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卑職高邑,原是宮裏的侍衛。”那個侍衛開口說話了,“卑職那日巡邏時恰好遇見林昭儀落水,便本着職責将她救了上來,誰知……林昭儀她說,她并不願成為後宮的嫔妃,而是對卑職心有好感,便把她的金步搖送給了卑職,說是……定情信物。我們二人郎情妾意,是真心的。”
莊敏也轉向蕭祈,“聖上,認證物證,一一俱全。”
林昭儀算是發現莊敏設局的一貫手法了。
莊敏會找好人證物證,把所有圈套做好。
哪怕物證是僞造的,人證也是假的,可罪名已經定下了,你偏偏沒有辦法找出相反的證據來洗脫清白。
就好比她找到了這個侍衛,偏說和你有奸情,還拿出了物證。
想當年,大明湖畔的紫薇格格也就是被舅公舅婆的假證詞定了罪,說她不是夏雨荷的女兒;舅公舅婆說她是冬天生的,她卻拿不出自己是夏天生的證據來。
如今莊敏設下的局也有些這個意思。
林昭儀倒是不擔心,這個局如果讓她來破的話……
她還沒說什麽,莊敏又搶在她面前開口了。
這一次莊敏呼天搶地,“聖上啊,妾身也是一心為了後宮安定着想啊,這段都是為了您不受欺騙啊,您可千萬不能被她騙了……”
莊敏的眼淚說來就來,林昭儀算是見識到了後宮裏的綠茶套路。
這樣想着,林昭儀轉向那位侍衛,“你說這是定情信物,那我們是在哪一日定了情?”
莊敏沒想到她這麽問,想罵她不知羞恥,卻又因為如今自己正在柔弱哭泣,沒法立刻轉換。
“這……”高邑語塞了一下,“卑職記不得了,總之是卑職救了昭儀不久之後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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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剛剛似乎是說我們倆郎情妾意?是真心的?”林昭儀又問道。
“是。”高邑不反駁。“可是……”
“既然你和我郎情妾意,為何連我兩私定終身是哪一天都記不得?你這個‘郎情妾意’不是真心的吧?”林昭儀緩緩問道。
莊敏也呆了一呆,“你……”
林昭儀搖頭嘆息,“男子的話還真不能信,說與我郎情妾意,卻連定情的日子都說不出來。這別的話也能信嗎?”
“林昭儀,事情既然已經敗露了,你也不要再狡辯了,你前幾天晚上可不是這麽和卑職說的。不過是忘了個日子而已。”高邑竟像是有了理一般,梗着脖子說道,然後他又轉向蕭祈,“并且……”
高邑他故意沒有說下去。
蕭祈問道,“并且……怎麽了?”
林昭儀在下面看着,如果不是因為此時場合不對,她真的很想問問他,蕭祈你這一臉吃瓜的表情是怎麽回事兒?
高邑咬咬牙,繼續說道,“卑職和林昭儀已經私定終身。”
蕭祈點點頭,仿佛只是聽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哦。”
林昭儀想擡手掩面。
他的反應會不會太淡定了一點啊。
莊敏也是目瞪口呆,預想中的蕭祈會暴跳如雷的情節完全沒有出現,她甚至也不知道下一步該說什麽了。
林昭儀見差不多了,便開口,“這個侍衛救了我的确不假,我賞賜了他好些東西也不假。可莊妃您拿的這根金步搖根本不是禦賜之物,那下面的裝飾也不是鷹隼。”
“怎麽會?”莊敏大驚失色,一不小心就漏了陷。
“那是一只青鸾。”林昭儀很淡定,“裝飾太小了,您看走眼了也是正常的。那只禦賜的金步搖還在我宮裏。”
也多虧當時采藍心細,怕她随手抓的一把金銀珠寶會被人抓住把柄,特意把那只金步搖換了回來。只送了些很尋常的物件。
莊敏大概是聽了什麽風聲,知道蕭祈賞賜的東西裏有這麽一樣,見到個相似的就誤以為是蕭祈賞賜的那件了。
她太自信了,所以輕敵了,也沒有看得細致。
“這只步搖是我身邊小宮女的。”林昭儀也學着莊敏的樣子挑挑眉,“你若是思慕我的宮女,我或許會為你做主。可你品行不端,哪怕是浣衣局的宮女也看不上你。”
事情已經敗露,高邑也就慌了,“嘭嘭”磕了幾個響頭,“聖上恕罪啊,卑職也是被逼無奈,卑職本想悄悄把林昭儀賞賜給卑職的首飾弄到宮外賣了,好換成銀子喝酒,誰知被莊妃娘娘發現了,她威脅卑職一定要按着她說的去做。”
莊敏這麽快就被隊友賣了,想要制止都來不及。
林昭儀想到莊敏剛剛做的那副呼天搶地的樣子,這會兒也帕子一甩,“嘤”了一聲,“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哪裏做的不好,總惹得莊妃娘娘生氣,可我,我是真心想與莊妃好好相處的啊……”
林昭儀看不見自己的臉,不知道算不算“我見猶憐”,只聽到自己的聲音那是一個楚楚可憐、婉轉動人。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的,既然對方想走小綠茶的套路,你就得去做白蓮花,讓她無路可走。
暗自想着,或許将來不在宮裏了,還能開辟一條新的道路?去戲班唱戲?
