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密室
密室
屋中不知燃的什麽香,味道淡淡的,有股冬夜冷香之雅,雲朵從月前散開,屋裏借着月光視物,案桌上鋪着許多冊子,想來是軍機要務,隔着帷幔看不見榻裏的人,理智戰勝好奇心,離開的時候依舊靜悄悄。
“公子,這雙靴子是哪來的?”禇思看着擺在地中間占滿灰土的靴子不解道。
衛湃撐着下巴:“昨夜某個熱心群衆提供的……這應該就是努爾滿的靴子,葉麗娜死在湖邊,這靴子上裹着的就是湖邊的淤泥。”
“……昨夜屋裏來人了?公子可看見那人樣貌?有沒有傷到公子?”禇思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緊張道。
衛湃拂了拂衣袖:“沒有。”他也是醒來後才看見地上的靴子:“既然是熱心群衆提供的,肯定是不滿咱們對葉麗娜的死不作為,就是知曉這件事的人,而有這個能力不驚擾侍衛的,只有……”
“那個賣煎餅的姑娘!”禇思驚訝道:“她的武功竟然如此高深。”
“那這雙靴子怎麽辦,公子要徹查這件事嗎?”
“不能管,不會有結果。”衛湃不是初入官場的人,不會明知不可為而為,有的事只是表面看着簡單,努爾滿一個莎車國勇士,怎麽會無腦到在長孫府殺人,背後的目的恐怕是想借此遷怒。
“這雙靴子先放起來。”以免日後有用。
浩浩蕩蕩一行人駕臨長孫府,應玉堂探頭探腦想看個熱鬧,佩刀侍衛站成兩排,穿着灰色長褂垂頭拱手的太監就有十幾位。
“長孫大人,臣奉聖上口谕特來宣旨,勞煩把莎車國公主請出來接旨。”
長孫山不敢怠慢,叫翠芽去請公主,經過翠葉調教,莎車國公主在禮儀方面精進不少。
喜公公滿意的點點頭:“聖上有旨,努爾瑪依公主離家千裏惆悵難消,今已修整有數日,于兩日後入宮面聖,可有異議?”尖銳的嗓音故意被壓低,尾音帶着一絲威壓。
努爾瑪依按捺不住激動,終于可以入宮,她在這個地方早就已經待夠了。
喜公公宣講完口谕被長孫山請進前廳喝茶:“這段日子長孫大人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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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替聖上分憂,是咱們的本分。”
“聽說公主還帶了幾名勇士來,為何沒見到?”喜公公此次過來也是替聖上提前觀摩。
“不如我立馬派人去找?”
“那倒是不用,他們武功如何?可有異常?”
“……武功沒見識過,異常……也沒有。”長孫山與他們接觸也不多,只能含糊着回話。
“怎麽沒看見令公子?”
長孫山低言:“莎車國的勇士粗犷無垠,初真溫潤恭謙,實在不方便接觸,衣食住行皆是禮待從無怠慢,對提出的要求也盡量滿足……要是叫初真陪着胡鬧……呵呵……那是不行的……”
喜公公也聽說一些這幫蠻夷人的作為,聖上每隔幾日便會收到長孫府上莎車國一行人所有動向,更何況那努爾滿還殺死一個人,即便是女奴,也可見此人兇殘:“還是叫長孫公子離着遠些的好……不過這回可放寬心了,只需兩日便都入宮。”
喜公公傳完口谕又留下用過午膳,不敢多喝,只喝了一盅清淡的酒,收下一把小金豆便回宮複命去了。
長孫山喜笑顏開:“吩咐下去,過兩日公主便要入宮面聖,這幾日都仔細點,有任何需要及時來報,萬不可在這個關頭出差錯。”把這些麻煩送走,他就可以省心了。
夜幕降臨無數燈籠點亮,鋪天蓋地的璀璨猶如星星墜落人間,将晚宴場地裝點的煜煜生輝,琴音如潺潺流水和妖嬈多姿的舞步交織在一起,桌上擺着烤全羊和馕餅。
“努爾滿勇士為何還未來?”長孫山側身招呼婢女問道,按照他前段時間喜好熱鬧的勁頭,應是早早便來才對。
小婢女不敢靠近努爾滿房間,剛才去叫人也是找粗使雜役敲的門,聞言只好再找人去叫。
粗使雜役是不能入前廳後院的,沖到歌舞笙樂的宴會上時,膝蓋一軟當場跪下來:“老爺……死了……努爾滿勇士死了!”說話已經語無倫次起來,
臉色蒼白整個人輕微發着抖。
“你說什麽?”長孫山顧不得努爾瑪依和其他在場衆人,震驚的站起身,匆匆往客房趕過去,步子大得像是小跑着。
長孫初真跟過去,随後趕到的是努爾瑪依和達爾汗。
房門大開,努爾滿趴在地上側着頭,口鼻流血面上一絲血色都無,發着青黑。
“努爾滿死了?”努爾瑪依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到什麽人。
屋內空氣悶熱,夜色陰沉的仿佛要降下雪來,長孫山手心全是冷汗,強自鎮定:“快去請衛大人!”
