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耳邊陳昭媛的解說又來了,“聽說,晉王府上有二十多位歌伎,他似乎特別喜歡歌伎。可是……又好像聽說,那些姑娘們只是歌伎,并非侍妾或是側妃;可若……這歌伎對于他而言不重要,又怎會帶着來出席今天的宮宴?只有沒娶正妃的親王才會帶着側妃赴宴呢。”
“聽你這麽一說,好像有些意思了。”林昭儀打趣她,“平時見你不怎麽愛說話,沒想到,你知道的八卦倒是不少啊。”
陳昭媛臉紅了紅,“要和我聊天的人是妹妹,打趣我的也是妹妹。”
平日裏覺得陳昭媛不怎麽起眼,這會兒見她小聲惱着的樣子也很是可愛,林昭儀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陳昭媛的臉,“昭媛姐姐,你也太可愛了吧。”
陳昭媛大約是沒被人這麽對待過,本來微紅的臉現在是燙得不行,結結巴巴,“妹妹你……”
林昭儀還想再逗她一下,忽然覺得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憑着感覺望過去發現原來是蕭祈。
蕭祈坐在主位上,而其餘人都坐在下面,這麽看向她視線有些往下偏,他定是看到了她剛剛和陳昭媛的互動,這會兒看着她目光似是……欣慰?又似是覺得有些有趣。
林昭儀見是蕭祈看她,也就不客氣,對他舉了舉手裏的酒杯示意,算是回應一下他。
蕭祈見狀,也對着她舉了舉杯,一飲而盡,又倒轉酒杯,示意她自己喝完了。
這下輪到林昭儀頭痛了,她望了望自己的酒杯,有些擔心自己喝完這一杯會不會倒下去。宮宴上的酒可不比平日裏喝的茶水,她有些後悔,剛剛不該對着蕭祈舉杯,這會兒犯了難。
蕭祈見她這樣無奈搖搖頭,示意她不用喝了。便将目光轉開了。
在某些時候,蕭祈對她還是很寬容的。
林昭儀松了口氣,卻又覺得有目光落在她身上。
往左邊一看,原來是姜雲清。
姜雲清眉毛微擡,似乎是将剛才發生一切都收入眼底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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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儀也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自己和蕭祈的多少互動,只能對着她客套笑笑,自己先把目光轉開了。
這麽幾個來回,讓她心底忽上忽下,只感覺脆弱的小心髒快承受不住了。
難怪人家經常在宴席上,觥籌交錯間,幾個來回,你來我往,就暗藏殺機或是已定勝負。
又過了一會兒,那邊莊敏出聲,“聖上,妾身聽說,這次的節目可是林昭儀排的呢,可真讓人迫不及待啊。”
林昭儀的視線內,周圍嫔妃們都不約而同将目光轉向了她。
而對面那些朝臣自然是不敢看她的,可蕭祤的眼神卻是明目張膽,十分玩味的樣子。
蕭祈讓林昭儀去太樂署監督歌舞的事情,雖然是私下和皇後說的,卻也不算什麽秘密。
畢竟林昭儀帶着一行人走在宮裏,其餘宮人們也能看到他們的去處。
卻沒有想到,莊敏在宮宴上直接說出來了,還是在宴席最熱鬧的時候當着所有人面。
林昭儀猜想,莊敏大概是覺得她并沒有什麽能力去完成這個任務,尤其又是在尚将軍凱旋的宮宴上,歌舞節目也是一大重頭戲。若是一會兒的歌舞并不出彩,又可以拿來做文章了。
“莊敏這麽一喊,豈不是把風頭都給我了?”林昭儀平視前方,手裏無意識玩着酒杯,嘴巴盡量動最小的幅度,噓聲和旁邊陳昭媛說道。
“妹妹怎麽還這麽淡定,她這樣讓妹妹下不來臺可如何是好?”陳昭媛以扇子半遮面,有些着急地回她。
“你怎麽知道她會讓我下不來臺?”說完這句,林昭儀對她眨眨眼,然後起身。
對着上面的人,喊得卻不是蕭祈,“皇後娘娘,妾身受聖上之命排了這出歌舞,一來為賀尚将軍回朝,二來為歌頌我大佑的清新風氣與聖上的聖明。”
林昭儀總算是明白,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是種什麽體驗了。
轉念又想了想這首曲子的背景,将它改編之後,倒也的确符合“歌頌大佑”這個主題,也不算很出格。
“好。”皇後點了點頭,顯然是非常滿意,“昭儀妹妹有心了。”
皇後說完,側過頭去看蕭祈的意思,蕭祈點頭,表示可以開始了。
林昭儀對着斜後方正殿一角的樂師們點點頭,擊了兩下掌。
一群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們由側面轉出。
衣裙是經過改良的,為了她們跳舞方便而設計。交領、寬袖、束腰,下擺不大,又不會束縛她們的舞步,又能在轉圈時旋出一個圈來。
佑朝的服飾本身與唐服比較接近,所以現在少女們穿的這種衣裙也不會顯得很突兀。
又有一隊少女們從另一面轉出,這幾人是女扮男裝,穿的是铠甲。
殿裏的人顯然覺得十分新奇,之前還未在宮宴歌舞上看過這種裝扮,在民間也不曾見過。
随着琵琶的掃弦劃過,曲風忽然變得肅殺,節奏也快了許多。
少女們手中原本用來遮面的折扇,此時好像也成了鋒利的武器,一招一式,絲毫不軟綿。
等到這一段過去,又變成了前面的抒情,少女眼眸似水。
一曲結束,林昭儀看向主位那裏,皇後的神情是有些驚訝的,但也是十分滿意的。
蕭祈率先贊揚。
林昭儀對他俯身行禮致意,準備坐下來接着享受宮宴上的美食了。
那邊廂莊敏卻忽然道,“今日是慶祝尚将軍凱旋的宮宴,可林昭儀竟然讓宮中的舞伎扮成軍士的模樣,這是大不敬,也是沾染晦氣之事。”
莊敏這麽一開口,對面許多朝臣也開始紛紛竊竊私語,或是低聲附和。
林昭儀預料到她不會這麽罷休,以為她頂多嘲諷一下歌舞奇怪什麽的,卻沒有料到她會在這上面做文章。
于是開口,“敢問莊妃,娘娘所說的不敬,是指這出故事,還是只是因為她們是女子?”
