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蓮子 “好哥哥
第33章 蓮子 “好哥哥。”
進了殿內, 承喜恭敬道:“主子正在禦書房內議事,還請姑娘在此稍候。”
承喜出去不久,便有宮婢送了熱茶進來。
戚嶼柔所在的這座偏殿緊挨着正殿禦書房, 三面是牆,進門那側則是步步錦紋的支摘窗,與門相對那邊靠牆放了一張羅漢榻, 殿內正中放着一個鎏金銅香爐,此時裏面正燃着安神香。
殿東側用碧紗櫥隔出了一隅私密之所,應是裴靳平日小憩的地方, 戚嶼柔頭一次來此處, 怕多走多動犯了裴靳的忌諱,于是只在羅漢榻旁的玫瑰椅上坐了, 豎起耳朵聽着外面的響動。
禦書房素來是商議機密要事的所在, 守衛森嚴, 外面更無別的雜聲, 戚嶼柔所在的地方又同正殿只隔着薄薄一堵牆, 一時靜下心來,竟能隐約聽見裏面的說話聲。
戚嶼柔熟悉裴靳的聲音, 很快便從幾個人的聲音裏認出了他的, 可也只聽他說了“回鹘”、“北漠”、“糧草”幾個詞, 再想細聽也聽不清了。
她知道這都是機密之事, 便不敢探聽了, 只百無聊賴打量起這偏殿來,見這裏并沒有桌案書架,便知裴靳素日是不在此處寫字看書的,在窗邊的香幾上放着個玉壺春瓶,瓶內也沒插花卉, 靠近碧紗櫥那側的香幾上卻擺了一盆文竹。
戚嶼柔将這屋裏的東西都拿眼兒瞧了個遍,心中無聊得緊,正想起身動動僵麻的身子,裴靳便掀簾進來了。
他此時身上還穿着明黃箭袖龍袍,玉帶上系着香袋玉佩,頭戴金翼冠,裴靳身材颀長精壯,容貌昳麗,并未被這一身錦繡壓住,反讓這龍袍金冠成了成了他的陪襯。
“妹妹怎麽在這傻坐着,為何不去裏面榻上躺着?”他唇角含笑,一雙潋滟鳳目上下打量着戚嶼柔。
她穿着深朱的內監服,頭上紗帽也戴得端端正正,偏偏那張臉太過嬌美,額心那點胭脂記又添了幾分绮麗,像是誰家偷穿了男裝的嬌小姐,裴靳心中覺得好笑,卻是不動聲色。
“午睡時間久了些,躺得身上難受。”戚嶼柔道。
裴靳牽着她的手坐在羅漢榻上,道:“議事時間久了些,讓柔兒妹妹久候了,腹內該是餓了吧,先用膳。”
片刻之後,便有宮婢內監入內擺膳,十幾樣肉菜素菜都擺在羅漢榻的炕幾上,擺好後便退了出去,屋內只剩二人對坐,裴靳道:“別把這當皇宮,也不必拘謹,快吃吧。”
戚嶼柔坐了許久的車,在這偏殿內也等了不短的時間,中午吃的又不多,此時腹內空空,見裴靳提了筷,便也跟着提筷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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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廚的手藝自是不錯,樣樣精美,味道亦好,那胭脂米飯亦香軟可口,戚嶼柔吃了一整碗,擡眸見裴靳,見他吃相頗為文雅,心中不免嘆息白瞎了這副好皮囊,怎麽偏偏內裏就是黑漆漆的。
她這般想,誰知裴靳似有所感,竟忽然擡頭看過來,笑着問:“妹妹看什麽?”
看你的黑心爛肺狡猾腸。
戚嶼柔自然是不敢這般說,只柔聲問:“二爺這半月來很忙吧?”