餘光裏姜雲清憋笑很辛苦。
蕭祈也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才開口,“莊妃,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莊敏見情況不對,連忙下跪,“聖上,妾身也是被這個侍衛騙了,妾身不知道他是騙人的。”
蕭祈不語。
莊敏又補充道,“聖上,您看在妾身對您的一片癡心的份上,妾身所做一切也是為了您啊。”
“一片癡心嗎?”蕭祈擡了擡眉頭,“既然這麽說的話,那還有件事需要問問你,在朕的杯子裏下毒也是一片癡心嗎?”
莊敏呆了。
衆人嘩然了。
李公公滿面愁容。
當初千方百計想瞞下來,倒不是為了替莊妃隐瞞,只是想着這頂多算後宮裏的小把戲也算不上什麽罪,再說,一國之君被身邊嫔妃下了藥為了那啥的事情傳出去實在不好聽。這讓蕭祈面上也無光啊。
偏偏蕭祈還在這種時候說了出來,看來是要和莊敏算總賬了。
等到……剛剛聖上說的是下毒?不是下藥?
莊敏顯然沒料到這麽一出,“這……這不可能啊……當初……”
“當初你什麽?”蕭祈追問。
莊敏語塞,她總不能自己說自己下的是情藥啊……“妾身沒有下毒,聖上明鑒。”
蕭祈像是料到了一般,讓人呈上一只酒杯。
“朕當時覺得不對勁,就把證物保留了下來,”蕭祈開口,“你既然下了東西,那這東西肯定還在你宮中,讓人去你宮裏搜一搜,再與酒杯裏的對比一下就知道是不是同一種東西了。”
這話說得挺巧妙,蕭祈并沒有說要查出來裏面到底是什麽,只是說要與莊敏宮裏的東西對比是不是同一樣。
莊敏總不能自己跳出來說自己在裏面放的是什麽吧?
“可……當時您明明喝了。”莊敏還想掙紮一番,“并沒有中毒的跡象……”
“你娘親沒有教你不要随便吃別人給的東西嗎?”蕭祈搖搖頭,像是惋惜一樣,“你當時神色異常,朕不過将計就計,原本想着,看在莊相的面子上,這事就不聲張了,沒想到你不知悔改,如今還陷害後宮嫔妃……”
莊敏這次張了張嘴,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林昭儀暗暗聽着,覺得蕭祈這招以退為進真是厲害,既給上一次沒有處罰莊敏找好了借口,又堵的莊敏如今說不出話來。
她就說嘛,蕭祈那麽聰明的人,怎麽會随随便便着了莊敏的道。
等等……蕭祈說他自己當時是将計就計?那他到底有沒有喝啊?總不能,當時他那些反應也是演戲?
蕭祈擺擺手,“你先待在自己宮裏吧,具體怎麽懲罰,讓皇後和謹妃商量完再實施。帶下去。”
李德聞言吩咐小太監将莊敏帶下去了,又試探地問道,“聖上,那這個侍衛呢?”
蕭祈再次皺了皺眉,“革了職趕出宮去吧。原本該斬了的,看在他曾經救過林昭儀的份上,留下他的性命吧。”
“是。”李德領旨下去辦了。
“你們都回去吧。”蕭祈對衆人道。
“聖上且慢。”只聽一把清越的女聲響起,宛如一把珠礫灑落在光滑的地面上,清冽又動聽。
是姮嫔,衛漣漪。
她不急不忙上前開口,“林昭儀随意處置禦賜之物,已是犯了大罪;可是還有一罪更為嚴重,林昭儀是不祥之人,犯了天象。”
她站在殿中,昂首望着主位上的蕭祈。
林昭儀微微眯起了眼睛。
之前幾次和采月采藍的私下聊天裏,她們都認定衛漣漪這個人并不簡單。
衛氏是莊氏一手提拔起來的,衛漣漪自然也是莊敏那裏的人。至少,不管明面上看起來是不是一派的,背地裏肯定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莊敏沖動、易怒,有時愛逞口舌之快,可若說她有多少心機——到也不見得。可衛漣漪不同,她安靜、理智,是心思缜密的鷹。
這樣的人,若是決定做什麽事,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