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章
第 74 章
尚若安也有些愣住了，而後便笑起來。
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好啊、好啊……”
郭太醫已經簡單包紮完成，林昭儀看着他的手臂，心裏還是擔憂，他只能拍拍她的背，示意她沒有事。
尚若安恨恨，“她不過是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宮婢，自稱是林将軍的後人，可誰又能證明她的身份？偏偏聖上對她這麽看重。”
“我說尚氏，你怎麽還在執迷不悟呢？”旁觀許久的衛漣漪有些不耐地開口，大概是還在記恨尚若安想栽贓她，說出來的話也不客氣，“你也是宮裏的老人了，最應該了解帝王心難測這個道理。聖上想看重誰，又豈是你能揣度的？”
她如今算是看淡了。
從小被培養、被教導，只不過是為了進宮以後獲得恩寵，來穩固家裏的權勢。說到底，她也是棋子而已。
一路這麽走來，她也沒少對別人使過絆子。算不得什麽好人。
莊氏謀反失敗，衛家站錯了隊，跟着一起倒臺，她以後也不會再有任何風光，能保下一命純是因為徐芫和蕭祈的仁慈。
大概是在冷宮呆的久了，從前一直執着的事情忽然就看淡了。
衛漣漪這般心思缜密的人，自然也察覺到了蕭祈情感的那些變化，他原本是一個誰都不會愛的人，如今心裏有了人、開始會有普通男子的那些情感。
他不是不會愛，只是不會愛別的人。
也有些嘆息吧，她初入宮的時候，心裏也曾懷着憧憬，以為能在她在乎的那個男子心裏有一席之地。
可是慢慢的，衛家得勢，她也不能一門心思放在兒女情長上，于是最初僅有的一些純真也被消磨殆盡了。
她費盡心機，布下一個又一個的局，卻發現什麽都抵不過他的一句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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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覺得從前的那些，不過是一場空。
……
衛漣漪不想再看尚若安的結局了，率先轉身出了宮殿，只留給殿裏的人一個背影。
“從今往後……”走到門口，她停頓了一下，留下了一句話，“妾會待在冷宮，與聖上永世不再相見。”
*
殿內的人因為衛漣漪的離去也沉默了一瞬，只剩尚若安還被宮人按在地上。
徐芫思索再三，轉過臉，不想再去看被人控制住的尚若安。
只是開口，“尚氏出手傷害聖上，理應……處死……”
先前是看在她入宮這麽多年的份上、考慮到她也撫養了蕭允瀚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才想着留她一命。
可她如今傷到了蕭祈。
自古以來傷到了帝王的人，沒有人能活着。
蕭祈原先一直是沉默着的，也一直聽從徐芫的安排。
他來了這裏後，不是沒有處死過別人，不過對于後宮裏的女子，他一直覺得很多都是身不由己的，還是不忍心下處死的命令，所以才讓徐芫來做決斷。
可如今尚若安這個舉措，誰也保不了她了。
便低聲道，“就聽你的吧，尚将軍那裏……再和他慢慢解釋吧。”
經歷了這麽多，衆人也都疲憊了。
蕭祈叮囑徐芫好好休息、又去安撫了一下小皇子；姜雲清則表示，她再去一趟陳昭媛那裏看看情況，她們那裏應該也很擔心這裏的情況。
“聖上，那太子……？”徐芫問道。
尚若安被處決之後，蕭允瀚便失去了養母。如何再給蕭允瀚找個養母，也是個難事。
如今又少了個尚氏和衛氏，後宮裏的人更少了。
位份高的人裏面，林昭儀和姜雲清兩人是肯定不行的，這兩人也沒有養孩子的經驗，何況……她們兩也不會長久地在這裏呆着。
從白嫔往下數，位份又太低了，不适合當太子的養母。
剩下徐芫和陳昭媛，兩人又都有自己的孩子，再去照顧一個只怕分身乏術。
“倒不如……”林昭儀想到了一個人，“把他送給太後撫養？”
沈太後原本也出自名門，經歷了那一場變故之後，先帝還留下了她做皇後，說明先帝對她的看重。
除了蕭祈之外，她又一手養大了晉王和安王，經驗也是豐富。
如今若是能再親自撫養蕭允瀚是最好不過，只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同意。
徐芫便說，“不如由昭儀送太子過去、和太後娘娘解釋一番，太後娘娘又一向看重她，會明白這個中緣由的。”
林昭儀有些糾結，自她回來之後，還沒有單獨和沈太後面對面過；沈太後不來問她前些日子做了什麽，她就謝天謝地了，哪裏敢自己再送上門去。
