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如果沒辦法報團取暖……
第34章 如果沒辦法報團取暖……
李婉蹑手蹑腳地推開照相館的門, 又輕輕地關上門,松了一口氣。
“去哪兒了?”女人有些疲憊的聲音便在這時候響了起來,“你已經和對面的幾個人混的相當熟稔了啊。”
李婉聽着自己的心髒咚咚跳了三聲, 這才喘過來一口氣,轉過來讪讪笑道:“老師, 我就是過去問問有沒有推薦的酒。”
蕭溫妤自滅了燈的陰影中緩步走出,側撐在吧臺上,一手按着自己的額角,微阖雙眼,溫聲道:“我也不是什麽幼稚園的小朋友了,限制你的人際關系, 以後放心大膽的去。”
李婉擡手二指并攏在額角劃過,比了個收到,而後小跑過來* 扶住蕭溫妤的胳膊, “蕭老師,我扶着你上樓吧?今天好累,你又沒吃什麽東西, 早點睡。”
蕭溫妤的眼睛緩緩撐開,長而卷的睫毛在眼下掃出一片陰影, 在蒼白的臉上勾出了為數不多的色彩,亦是平添了幾分脆弱。
她顫了顫嘴角, 輕聲道:“睡不着。”
這讓站在一旁的人心髒都抖了兩抖, 忍不住在心底嚎叫:阮老板你糊塗啊!你怎麽可以讓美人傷心!什麽理由都不可以讓美人傷心啊!!
蕭溫妤不會讀心, 也無瑕分神讀心。
她頭暈的厲害,也只能借一借李婉的力氣, 扶着自己上樓。
李婉看她搭了些力氣過來,忙穩穩當當地扶着她, 兩個人走走停停地上樓,走的很慢。
倏地,李婉小心翼翼道:“我剛剛在對面,其實有聽到謝瑜和阮老板打電話。”
蕭溫妤輕嗯一聲。
李婉鼓了些勇氣,道:“好像事情就是挺嚴重的,謝瑜姐姐都直接說會盯着接下來幾天來來往往進店的人了。”
蕭溫妤頓了下來,良久,勾唇冷笑一聲:“那和我們有什麽關系?”
Advertisement
“阮老板向你求助了,還是向我解釋了?”
她掙開李婉的手,獨自走上二樓,站在衣裝鏡前才凄冷開口,道:“她既然不想我們管,那就少管她們的閑事兒。”
李婉終是沒有将剩下的話講出來。
她也沒什麽立場去講,只能在心底祈禱一個,替阮盛意祈禱着平安符。
又在心底嘆道,溫柔姐姐生氣了好有威力啊!今天她真的見識到了!但是也好讓人心疼,有一種破碎到撿不起來的美感。
過了一會兒,她都準備下樓下班了,貼好照片的蕭老板突然開口,“她幾號回來?”
這個她不言而明。
李婉忙道:“聽說是六號。那天我請假的話,老師你要不要休息一天?”
蕭溫妤退後兩步,看着自己的照片樹,嘆了一口氣,“到時候看吧。”
心情聽起來略微好了那麽一點點。
但李婉也把不準這個好了一點點的度在哪裏,手指扣了扣衣角,想了半天……
想不明白。
大人的世界,真讓人難以理解。
她不知道,人的生氣與難過其實有額度的。
蕭溫妤早就已經用完了自己的額度,此時此刻不太有力氣和阮盛意生這莫名其妙的氣。
如果。
她是說如果。
今天晚上睡覺之前,阮盛意願意給她打電話解釋一句,那她就不生這莫名其妙的氣了。
蕭溫妤瞪着漆黑的天花板,很久,久到今醉都沒人了,她也沒有泛上來多少困意。
她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失眠了,以致于這會兒她的腦子竟然還有些疼。
手機在這時響起來,她想着阮老板在內地怎得這個點還不睡,也沒看名字,劃開了電話。
是林斯沐。
蕭溫妤聽到那一聲喂的時候,就已經想挂電話了,但林斯沐搶在她之前快聲道:“別挂。”
“滾。”
“別,我求你了,我錯了。”
這倒是稀奇,林大小姐主動說錯了。
蕭溫妤捏着手機,不出聲,不應答也不拒絕,就想聽聽這張狗嘴裏能吐出什麽狗牙。
果然,林斯沐說:“小妤,你可不可以來幫我做個證明。”
“證明我在和你的婚姻期間,沒有在外面亂花錢,挪用……”
接下來就不是蕭溫妤該聽的東西了,她幾乎是瞬間挂了電話,甚至放棄了再說一次滾的權力。
她要像諸葛璟所說的那樣,讓自己永遠且始終地待在事件的外圍,永遠不步入林家這譚渾水,如此才可以徹底保全自己。
蕭溫妤忖了片刻,給家裏發了信息後,徹底關了手機。
今天晚上,誰都別想再來拖她和她的安琪下水。
被林斯沐這則插曲一鬧,她困意更少,心底對一些不可言說的痛感的渴求正随着困意的消減而瘋狂上漲。
畢竟那是唯一對她有效的助眠方式。
這聽起來荒謬至極,但卻是真的。
蕭溫妤轉過身盯着櫃子,陷入沉思。
良久,她輕嘆一聲,選擇向她的身體基本反應認輸低頭。
她可以不睡覺,但是她的寶寶不可以。
*
六號轉眼就到。
今醉的門被推開時,謝瑜正在擦吧臺洗shake杯,随口應了一聲歡迎,但沒有得到回答。
她擡眼看過去,悍然退後一步,“我去!鬼!”
