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密室
密室
“多謝姑娘的煎餅,這是一兩銀子,我們兄弟幾個還需值守幾日,就在姑娘這裏吃煎餅,只要姑娘不嫌麻煩就好。”衛兵一臉剛正,長相不是特別突出,放在人堆裏都找不着,但雙眼透出的堅定和正直叫應玉堂另眼相看,這是軍中歷練過的人獨有的忠誠。
“你參過軍嗎?”等回過神,已經問出這句不該問的。
衛兵憨笑:“原先是沈将軍麾下将士,在疆場厮殺過受過傷,後來就被招攬到衛大人衛兵營中。”雖然說了這些,對陌生人該有的警惕還是有的,沒有再談下去,回到府門前繼續值守。
應玉堂把手上的一兩銀子遞給張大勇,看都未看一眼。
張大勇這個煎餅攤從前只能勉強掙點口糧錢,自從小玉姑娘來了後,收益翻番不說,快趕上他一年賺的了。
“小玉,這五十文你收着。”從袖口中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一串銅板:“這段日子多虧了你,也不能總是白讓你幹活。”
應玉堂看中他這個煎餅攤又不是為了銀子:“當初張大哥收留我,咱們就說好的,只要有我吃的住的地方就行,別的不需要。”把銅板推回去。
張大勇從未與人客套過,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手上捧着一串銅板收起來也不是送出去還……送不出去。
用過晚膳,衛湃仔細查看起白日記錄的口供。
禇思到書房回禀:“公子,屬下去過天香樓,前日晚确實有莎車國人獨自飲酒作樂,還與其他客人起了争執。”
衛湃還是覺得這個達爾汗最可疑,相反看上去最像真兇的加那提毫無嫌疑。
“公子,門口那個賣煎餅的姑娘把值班衛兵都收買了,我已經挨個提點過,長孫府內的事不能和她說。”禇思百思不得其解:“您說她到底是何目的,難不成她就是殺人兇手?”
衛湃撇開熱湯碗上的浮沫,喝了一口已經溫下來的湯:“不是她。”
“公子,不如叫我去試試她的功夫?”禇思躍躍欲試:“什麽來路只要過幾招就清楚了。”
衛湃淡淡道:“你不是她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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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禇思想反駁,不知從哪入手,早晚有一天他得和那個賣煎餅的過兩招。
昏暗無光的地下室,每走一步都有回聲,膽小些的或者做過虧心事的都要吓破膽,牆壁上也是漆黑的,和空間一起争奪唯一的燭光。
沈醫士摘下用來蒙住口鼻的白布,在瓷盆裏洗幹淨手,仔細鎖上地下室的門,才拖着腳步走出去離開屋子。
藏匿在樹上的應玉堂蒙着黑色面巾,只不過衣衫還是那套帶着補丁灰色的,在沈醫士經過樹下時,倒挂着用一根小樹枝悄無聲息把鑰匙勾走,腰腹用力再次翻折回樹上,只零星頑強的樹葉在寒風下漱漱的掉下去幾片。
這間小院子不大,這棵槐樹占了一半,都說槐樹招鬼,在這位醫士家裏正好,亡魂也能有個去處。
地下室陰森昏暗,四周放置着一箱一箱的巨大冰塊,是用來保存屍身不腐的。
屍身上蓋着白布,應玉堂小心掀開一角,看見努爾滿毫無血色的臉,這人平時那麽嚣張肆意妄為,定然想不到會死的這麽突然。
鼻口上流出的血已經擦拭幹淨,屍身旁邊的長條桌案上擺着許多瓶瓶罐罐,裏面的東西想來應該是驗屍用的。
努爾滿的皮毛長褂還穿在身上,腰間是手掌寬的鑲嵌玉石的腰帶,斜襟內鼓鼓囊囊,不知道揣着什麽東西。
她正要探手過去,落葉被踩碎的聲音引起她的警惕,匆忙把努爾滿身上的白布蓋好,躲進貼着牆壁的櫃子裏,放緩呼吸。
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櫃子前,即使看不見,也知道這不是沈醫士,沈醫士年邁加上腿腳不好,走路時拖着步伐,是踢踢踏踏的聲音,這個人腳步沉穩有序,不疾不徐。
應玉堂不怕被發現,以她的身手要是想離開沒幾個人能攔得住,躲進櫃子裏完全就是怕惹麻煩,她還要繼續在長孫府門口賣煎餅。
瓷罐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看來這人和她一樣,在看桌案上驗屍用的瓶瓶罐罐。
地下室的冷和房頂上不相上下,應玉堂穿的單薄,鼻子發癢,憋住了快要打出來的噴嚏,憋的眼淚都要流下來。
這人怎麽還不走?
聽外面的聲音,是衣料發出的悉悉索索聲,該不會和她要找的東西一樣吧?
