是收到什麽刺激,兇狠的哼着撕咬蘭耀成腿上蓋着的毛氈。
家丁慌了手腳,推着推椅想躲開,看上去不大的狗卻撕咬的很厲害,蘭耀成眼看着毛氈就要被撕扯下去,面色慘白。
這是他在人前的體面,拽緊了毛氈不放手,暗恨,若是他腿腳利索,定要一腳把這野狗踹死!
“快來人啊!快來人!”家丁見驅趕不開氣勢洶洶的狗朝着四周喊叫起來。
不一會兒又來了一個家丁,也推着推椅想躲開瘋狗,蘭耀成身體不受控制的左歪右倒,視線跟着晃動,最後重重摔到地上,腿上那塊毛氈毯子被狗如願撕扯開跑走了。
兩個家丁吓傻的愣在原地,圍着不敢上前的人都盯着那雙孱弱如同孩童的腿看。
蘭耀成全身泛起戰栗,嘴唇在極力壓抑着抖,牙關咬的很緊,連出聲的勇氣和力氣都消失了,恍惚又無措,仿佛在地獄夢游。
梅園的事被二夫人知道,滿院子找那條瘋狗,氣急敗壞的摔了一個茶碗:“找!繼續找!翻遍全府我就不信找不到那條瘋狗!”
兩個家丁戰戰兢兢跪在地上,他們的身契都在蘭府,如今闖了這樣的大禍,求饒已經沒用。
王嬷嬷繃着臉,二公子是她看着長大的,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樣心疼愛護,恨不得生扒了這兩人的皮。
“每人打二十杖送去煤窯幹苦力!”
這麽大範圍的找一條狗,事情傳到老祖耳朵裏,既心疼孫子受到傷害,又擔憂會驚擾貴客。
“事情已經發生了,都是那兩個家丁看護不力處置了就算了,找到那條野狗又怎麽樣,老二家的就是能咋呼。”老祖當初就瞧不上她,一個街口屠夫家賣肉的女子也能入他們蘭家,要不是老二自幼體弱病榻纏綿,她是斷然不會同意的,這麽多年在蘭家耳濡目染也還是那副市井模樣。
狗在蘭宗奇的院子裏被找到,那條毛氈毯子正在它身下鋪着,都聽說了這狗的瘋勁不敢上前,手上拿着木棍僵持着。
“你們在做什麽?”蘭宗奇跨出門口大聲喊道:“打狗也要看主人,誰準你們動它!”
幾個家丁發愁了,一邊是怒氣正盛的二夫人,一邊是頑劣難纏的小公子,哪位他們都得罪不起。
“小公子,這狗在梅園把二公子傷到了,它身下這條毛氈就是二公子用來蓋腿的,小的們也是奉二夫人的命令來捉狗的……”就別為難他們了。
蘭宗奇晌午悶在房間裏還未出去,因此不知道這件事。
“二叔怎麽樣?傷的嚴重嗎?”二叔這幾日腿疾複發他知道,本想着去看望,沒想到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幾個家丁搖頭:“不清楚,二夫人叫了大夫來看。”所以,這狗他們是帶走還是怎樣?
蘭宗奇看着被吓到毛都豎起來防備着的小白狗,這是他在外面撿回來的,當時凍得瑟瑟發抖餓得皮包骨,看着很可憐,帶回來這麽久從未咬過人。
“我先去看看二叔,你們回去吧。”
家丁們收起棍子,要是二夫人問起,就說是小公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