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風雨 那浪時疾時緩
第35章 風雨 那浪時疾時緩。
立雪樓二樓卧房的支摘窗上, 映出兩道交疊的影子,一道精壯颀長,一道纖細玲珑, 兩道影子緊緊貼在一起,她的手臂不得不環住他的頸,免得自己跌落下來。
戚嶼柔覺得自己仿佛坐在一葉小舟之上, 偏偏小舟逢了風浪,那浪時疾時緩,時高時低, 讓她萬事不由己。
“好妹妹。”他的她耳邊低語, 大掌撫着她的發,停在她的後脊之上, 用力按了按, 讓兩人更親密了些。
他似一只貪婪的獸, 一次次侵入, 攫取她的神魂, 想要她徹底臣服,徹底馴順, 讓戚嶼柔覺得害怕, 她努力讓自己神志清明, 可也抵擋不住他的耐心和貪心, 眼睜睜看着眼前霧茫茫的一切, 一點點喪失對身體的掌控,這種無力感讓她心中發慌。
這場戲不知要唱到何時,也不知最終是什麽樣的結局,裴靳他掌控全局,她身不由己, 她心生恐懼。
風浪一重重襲來,一浪比一浪重,一浪比一浪疾,她怕被掀翻,本能收緊了手臂,耳邊便聽他輕笑了一聲,聲音亦是動情:“妹妹別怕,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等那風浪平息之後,她眼前白茫茫的霧氣終于散去,裴靳那張俊美昳麗的臉闖入她的眼簾,他的眼角微微泛紅,似是飲醉了酒。
戚嶼柔紅着臉抿唇,等了片刻,見他依舊不動,忍不住氣道:“出去。”
他又笑一聲,竟就這樣抱着她往門外走,戚嶼柔吓得人都要哭出來:“你放我下來!”
兩人如今這副模樣,若是被人看見,她就是想活,只怕也要被羞得活不下去了。
“立雪樓裏已沒人了,沒事的。”他親親她被汗水濡濕的額頭。
戚嶼柔正要掙紮,裴靳已扯了他的袍子披在她身上,快步出了卧房,戚嶼柔再不敢掙紮,鹌鹑一般縮在他懷中,去了後廈浴池,他抱着她走進溫熱的池水中。
兩人都出了許多汗,此時被溫熱的池水撫慰,異常舒服,裴靳認真為她清洗,倒似一位細心的郎君在服侍心愛的女郎,可惜戚嶼柔并不享受這個過程。
她透過氤氲水霧擡眸看他,見他垂着眼,一副細心珍視的模樣,心中卻知道自己不過是他用來慰藉相思的替身,偏又才受了他一場難捱的折騰,心中頓時難受得很。
她雖說不是日行一善,可也沒做過孽呀,初一十五還随母親去廟裏上香添油,遇到乞丐她也舍得給銀錢,怎麽偏偏這樣的事就被她給遇上了,一輩子都被毀了不說,如今還害了哥哥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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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再無回頭之路,可她心緒難平,總覺得裴靳這個缺德鬼太氣人,若是真喜歡薛柔音,為什麽不阻止她嫁去梧州,非要尋她這樣一個替身來折騰。
“妹妹想什麽呢?”他擡眸,清冷冷的瞳仁兒看向她,唇角微微勾起。
戚嶼柔想問他為什麽不阻止薛柔音嫁人,可話到嘴邊又不敢說,怕說了就撕破了兩人之間的窗戶紙,惹了裴靳不快,只得垂眸低聲道:“我不喜歡……剛才那樣。”
不老老實實在榻上,抱着她在地上走的什麽幺蛾子,她不喜歡。
他眸子凝視着她的嬌顏,靠近了些,忽然伸臂将她箍緊些,聲音含情:“妹妹不覺得那樣更親密嗎?妹妹用力攀附的時候,讓我心神皆蕩。”
戚嶼柔被他的話羞得不行,氣呼呼“哼”了一聲,不肯再和這下流人說話,裴靳倒是知道她面皮薄,拉着她從水中出來,擦身穿衣,回了卧房去。
之後十多日,裴靳似乎沒有那般忙了,依舊是天未亮便起身回宮,夜深之時再來海棠巷,他起床時并不驚醒戚嶼柔,只偶爾她醒得早,便和裴靳一同用早膳,兩人相處時,竟比之前更多幾分親昵自然之意。
入了十月,天氣早晚轉涼,芳晴帶繡娘裁縫來給戚嶼柔量了身,又讓她選料子和繡樣,秋裝和冬裝大概做了十多套,只是此時正午天氣尚熱,一時還穿不了,只讓先收在了櫃子裏。
十月二十四這日,是闫慧雲出閣的日子,特意邀戚嶼柔去她的出閣禮,還說闫鳴璋十月二十便啓程去荊襄了,并不在家中,讓戚嶼柔一定要去。
兩姐妹好了十多年,戚嶼柔自然也想去,可又怕裴靳知道要犯疑心病,思來想去,便挑他心情好時将此事說了,當時裴靳手中捏着棋子,以手支頤,一副慵懶貴公子的模樣,眼中含笑:“你既同她那樣好,她又是誠心相邀,妹妹便去吧。”
戚嶼柔松了一口氣,又小心補充道:“她二哥已啓程去荊襄了,并不在家中。”
裴靳隔着炕桌來抓她的手,捏了捏,笑問:“便是闫鳴璋在家也不怕,妹妹如今難道還惦記他?”