約莫一炷香過去,此人還沒離開,應玉堂有些待不住了,這狹窄的櫃子裏空間有限,還有一股發黴的味道。
正當她糾結是否要出去的時候,該往哪個方向跑,跑了之後是直接回到張大哥家還是找個地方躲一躲的時候,此人離開了。
可算能出來透口氣,應玉堂伸手探進努爾滿斜襟裏,摸出一張貼着內襟的薄紙,紙片只有巴掌大小,貼身仔細放好,滿意的拍了拍。
關上地下室的門,把鑰匙随意丢在門邊,和來時一樣,竄上樹躍上牆悄悄離開。
沈醫士深夜被叫醒,剛睡下沒多久,起身穿衣的時候滿腹不願,只因外間等待的人是衛大人,才不敢多言,如果是別人,他定會毫不客氣把人攆走。
“衛大人,為何深夜來此?”你不睡覺別人也要睡的。
禇思輕咳一聲:“沈醫士,大人思慮案子疑點,想要過來再看看,已經去過地下室,發現了一處奇怪的地方,還請沈醫士解惑。”
“你們已經去過地下室?”
“是。
“可我記得分明上了鎖……”沈醫士摸上腰間:“奇怪……鑰匙放哪了……”
禇思感慨,沈醫士果然年紀大了。
幾人走到偏房門口,禇思彎下腰:“沈醫士,這個是地下室鑰匙嗎?”
“對,是這個,看我這腦子,原來是掉到地上了,還好還好……”沈醫士心底仍有疑惑,他記得似乎是鎖上了門的,怎麽會記錯,奇怪。
“沈醫士,努爾滿後腦的發間有一個紅點,鼓起一個小包。”衛湃把努爾滿雜亂的頭發撥開,露出不起眼的小包和小紅點。
沈醫士還真沒注意到這裏,只看了一眼後腦無外傷,地下室光線暗,他轉身又點燃幾盞燭火,這回看清了,确實有一處小包和小紅點。
從桌案上拿過類似細針的工具,按壓小紅點處,從裏面揪出一根細長的針,針尖發黑:“小心,這針上有毒。”
“是什麽毒?”
沈醫士仔細把銀針放到收好:“衛大人,這毒一時半會分析不出,最快也要明日傍晚,不如那時你再來吧。”現在快走吧,他回去繼續睡覺。
禇思看出沈醫士不悅,也頗感無奈,大人想要盡快結案,待公主入宮面聖之前能完結這件事,給莎車國一個交代,偏偏沈醫士性格拖沓,不懂其中深意。
“這麽晚打擾沈醫士了,這人是莎車國勇士,事關兩國,煩請沈醫士辛苦些,明日傍晚我再來。”禇思客套幾句,也想叫他知道其中利害關系,做事情快一些。
“衛大人也不容易,這樣吧,我今夜點燈熬油辛苦一點,明日午時把結果呈上。”沈醫士嘆口氣:“這根針極細,普通人想要刺入透骨是不可能的,除非力氣非常大或者會武功,針刺入的手法又快又準,一擊斃命,毒素直接滲透入腦,死者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分析的很明确,禇思瞬間便想到了賣煎餅的那個女子,張口:“大人,是不是……”
“不是。”像是知道他要說誰,衛湃打斷道:“府內會武的人不少,若是不會武,用某種機關應該也能做到。”他曾經見過用一把弩弓遠程射出,仍然把一棵樹打穿的威力。
禇思還是不相信這件事和賣煎餅的女子沒關系,她武功那麽好,卻忽然到長孫府門口賣煎餅,還恰好是莎車國一行人來了之後才出現,之前從未露面過。
應玉堂的煎餅攤重新忙起來,衛兵們食量大,一頓都能吃三五張煎餅,忙的時候她一個人恨不得掰成兩個人用,碰巧張大勇崴了腿卧病在床,沒辦法來幫忙。
初冬的天氣忙出一身汗,應玉堂渾身不爽利,偏還有人沒眼力見的找事。
“這位公子,您是要辣的還是不辣的?”
禇思又不是來買煎餅的:“都行。”坐到旁邊的小凳子上。
“姑娘,你在給這些衛兵做煎餅嗎?”
廢話。
應玉堂沒空搭理他。
“你聽說府上出了人命嗎?就不怕這位衛兵把你抓起來?那人可是貴客……”巴拉巴拉巴拉。
應玉堂一句都沒聽進去,她忙得都要冒煙了,一晌午連口熱乎水都沒喝到,肚子還餓着,想給自己烙一張煎餅都沒空,這人還像只飛蟲似的一直嗡嗡嗡個沒完。
耐心耗盡,一張煎餅脫手而出,精準的落在他身前桌上,發出“啪”的一聲。
禇思碰了一鼻子灰,一句話都沒問出,回去後比淡墨嘲笑:“公子都說真兇不是她,你還非要去查,結果怎麽樣,什麽都沒問出來吧。”
“就算她不是兇手,身份也很可疑,為了公子的安慰着想,排除隐患,就必須得去了解,今日……是我去的時機不對,改日我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