長孫初真把所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大家別慌,屋內所有東西都不要碰,咱們先回前廳去等衛大人。”
又吩咐:“長流,守住這裏。”
長流腰間帶有佩劍,往門口一站誰都不敢上前,一陣寒風吹過,敞開的門被吹得哐哐亂響,似是亡魂在訴說冤屈。
衆人不禁打個寒顫,聚在前廳無人出聲,各自心裏都有猜測。
宴會霎時冷清下來,只有燈籠還亮着,桌上的炙肉冷下來漂浮着一層油脂,仿佛剛才的熱鬧只是一場錯覺。
衛湃趕來的很快,衛兵把手在府衙每個門口,禁止随意出入,目前所有人都不能排除嫌疑,前廳的氣氛像是凝固住,在見到他的時候才活起來。
“衛大人……”長孫山只開了個口就說不下去了,萬般小心百般周到還是發生了這樣的事,如果像前幾日只是死了一個奴隸就好了,但這回是莎車國的勇士,怎麽交代的過去。
衛湃腳下步子沒停:“努爾滿的客房在何處?”
長孫山自覺有些承受不住,捂着心窩艱難道:“讓初真帶你過去。”
“父親,您沒事吧?”
“沒事,我随後過去,先喝點藥。”長孫山有心疾,不能情緒激動和勞累,此時心疾複發,癱坐在椅子上站不起來。
衛湃止住衆人要跟随的腳步:“只需長孫公子帶我過去,今夜凡是府上人等都留在此處莫要随意走動。”
禇思自覺站到廳內,握住腰間佩劍,仿佛有不聽命令者即刻處置。
“勞煩長孫公子将今夜之事一一道來。”
“今日宮中來傳口谕,公主兩日後入宮面聖,于是家父設宴款待,久等不見努爾滿,便叫人去請,那人如今也在前廳候着,衛大人可詳問。”長孫初真知道的也不多,僅僅能把眼見的情況交代清楚。
二人來到門口,長流抱拳:“未有人接近。”
踏進客房,衛湃沒有去查看努爾滿死狀,那是仵作應該做的事。
門晃動的很厲害,有從外向內強開的痕跡,別門的插銷都已經斷裂只剩一半:“這門是誰打開的?”
長流搖頭,長孫初真解釋:“我們是聽見雜役的話才跟過來,應該是雜役打開的。”
屋內沒有打鬥痕跡,桌上的酒還未喝完。
“他是從何時就未出現的?”衛湃随口問道。
“并未察覺,家父不喜他放浪形骸的性子,因此極少叫我與他接觸,院子也是隔開的,只有像今日這種晚宴才會見到。”
走到窗邊推一下,窗子也是從內插上的。
仵作及時趕到,背着一個大箱子還帶着兩名弟子,仔細檢查過後回道:“衛大人,此人是中毒而亡。”
“是酒裏的毒?”衛湃叫他檢驗桌上的酒水。
“酒水和飯菜都沒有毒。”
“其他用具?”
“沒有。”
“死亡有一日了,應是昨日亥時。”仵作收好檢驗工具:“根據流出的暗黑色血可驗出是何毒,不過需要明日答複。”
仵作是常年為大理寺檢驗屍身的沈醫士,無兒無女年過半百未娶妻,只收了兩個弟子,身材幹癟瘦弱,即使寒冬穿着褂子也松松垮垮。
“我先把屍身帶回去保存,等結果出來叫常寧來轉告。”
衛湃和長孫初真回到前廳,所有人還是他們離開時的樣子,顧念到莎車國公主和長孫山:“今日天色已晚,各位先回房休息,衛兵會在門口把手,以保證大家的安全。”
瑪依努爾受到驚吓一直神色恍惚,在翠葉的陪同下回房去了,門口多加了兩名衛兵值守。
達爾汗婉拒:“我會武,不需要保護。”
“這不僅是保護,真兇還未查明,每一位都有嫌疑。”衛湃直言道。
長孫山服下藥之後回房休息一直未出,長孫初真代為招待:“衛大人不如今夜留下暫住,府上人心惶惶,還需大人助陣。”
衛湃正有此意:“那就有勞了。”
今夜注定無眠,衛湃回憶着在案發現場看見的一切,毫無破綻,既沒有打鬥痕跡也沒有掙紮的跡象,可見兇手是他熟悉的人,因此毫無防備,但門窗都是從內緊閉,殺人後兇手如何出去?
樹影婆娑,月影搖曳,窗外的風吹草動都能驚到不安焦躁的心,燭光亮了一夜,無人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