“自然不惦記的。”她立刻回道,生怕慢了讓裴靳這個小心眼遷怒了闫鳴璋,他馬上就要下科場,若是裴靳暗中使了手段,便要壞了前途的……
其實她被擡到海棠巷那日,便知道和闫鳴璋沒可能了,可是她心裏總惦念着那青梅竹馬的情誼,忘不了,放不下,可後來差點害了闫鳴璋,她就狠下心了,也不敢再多想了。
戚燮和趙氏因毀了兩家婚約一事,心中愧怍,沒臉面登門,四月二十四這日一早,便由戚家兄妹兩人帶着厚禮去闫家觀禮。
闫宏文在國子監任祭酒時日頗長,桃李滿天下,如今他女兒出閣,凡在京中的學生皆來觀禮,兄妹倆到時,只見賓客盈門,熱鬧非凡。
戚嶼柔被婢女引着進了花廳,戚庭鈞則在庭院內和同窗舊友閑聊。
王氏正在花廳內陪着衆位女賓,見戚嶼柔入內,忙熱情喚她過去,戚嶼柔只能上前,在她旁邊坐了,王氏素來喜歡她,如今做不成婆媳,心中雖覺可惜,到底是不曾怨惱戚嶼柔,前次太皇太後壽宴,戚嶼柔又救了闫家一次,心中越發愛重她,關懷兩句,又道:
“慧雲打發婢女問了好幾次你來沒來,你略坐坐便去她房裏陪她吧,你們倆最親近了,你一去,她便有了主心骨。”
戚嶼柔心中說不出什麽滋味,陪着笑略坐了一會兒,便去尋闫慧雲。
到她房內時,旁邊已有幾個平日交好的小姐妹在,闫慧雲見了她忙起身拉她過去,嗔道:“你怎麽來得這樣遲,真是氣人!”
戚嶼柔被她灌了一盞酒,連忙求饒告罪,闫慧雲才罷休。
梳頭娘子口中念着吉祥話,将闫慧雲的頭發梳成了婦人模樣,又勻面、描眉、點朱唇,闫慧雲本來就是明麗的長相,身上又穿着大紅的嫁衣,這樣一打扮,實在是顏如玉,動人心。
衆人又笑鬧了一通,有老嬷嬷來說時辰到了,請諸位小姐先去前廳,戚嶼柔便起身同衆人去了前廳等候。
不多時,闫慧雲被仆婦們扶着出來,她手持羅扇,恭恭敬敬給闫宏文和王氏磕頭,感謝父母生養之恩,父母女兒作別,自此便是陶家婦,此中滋味自然酸楚,便是闫慧雲這樣開朗的姑娘,也哭得雙肩顫顫。
戚嶼柔不免跟着眼熱,落了幾滴淚來。
陶家迎親的隊伍已到門口,這門親本是闫家高嫁,陶明湛不需親自來接,可為表他對闫家的尊重,竟還請了一位很有學識的族叔同來。
門口撒錢也大方,小厮婢女們喜得眉開眼笑。
讓他作詩,他便作詩,讓他對對子,他便對對子,但有要求,莫不應允。
一路過關斬将,來到前廳來迎闫慧雲。
兩人同拜了闫家父母,闫慧雲一手持着羅扇,一手執着紅綢,被他牽着出了前廳,邁出大門,又被喜婆扶着上了轎。
因戚庭鈞和陶明湛也有過交往,既然來闫家觀禮,總要也去陶家走一趟,所以今日是備了兩份禮的,戚嶼柔自己不能穿那紅嫁衣同心上人拜天地,私心便想瞧瞧結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便跟着一同去了陶家。
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來到了陶國公府門前,街巷上都是瞧熱鬧的百姓孩童,從公府門內出來個衣着鮮亮的小姑娘,她蹦蹦跳跳來到轎門前,說了兩句吉祥話,便請陶明湛踢轎門。