阮盛意如今這個憔悴又失魂落魄的模樣,講她是鬼也完全不過分。
阮盛意輕輕撩了撩額前的碎發,緩緩呼出一口氣,沉聲道:“這兩天還安穩嗎?”
視頻雖然被删了,但評論區的嘴是堵不住的,照片每流傳一次,她的心髒就好像被人握緊了一次,鈍痛一次。
她甚至不知道該回來。
謝瑜繞出來,接過她肩膀上的東西,“你放心好了,這兩天沒有任何的事兒,一切安穩如常。”
阮盛意一顆心穩了穩,道:“那就好。”
葉敏恰在此時繞了出來,無奈道:“老板,你真的需要冷靜冷靜了,雖然這麽說不太好,可能我們也有點站着說話不腰疼,但……”
“至少不能拖着別的人陪你一起難過。”
阮盛意默了片刻,轉身向外走去。
葉敏攔下想說話的謝瑜,搖了搖頭,“她總要說開的,不然對她對蕭老師都不好,不是嗎?”
謝瑜欲說還休,最終只能嘆一口氣。
蕭溫妤店裏剛送走一人。
今天李婉不在,她的身體狀況也有點堪憂,只好将一些可以調整的人都向後推了推,只有實在推不開的人排了期,這會兒也拍得差不多了。
她收拾好自己的布景,活動了一下肩膀,轉過身,就看到一個憔悴極了的人正站在門口,沉默地看着她。
女人黑茶色的長發都失了色彩,一雙眼裏清明不在,反倒是有幾分渾濁,看着她,唇瓣動了動,輕道:“對不起。”
蕭溫妤扶着櫃臺,笑了笑,“你哪裏得罪我了?何須來道歉。”
“我們不就是門對門的鄰居,你做鄰居做的很好,還替我看上了安保。多少錢?我這兒也得給謝瑜和葉敏發點保安工資啊。”
“……”阮盛意捏了捏拳,道:“這個事情很複雜,你可不可以聽我講一下?”
蕭溫妤晃了晃,從櫃臺後繞出來站在她面前,微微仰頭,看着那張有些憔悴到滄桑的面龐……
說不會心疼是假的,可很多事情不是心疼了就可以解決的,也不是心疼了讓步了就可以緩和的。
她說:“阮老板的過去很複雜,我這兩天陸陸續續也有所耳聞。”
“可我也不是個多麽幹淨的人,我的身上背着的東西同樣複雜。”
她擡手抵上阮盛意的心口,聽着耳旁顫抖的呼吸聲,微微錯開那道彼此心知肚明的目光,垂下頭,任憑頭頂的光在眼下撒出一片陰色,讓本就無甚血色的臉更加蒼白。
沒有用口紅裝點的唇瓣抿了抿,沉聲道:“阮老板,我沒力氣一次次和你消耗在過去裏,你也沒力氣一次次和我身上的痛苦與不堪對抗。如果我們靠近彼此,總會消耗對方的話……”
她嘆了一口氣,終究是不忍講出多麽殘忍的話,輕聲道:“在我們想好之前,我們都不要輕而易舉地再走出下一步了,好嗎?”