至于說沈太後看重她……她怎麽不知道……
不過，她早晚也得跟沈太後交談，所以還是應下了這個任務。
又聽徐芫說有事要和蕭祈單獨說，她就先離開了昭陽殿。
*
德妃身邊的慎言和慎語已經一并被處死了，只有幾個單獨伺候太子的宮人和奶娘在候着。
林昭儀進去的時候，蕭允瀚正坐在窗邊的靠椅上，有柔柔的陽光照進殿內，連蕭允瀚身上也有一層光。
可這光讓他看起來似乎多了層落寞。
她回來之後，還沒有見過蕭允瀚，這會兒蕭允瀚見到她自然是意外的。
“您是……林母妃？”蕭允瀚站了起來，他的個子又長高了些，已經到林昭儀胸口了。
“是。”林昭儀彎下身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見，太子殿下。”
“原來林母妃已經回來了。”蕭允瀚對她扯出個笑，“當初聽說林母妃驟然離去，我心裏并不相信，果然，如今您回來了。”
蕭允瀚已經是這麽大的人了，尚若安發生的那些事情也瞞不過他。
如今便問林昭儀，“以後是林母妃照顧我麽？”
“我怕是……不足以當太子的養母。”林昭儀輕輕搖搖頭，告訴他，“我來帶你去永壽宮。”
“這是父皇的意思麽？”蕭允瀚問她。
“是。”林昭儀點點頭，“這是你父皇和母後共同的決定。”
生怕一個蕭祈的分量不夠，她又把徐芫搬了出來。
“既然是父皇的決定，那定是有道理的。”蕭允瀚低聲道。
蕭允瀚到底還是個孩子，不能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緒，因為尚若安一事導致的心裏的落寞都寫在臉上。
林昭儀猶豫一瞬，還是拉起了他的手，拉着他出去。
兩人走在前面，剩下幾個宮人跟着他們，順着宮牆慢慢走着。
蕭允瀚的手不大，林昭儀握着他的手，把他的手都包裹在自己的手心裏，也想給他些溫暖。
又怕他知道了那些真相，會有些接受不了。
蕭允瀚卻忽然主動和她道，“林母妃，還未認真謝過您。”
林昭儀以為他說的是自己送他去永壽宮的事情，只是對他笑笑，“太子殿下客氣了，這沒什麽謝的。”
蕭允瀚搖搖頭，“是想謝林母妃曾經說的那個‘有用功論’，我和師傅說了這番話，他也說您說的有道理極了；您還鼓勵我和母妃……”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忽然停住了，尚若安犯了大錯，死後也是庶人，他亦不能再稱呼她為母妃了。
蕭允瀚頓了頓，自顧自笑了笑，“不過從今以後，我也不會再把心思放在捉蛐蛐之類的事情上了……”
上一次見他的時候，他雖看起來莊重老成，可眼裏還是難掩稚嫩，始終是個半大孩子。
如今的模樣，好像是一夜之間忽然長大了，懂得了許多道理。
從小失去生母，被養母一路撫養長大；
而如今，忽然發現，養母不僅犯了許多錯事，還是害死他生母的兇手。
這一切，對于蕭允瀚來說，都太過沉重了。
“太子殿下也要勞逸結合。”林昭儀是真心心疼他，勸他。
蕭允瀚垂下眼眸，“我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這樣将來才能早早為父皇分憂。”
聽到這裏，林昭儀又握了握他的手，想寬慰他。
永壽宮這裏，沈太後也聽聞了宮裏發生的那些事。
這會兒見到林昭儀領着蕭允瀚過來，倒是一點也不意外。
沈太後見了蕭允瀚也沒說什麽，只是讓姑姑帶着他先去歇息一會兒，等人都走了，才對林昭儀道，“哀家想安度個晚年，你們卻一個個的，淨給哀家找事做。”
“聽聞先帝當年一向對您贊賞有加，您又培養出了聖上和安王、晉王；想來，太子若是由您教導，一定比其他人教導得更好。”林昭儀有些摸不清沈太後的性子，于是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先誇贊一番。
不管怎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你能讓端王府的人看重，想來，你的本事也不小。”沈太後學着她的語氣回她。
林昭儀暗自猜測着，她出宮的那段時間所做的事情，沈太後應該是不知道的；畢竟她和蕭祈覺得沒有問題、甚至是很正常的事情，在沈太後眼裏可是大逆不道，沒準還要懲罰她。
這也不怪沈太後，只能說，如今的時代背景是這樣的，她不能以自己的時代思維來考慮這裏的人。
不過沈太後是聰明人，也不去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也沒有在她一回來的時候就把她帶走詢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