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林昭儀去過永樂公主居住的溫暖明亮的明粹宮，來到謹妃的綠存殿這裏，不知為什麽，腦海裏就浮現出了“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這句詩來。
倒不是說她住的地方簡陋，而是整個殿內都是冷色調的。
這和謹妃本人的氣質倒是很搭。
傳聞中，在出了那樣的事情之後，當年的蕭祈接了姜雲清進宮後心裏始終有愧疚，可他對姜雲清并沒有男女之情，更多的還是對姜将軍的承諾。
這樣的感情就導致他對待姜雲清的方式就是，衣食無憂再加上不斷地賞賜。
而姜雲清本人心裏更是毫無波瀾，經歷了一次心死也不會再動心。更何況，她那麽冰雪聰明的一個人自然知道蕭祈對她只是愧疚；蕭祈也不是沒有表露過再幫她尋個好人家的念頭，統統被她拒絕了。
她的人生不想，也不需要再經歷有關男女情愛的事情。
偶爾和蕭祈下盤棋聊聊國事，就算是平日裏唯一的活動了。
再後來，聽說她病了一場，連下棋都不願意下了，連着人也不願意見。蕭祈也從不強求她，由着她想做什麽便做什麽，可姜雲清更不愛出門了。
……
林昭儀飛快地又在腦海裏過了一遍所有記得的有關姜雲清的事跡，生怕一會兒自己說錯了什麽或是一問三不知。
姜雲清已經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了，還揚了揚下巴示意她也坐。
正在苦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那邊姜雲清已經主動開口了，“你人緣還挺好，才短短幾天，那小白兔就這麽擔心你。”
“小白兔？”林昭儀不明所以重複道。
“陳昭媛。”姜雲清難得有耐心，充分解釋詳盡，“又白又傻，又那麽容易被人宰割，是不是很像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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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儀竟然不知道怎麽回話。
不得不承認，姜雲清的形容還挺到位，尤其是那個“任人宰割”一詞。
可是……聽着她這麽直接地把陳昭媛比作小白兔，這種感覺有點奇妙……
尤其是聽一個古代人說出這種比喻。
實在是太稀奇了。
為了防止姜雲清再說出什麽奇怪的比喻來，林昭儀垂頭恭敬開口，“不知謹妃娘娘今日找我所為何事？”
她還時刻記着禮數，不敢順着姜雲清的話繼續開玩笑開下去。
眼下對姜雲清的了解實在太少，不敢貿貿然接話。
“找你來确實也是有些疑問的。”姜雲清開門見山，“我一直很好奇，你身為林将軍的後人，從進了宮之後從沒提起過。可是那天偏偏就那麽不小心的、巧合的暴露了。”
這話題轉得快，也相當嚴肅，林昭儀幾乎是提了一口氣，腦海裏飛快想着對策。
姜雲清繼續道，“這個問題，想到的人不會只有我一人。太後也會想到，皇後也會想到，莊家的人……自然也會想到。”
每次遇上抄家之類的，漏了個什麽人的事情不奇怪。
什麽小嬰兒長大之後要報仇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出現過。
這也不僅僅是話本裏常出現的橋段，畢竟話本也是取材于現實生活嘛。
可林昭儀出現得太過巧合。
她的名字又太過特殊，如果這一切不是人為，只是單純巧合的話……
姜雲清腦海中有了更大膽的念頭。
林昭儀也沒有想到姜雲清上來就問出這麽犀利的問題。
且每句話都說在點子上。
這種需要她精神高度集中想着怎麽回答的時候，她卻有些走神了。
不是說謹妃娘娘從不愛管外面的閑事嗎？看來傳言也不盡準确。
林昭儀微微擡起頭去看姜雲清的臉色，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又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姜雲清的問題，可又不能一直沉默着一句話不說。頓時急出了一身汗。
就在這時，聽到外面有人報聖上來了。
她是真真切切松了一口氣，卻捕捉到姜雲清意味深長的眼神。
蕭祈進來後似乎是很驚訝，沒有想到林昭儀會在這裏的樣子，問了句“昭儀也在？”算是打了招呼。
比蕭祈更驚訝的是跟在他身後一同進來的青年男子，此時他的神情可以算得上慌亂了。
連忙低下頭行禮，“臣見過謹妃娘娘，見過林昭儀。”