陶明湛一身大紅喜服,俊朗非凡,眼角眉梢含笑,在轎子邊道:“慧雲,我要踢轎門了。”
轎子裏的新嫁娘沒應聲,卻惹得門口立着的衆人笑作一團。
踢了轎門,一對新人便被引着往府內去了。
到了正廳拜了陶國公和國公夫人,喜娘又說了許多吉祥話,便又被衆人簇擁着去了後院新房裏。
戚嶼柔不好随着進去鬧,便同衆人在廳內等着,誰知竟見魏棠玉進了旁邊的偏廳內,她下意識跟了進去,有心想提醒魏棠玉幾句,可偏廳內還有許多夫人小姐,她和魏棠玉又沒有什麽交往,貿然去說話,她不信便罷了,若是将自己的話同別人說了,再進了裴靳的耳朵,到時實在是要壞事。
她站在門邊躊躇了一會兒,實是過不了心中那關,便想着隐晦地提醒幾句,不管魏棠玉聽懂聽不懂,她也算是盡了力。
見魏棠玉正和王侍郎家的小姐說話,戚嶼柔往她身邊挪了挪,想尋個說話的機會,留心聽着兩人交談。
魏棠玉聲音并不高,只是戚嶼柔離得近,便聽得清楚。
她對王小姐道:“你如今沒定親還好些,其實成親了也沒什麽好,你知道薛柔音嗎?她雖成了親,如今可有的愁了。”
“怎地了?”王小姐問。
魏棠玉倒是機警,要說私密話,便忙往周圍掃了一圈,給戚嶼柔吓得差點跌了,好在旁邊正有一碟面果子,忙低頭捏起一個面果子吃,又問旁邊一位不相識的小姐何時開席,偏偏那位小姐是個熱絡人,竟就同她聊起天來。
戚嶼柔素來不擅同人交際,一面要應付這陌生小姐問東問西,一面還要留心魏棠玉說的話,又是頭一次做這偷聽的活計,膽又小,吓得手心都生了汗。
好在魏棠玉并未察覺她偷聽,只壓低聲音道:“薛柔音不是嫁給了東陽侯府世子嗎?那東陽侯府世子雨夜騎馬跌墜了,聽說人如今藥食都不得進,不知能拖幾日呢,若是一個不好……薛柔音只怕就要守寡了,到時不知她是留在那裏枯守着,還是回太傅府來。”
戚嶼柔聽了,心中吓了一跳,不免懷疑那東陽侯府世子墜馬是裴靳的手筆,裴靳若是想得到薛柔音,讓她守了寡,回到京中太傅府內,自然是最便宜的,這事雖沒有證據,可她覺得裴靳那樣缺德的人,定是做得出來,心中不免罵了他幾句。
偏廳內人來人往,魏棠玉又同那王小姐說得興起,一時尋不到機會同她單獨說話,公府的人又來傳話說開宴了,戚嶼柔只得跟着衆人出了門,想着一會兒就挨着魏棠玉坐,總能尋到機會的。
那邊戚庭鈞和錢侍郎在庭院內說話,這位錢侍郎入戶部七八年了,雖是科甲出身,平日說話卻頗為直俗,好在人并不難相與,見戚庭鈞在戶部官署內受人排擠,還提點他幾句。
“不是我說你,當初你在中書省,就該好好巴結那王侍郎,何故因公家的事得罪他?原本好好的青雲路,一朝跌落在爛泥裏,以後還怎麽起來?”錢庸啧啧道。
戚庭鈞滿臉苦笑,附和道:“正是呢,我如今夜夜後悔得很,當初真不該沖撞了王大人。”
錢庸虛空中點了點他,笑道:“我看你如今也沒記性,既然到了一座新廟,怎麽不知去拜廟裏的大神?”