這個問題是她故意問的,也是想讓莊敏自己回答,以免一會兒解釋完之後,莊敏又來鑽牛角尖。
宮廷裏的歌舞,裝扮成別的角色表演是常有的事。
她事先也了解過了,大佑皇室在表演內容、曲目這方面的要求不嚴,就是在宮宴的歌舞裏表演前朝皇帝與後妃的愛情故事也是可以的。
當然了,不能有诋毀反/動的念頭就是了……
這出表演的靈感算是歌舞戲和大曲的結合,也問了蕭祈,是合規矩的。
何況這其中還有蕭祈提出的主意。一開始,林昭儀本來是想讓所有的舞姬統一着粉色衣裙,只有領舞一人服飾與衆人不同,可蕭祈嘗試提出了這個念頭,林昭儀略一思索,覺得這也的确是個絕妙的主意。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
她能理解蕭祈的想法,也許這裏的人未必能體會到。
莊敏自然不會說是前者。
果然,莊敏回道,“自然是因為她們是女子,軍中有女子本就是晦氣之事。如今慶賀尚将軍凱旋,你卻讓一群女子來扮演軍士,豈不是大忌?再說嚴重一點,這是擾亂軍心的作為。”
左邊的姜雲清神情十分不屑。
林昭儀等的就是她這一句,對着上面行了個禮,朗聲道,“若娘娘覺得這出歌舞編排不夠出衆,那妾身自當承認能力不足。可莊妃娘娘說這些舞伎是女子,會擾亂軍心,那妾身便要辯上幾句了。且不論當年因朝中無人可用,林将軍領兵上戰場的事,就說尚将軍那年參與的一戰,因為端王受傷不能指揮,潼關防守陷入僵局,是端王妃不遠千裏趕到軍中,憑着自己的優勢幫助端王破了敵。女子又如何?這些姑娘們沒有人不崇拜敬重尚将軍,她們身為宮中的舞伎,雖不能上陣殺敵,可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對尚将軍的敬重,又有什麽不合适呢?又或者,她們之中也有父兄在戰場上拼命,她們用這樣的方式表達對父兄的支持,又有什麽不合适呢?”
她甚少會在人多的場合這麽朗聲說出一大段話來。蕭祈曾經告訴她,不了解外界的情況下就少說話。
可莊敏的言論讓她不得不站出來說出這番話來。
忽然又想起,這些從前的故事,也是當時蕭祈逼着她去了解記憶的,沒想到如今派上用場了。
蕭祈還未發言,他右邊下首那人站了起來舉起酒杯,“這位昭儀娘娘說得好啊。”
那人看上去年紀有些大了,邊關常年的風吹日曬讓他看上去更顯得黝黑一些。可他的聲音還是如洪鐘的,看起來也十分精神的模樣。
那便就是尚元嘆了。
他對着聖上道,“這位娘娘的一番話,讓臣想到當年潼關那一戰,端王妃也上了城牆。那時的西戎人嘲諷端王妃是女子,想擾亂軍心。端王妃也是這般不卑不亢,讓所有人知道女子也能出力,什麽軍中不能有女子的忌諱、什麽晦氣,那都是失敗的人才用來做借口的。”
尚元嘆望着聖上的方向,可是又不是在看聖上,似乎回憶起了當年的事情。
“原來這位是林玉将軍的後人,也難怪有這番氣魄了。”尚元嘆為了避諱,沒有正面面對林昭儀,自己飲下了那杯酒,算作是敬她一杯了。
“林昭儀此番排練歌舞,自然是有賞的。”蕭祈對着尚元嘆道,“尚愛卿這些年鎮守潼關,勞苦功高。除了給尚愛卿的賞賜之外,不如再一下晉毓妃的位分。”
這會兒林昭儀已經坐下了,沒有再去管晉位分的那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