然後便再沒有直起身。
姜雲清自然也沒有料到這兩人出現在殿裏，也是愣了一會兒才回禮，“聖上，弟弟。”
蕭祈微笑道，“朕想着你也有許久沒有見到家人了，正好姜遲今日入宮，便想着讓你們姐弟二人見個面、好好聊聊。”
姜雲清難得語塞，“這……妾身惶恐，只怕不合禮數。”
後宮嫔妃不得與外男見面，哪怕是家裏的父親兄弟，在後宮裏見他們都是不合禮數的。更不要提這裏還有個林昭儀在場。
蕭祈卻虛虛扶了一把姜遲，“不礙事，既然朕開了這個口，便不算不合禮數。倒是沒想到謹妃今日約了人。”
林昭儀見狀，便順勢詢問，“妾身在這才是不合禮數，這就先行告退，謹妃娘娘與親人也一定有很多話聊。”
“是啊。”蕭祈自然地走到林昭儀身邊與她肩并肩，這樣就正好和姜遲姐弟面對面。
“剛剛過來的路上，姜遲還在說着你們小時候的趣事，原來還有這麽多故事。”
姜遲：等等……我什麽時候說過這些？？
然而蕭祈這麽開口，他也無法反駁。
姜雲清彎一彎嘴角，“弟弟記性一向很好，從小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如今才能在朝中幫助聖上一二。只可惜妾身記性不如他，小時候的事情多半記不得了。”
林昭儀餘光裏看見蕭祈微微擡一擡下巴，眼神似乎有些高深莫測。
對面姜雲清似乎也不像那些個膽小的宮女一樣畏畏縮縮，反倒是和蕭祈平視，坦然承受他的目光。
一時之間氣氛似乎有些緊張，四人這麽面對面站着。
有點像是……對峙？林昭儀心裏不知為何想到了這個詞，又覺得有暗流在空氣中湧動。
是相互試探。
林昭儀還在想着該怎麽從這四人局面中離開，手卻被人驀地抓住。
她下意識擡頭去看旁邊的蕭祈，蕭祈依舊直視前方。
因着她的袖子寬大，平日裏手下垂的時候都是藏在袖子中的，所以蕭祈抓她的時候其實是隔着衣服的布料，倒也沒直接和她接觸。
可她卻還是覺得手心有些熱熱的，好像已經有汗滲出。
聽到蕭祈和對面二人說，“朕就不打擾你們姐弟說話了。昭儀畢竟不宜待在這裏，還是随朕一起走吧。”
說完，那股力量輕輕拽了一下她，她跟着牽引走了。
姜遲又連忙低下頭行禮說着恭送聖上，林昭儀覺得怎麽也該和姜雲清打個招呼告別，回了頭想揮揮手。
姜雲清的神情……總覺得和剛才的蕭祈有幾分相似。
出門的時候還有個小插曲，林昭儀的個子矮一些，步子畢竟不能完全和蕭祈協調一致，再加上她穿的衣裙複雜有好幾層，跨出去的時候險些絆了一下。
蕭祈簡直氣笑了，似乎是覺得不可置信，“有人拉着你你也能摔？”
林昭儀有些尴尬，“這是個意外……還有些不适應穿成這樣……”
蕭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松了手徑直走在前面，林昭儀便小心跟在他身後。
原以為蕭祈會回紫宸殿，卻不曾想他直接去了霓裳宮。
采月采藍一貫貼心，倒了茶端上點心就退了出去，還幫他們兩人帶上門。
屋子裏又只剩了他們兩人。
蕭祈知道林昭儀定然是會等着他開口的，便也直接道，“你昨天向我打聽謹妃不成功，今天便自己送上門去了？”
語氣和之前無二，林昭儀卻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還挺喜歡聽蕭祈說話的這種語氣，總是帶着點似笑非笑，有時候若是說了些重話也算不上責備；聽起來是有些嫌棄她，卻又好像帶了點關心。
她覺得依着蕭祈這種性格，應該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偏偏與她說的話還挺多。
林昭儀歸結為大概是自己說話做事總不如蕭祈成熟，所以蕭祈才會和她說這些。
“也不是我主動找上門的，我還沒離開皇後的宮殿，她就讓我去她那裏了。”林昭儀解釋道。
蕭祈知道這并非林昭儀主動，之前都有人一五一十向他彙報了，他想了想還是不放心，适逢姜遲進宮了，就帶着他去見了姜雲清。
果然還沒進殿就聽見林昭儀被問得啞口無言。這也怪不得林昭儀。
他覺得，他們二人似乎準備得還不夠充分。
在面對這個完全陌生的朝代的時候。
“不過也幸好你來得及時，不然我還真不知道怎麽回答姜雲清。”林昭儀抿了抿嘴唇，聲音低了一點，“還是怪我反應不夠快，想不到合适的答案。”
也就是那時候，她忽然有點理解蕭祈的處境了，也明白蕭祈如今面對的情況比她複雜更多，要應對的形式也比她更多。
而蕭祈在她還沒來到這裏的時候已經一個人面對了那麽久。也難怪蕭祈之前和她說話還暗暗說她智商不太夠。
蕭祈卻和她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