如果沒辦法真切地抱團取暖,那不如各自保持着清醒與理智,在自己的生活裏試着去慢慢變好。
阮盛意擡起手,想要握緊抵在胸前的手,卻又不知道該怎麽握,又該怎麽說。
蕭溫妤說的是沒錯的。
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自己的生活,也更不知道該怎麽讓蕭溫妤面對這些,她們只能彼此內耗。
講出那個答案太簡單了,上唇輕碰下唇,甚至不需要太複雜的音腔共鳴,三個字就可以被輕輕松松地推出來。可那樣太不負責,對彼此都不負責。
她們心知肚明,她們狠狠克制。
于是,阮盛意微微點頭,“我會好好想,想明白的,謝謝你。”
蕭溫妤虛弱一笑,“不用謝,我要下班了。”
“阮老板徹底想明白之前,也可以來二樓找我,問問我。”
“好。”
離開照相館,阮盛意還有些恍惚,神色迷離又茫然,不知接下來該怎麽做。
她在今醉門口的桌子上坐了下來,整個人陷進了椅子中,試圖去放空自己,試圖在放空的前提下找到答案。
忽地,一個人推門進來,“請問這裏是今醉,對面是第四種原色的照相館嗎?”
阮盛意還很煩,輕嗯一聲。
那人嘿嘿一笑,鞠着躬說:“打擾了,打擾了。”言畢,關上門就走了。
等了幾秒,她忽然意識到不對,猛地起身險些和謝瑜撞到一起。
謝瑜:“怎麽了?”
“這兩天會有人來問這兒是不是今醉嗎?”
“……她們不瞎。”
驀然,燈滅了。
謝瑜:“诶,今天沒說停電啊,備用電源在哪兒?你是不是沒交電費?”
但另一人已經拉開門,極快速度鑽了出去,攪得門上的裝飾物嘩啦啦作響。
阮盛意撒眼看過去,整條街燈火通明,旁邊的飯店亦是人來人往,這條街上只有三家店鋪滅了燈,今醉,今醉右邊的便利店,和對面的照相館。
阮盛意只覺得一時之間心如擂鼓,呼吸都被剝奪了一瞬。
便利店老板也站了出來,看她出來便要走過來,但阮老板沒空理她,她摸出手機隔着一道門開始給謝瑜打電話,人則是直接小跑着穿過馬路推開第四種原色的門。
果然沒鎖,蕭溫妤會休息,但不會這麽早鎖門。
第一次停電時,蕭溫妤問她總閘,她避而不談,是因為這邊商鋪的電路排布的時候跟有病一樣,好幾家的總閘是并在一起的,如果一個跳了閘,或是被板了,其她家不可避免也會跟着一起跳。這事兒已經反饋了很久了,但小城市,不出事兒就不會有人來整理,糊裏糊塗也就過下去了。
但這一次可就不一定了。
她交代謝瑜去看總閘,而後挂了電話,點開手電筒,“蕭溫妤!你在哪兒!你在樓上嗎?”
她一間一間地看着,一樓沒有。
通向二樓的樓梯就在她眼前,蕭溫妤反反複複問她要不要上去看看的二樓就在眼前。但阮盛意沒時間深想,她抓住扶手一連跨了幾層臺階,幾乎是猛沖了上去,吼道:“蕭溫妤,你理我一下!!!”
可還是無人回應。
不如說,有回應,只是不是聲音。
手電筒掃過去,很快發現了二樓躺倒在地的女人,阮盛意被吓得手腳具是軟的,跌撲過去,手機已經撥通了緊急聯系電話。
她試圖扶着蕭溫妤坐起來,但手中的手機已經接通了縣醫院的電話,急診醫生的聲音在滿是電流音的話筒中那麽的不清晰,猶如仙樂。
“你好,我這裏有人暈倒了,景華路商業街,第四種原色照相館。”
“好的,您先不要移動患者,可以把患者的頭偏向一側以免堵塞呼吸道,這邊救護車已經出發了,有其她症狀嗎?”
“我……”阮盛意想說話,但失去焦點的目光震顫着掃到了一片……
驚人,卻有些看不清的東西,但看不清依舊驚人的東西。
那是什麽?
焦點漸漸凝實在那棵繪制的很漂亮的大樹之上。
耳旁的電話還在催促,“您好?還在嗎?如果不知道怎麽描述症狀,說一下現在的狀态也好。”
“口鼻有東西流出嗎?身體有不自覺的顫抖嗎?……”
醫生的話忽遠忽近,環繞在阮盛意的耳邊,她卻無力去思考,讷讷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