“我倒是也想去拜,可惜找不到廟門……”
戚庭鈞話未說完,便聽廊下傳來一道柔婉女聲,惹得他和錢庸俱轉頭去看,見是個年輕女子,下身穿着灑金的粉綠間色裙,上身穿一件鵝黃的褙子,柳腰纖細,鵝蛋臉,偏那一雙眼清冷得很,雖看着不過雙十年華,卻自帶一股霜清雪冷的氣質。
那姑娘對身邊的仆婦道:“前廳放宴席了,你去盯着,若有事快來告我,兩件事要仔細些,一是随闫家來的那些賓客要多一份鴿子蛋,二是熱菜要用雙層的食盒裝着送到宴上去,千萬莫要涼了。”
仆婦聽了,領命去了後廚房。
那姑娘又對身畔一個婢女道:“你尋幾個婢女小厮,将庭院內、園子裏、花廳偏廳的客人都請去宴席,千萬不要漏了賓客。”
那婢女亦領命去了。
吩咐完事,那女子擡起頭來,正好同戚庭鈞撞了個照面,那女子屈膝行了個禮,轉身蹩進了寶瓶門內。
“人家都走了,老弟你怎麽還看呢?”錢庸笑着揶揄。
戚庭鈞也覺失态,苦笑搖搖頭,歉道:“是我沖撞了公府貴眷。”
錢庸笑着睥他,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道:“你道那姑娘是誰?她是新郎官的姐姐,陶國公府的大小姐,好像是叫‘明珠’還是‘寧珠’的,原本定了永王獨子,誰知成親前永王獨子染風寒病故了,這陶大姑娘的婚事便耽擱了,如今年華蹉跎,往後婚事只怕就更難了。”
戚庭鈞本以為那姑娘是公府哪位公子的內眷,如今知她竟是未出閣的姑娘,心中忽然一動,面上卻絲毫不曾顯露,只道:“倒也實在是可惜,只是陶國公和國公夫人竟不曾再給她尋親事嗎?”
“聽說那永王世子和陶大姑娘自幼相識,他病逝後,陶大姑娘傷心了一場,雖說不曾過門,可也在家給守了三年,半年前國公夫人開始給她張羅親事,可惜年歲大了,一時間找不到能匹配的人戶。”錢庸說着,又湊近戚庭鈞,壓低聲音道,“她還沒過門便死了未婚夫婿,別人都道她是個妨克的,且沒過門偏又守了三年喪,誰不忌諱幾分。”
“人有生老病死,這實在不關陶大姑娘的事,未過門卻能給那位世子守三年,也實在是個仁義節烈的女子。”戚庭鈞口中這樣說,心中也的确是這樣想的。
錢庸轉身往前廳走,低聲嘟囔道:“雖是這個理兒,可她好像是屬兔的,年歲确實不小了。”
屬兔,比他大一歲。
國公府特意去春風樓請了廚子掌勺,十六道菜俱是色香味俱全,宴上人人稱贊。
戚嶼柔一直跟在魏棠玉身畔,想尋機會同她說兩句話,誰知偏偏又有兩位小姐攜着魏棠玉坐下,戚嶼柔只得在她對面落座,等上了酒菜,衆人說說笑笑,她也一直沒尋到機會,便只得等宴散了再說,誰知魏棠玉中間又被人叫了出去,再沒回來。
戚嶼柔有心想要提醒她,偏偏就是沒機會說話,一時心中挫敗不已,她飲了一口酒,心口被辣得火熱熱的,喪氣想,便是她同魏棠玉說了又能怎樣,裴靳那樣的心機手段,想要拿捏魏國公府有的是手段,魏棠玉若是再将她提醒的話同別人說了,到時候還要牽連戚家,她心中憂慮,加上魏棠玉一直未再回來,也只能歇了這透露風聲的心思。
等宴席散了,她從廳內出來,見戚庭鈞立在庭院內等他,便笑了笑,上前道:“哥哥,我們回家去吧。”
兄妹二人于是随着衆人往外走,到門廳時,見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陶國公夫婦身畔,粉面含春,又自帶一股娴雅疏淡的氣質,她對衆賓客道:“多謝諸位前來參加我弟弟弟媳的婚禮,府內給各位備了一份謝儀,雖不是貴重之物,也請各位不棄,拿回去品嘗品嘗。”
衆賓客自然是客氣道謝,陶明珠也笑着一一作別,很有大家閨秀風範,等兄妹二人走到近旁時,戚庭鈞從公府下人手中接過那禮盒,擡眸正同陶明珠目光撞上,戚庭鈞深覺冒犯,正要低頭離開,哪知陶明珠卻開了口,低聲問:“戚大人一會兒可有空閑,我有一事想請托大人。”
戚庭鈞哪知她竟是認識自己的,微愣了下,便道:“有空閑,小姐如今事忙,我等小姐忙完。”
陶明珠笑了笑,道了一聲“煩擾”,便讓婢女引着兄妹二人去花廳先飲茶。
過了一會兒,陶明珠過來,尋戚庭鈞在花廳外說了幾句話,又謝了戚庭鈞,才親自送兄妹二人出了門。
等上了馬車,戚嶼柔便忍不住好奇,問:“哥哥,那位是國公府的大小姐吧?她尋哥哥什麽事?她怎麽知道哥哥是誰?”
戚庭鈞道:“她大概是從別人口中知道我身份的,是尋我幫個忙。”
“什麽忙?”
見戚嶼柔一副追根究底的模樣,戚庭鈞只得道:“她有位好友的弟弟在外做官,主管當地的鐵課鹽稅,因有些事務與戶部相關,便想來問問我,并不是什麽機密緊要的事,我便答應明日去茶樓見那人。”
“哥哥,”戚嶼柔喚了一聲,欲言又止,見戚庭鈞拿眼兒睥她,才遲疑道,“哥哥你在戶部管的是檔案文書,最清閑的活計了,他問的事你知曉嗎?別誤了別人的事。”
戚庭鈞清俊的面龐略染了一絲惱火,忍了忍,才憋出一句:“哥哥是自己一路考上來的,不是酒囊飯袋。”
戚嶼柔“哦”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絞着手中的帕子,生硬地轉開了話題。
馬車停下,兄妹二人才下車,便有小厮迎上來,說是府中來了客人,老爺請戚庭鈞去書房,戚嶼柔只得去了趙氏院裏,母女倆說了一會兒話,戚嶼柔才回自己的院內,等進了門,就被屋內的人吓了一跳。
裴靳一身錦繡白袍坐在窗邊的軟榻上,手中正看着一本地方志,儀态優雅,身處這粉帳粉席的女兒閨房內,他偏格外閑适,仿佛這是他的房間一般。
聽見門響,他從書冊上擡起眼來,唇角勾起,眉眼含笑:“我等妹妹好一會兒了。”
真是陰魂不散,戚嶼柔心中這樣想,面上卻不敢有絲毫不耐煩,上前兩步,柔聲道:“二爺既來了,怎麽不叫人去尋我回來,白白在這裏等。”
他拉戚嶼柔在他身側坐下,道:“你正同母親說話,我尋你來也太沒眼色了些,且在你閨房內等你,看看妹妹平日看的書,想想妹妹看書時在想什麽,也覺得有趣。”
戚嶼柔見了看他手中那冊地方志,知道上面并沒寫什麽批注之類,心中松了松,又忍着不快,柔聲問:“二爺是來尋哥哥?可是有什麽事?”
“前次确實交給他一件事,今日來問問辦得如何。”
“那事可是着急,竟勞動二爺親自來問?”戶部的賬自然緊要,可她哥哥本已身處險境了,裴靳還逼得這樣緊,實在讓戚嶼柔心中惱恨,偏要明知故問一番。
“還好。”裴靳明顯不欲多說,将手中的書冊放在炕幾上,拉着戚嶼柔往床榻上去,道,“妹妹也乏了吧,陪我歇個午覺。”
戚嶼柔不想讓裴靳躺她的床,偏偏又沒法子拒絕,只得由着他去,兩人倒在床上,裴靳扯了被子蓋在兩人身上,倒是沒再有親昵之舉,戚嶼柔很快便睡着了。
等她醒來時,房內已黑了,她眨眨眼,看見軟榻上坐着個人,不是裴靳是誰?因不想理他,便佯裝未醒,哪知裴靳耳朵屬狗的,竟聽見了帳內的動靜,走到床榻邊,掀開床帳揩了揩她的香腮,溫聲哄道:“妹妹既醒了,便別賴床,陪我去一趟薛府。”
薛府?薛柔音娘家?是裴靳知道薛柔音馬上要喪夫,于是準備去薛家将人要過來了?戚嶼柔瞬間精神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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