“為何這樣問?”裴靳撂下筷子,眼中笑意盈盈,心中歡喜戚嶼柔的改變,更想聽她如何回話。
“我見二爺身上的衣服也不曾換下,應是下朝後便來禦書房了的……”戚嶼柔既已決定要好好奉承他,自然要做出關懷之态,她不為自己,只為戚家罷了,又道,“我看二爺眉宇之間也有些倦色,應是許久未好好休息了。”
裴靳眼中笑意更盛,朝她伸出手,戚嶼柔便柔順遞手過去,由他拉着坐在他身側,被他攬在懷中。
“柔兒妹妹如今會心疼人了,”他嘆了一聲,蹭蹭戚嶼柔的耳際,啞聲道,“也不枉我這樣喜歡妹妹。”
前一刻分明還是端方君子,只一個眨眼的功夫,便又說出這樣淫亵的話來,戚嶼柔心中罵他輕佻,可耳朵還是被他那聲調、言語給羞得紅透,只得勸他道:“二爺用膳吧……”
裴靳眼前是一片雪白的脖頸,幾根未能束起的軟發更添嬌俏可愛,裴靳雖不重欲,可到底是開了葷的人,又素了半個多月,自然是想親親摸摸,偏偏一會兒還有事要議,便只得隔着深朱內監服摸了一把,羞得戚嶼柔“呀”了一聲,從榻上跳了下去,氣息也亂了,微嗔道:“二爺作弄人。”
雖是隔靴搔癢,可到底有往日的記性在,縱然那手隔着三四層的衣料,也稍稍能回味起原本的滋味,只是嘴上道歉卻殷勤,又用個豆青的瓷碗盛了綠豆百合銀耳羹,遞給她,道:“我給妹妹賠禮。”
戚嶼柔再不敢靠近他坐,雙手接過那豆青瓷碗,依舊在他對面坐下,靜靜吃羹湯。
裴靳又添了半碗飯,吃完又飲了茶,才從榻上下來,拉着戚嶼柔往碧紗櫥內走,穿過紗屏,見裏面是個落地炕罩,明黃的床帳、被褥,床邊還放着個紅木衣架,裴靳站定,将手臂微微展開,眼中促狹,道:“小柔子替我更衣吧。”
戚嶼柔見他那雙眼上下打量着自己,笑得又促狹,便知他心中定然龌龊,可也只得順從去服侍,将玉帶上的香囊玉佩解了下來,放在旁邊的條案上,又解下玉帶挂在紅木衣架上,接着又一顆顆解開他的扣子,踮着腳替他脫下朝服,方才被朝服掩蓋的精壯身體便兀然出現,這狹窄的碧紗櫥忽顯逼仄起來。
戚嶼柔努力忽略裴靳帶來的壓迫之意,從架上取了朱湛色的圓領錦袍,服侍他穿上,給他束上玉帶,天氣本就熱,這一頓動作她身上便生了一層香汗,可那金翼冠還沒換下來,偏偏裴靳比她高出一頭,她便是踮起腳尖也夠不到。
于是只得軟聲央求道:“二爺稍稍低頭,我給二爺換頭冠。”
裴靳倒是沒為難她,在榻沿兒坐下。
戚嶼柔正要将那金翼冠摘下來,誰知忽聽裴靳道:“這金翼冠可是珍貴,小柔子別弄壞了。”
皇帝的冠自然珍貴,戚嶼柔本就知道,只不知裴靳為何忽然出言提醒,心中雖納罕,卻是加倍小心将那金翼冠取了下來,正要後退将冠放在條案上,一條粗勁的手臂卻忽然纏住了她的腰。
她人被禁锢住,想退也退不得,手中又捧着那金翼冠,正是受制于人的情形。
他溫熱的手掌落在她的側腰,指腹隔着幾層薄薄衣料輕輕摩挲,啞聲問:“妹妹這些日子想沒想我?”
戚嶼柔素來敏感,他又慣有手段,那手從腰部緩緩向上摩挲,停在酥山下的那處,拇指微動,雖未碰到酥山,卻也引她身子酥麻了半邊,更怕他下一刻就要碰,也實是心驚膽戰了。
他又道:“我想妹妹好多日了,妹妹有沒有也想哥哥?”
戚嶼柔已決定抛卻羞恥,顧着戚家了,想說幾句奉承讨好他的話,可偏偏又實在說不出口,只得輕輕“嗯”了一聲。
可這一聲也足夠讓裴靳聽了發起瘋來。
“妹妹可得捧住這金翼冠呀。”戚嶼柔聽他聲音帶着笑意,未及反應,那帶着薄繭的拇指指腹已揩過紅櫻處,隔着薄薄的衣料,帶來一股麻麻癢癢的恥意。
此時環境陌生,門外守着許多宮婢內監,禦書房外或許還有官員等候,她又怕被人瞧見認出身份,本就緊繃着精神,被裴靳這樣的手段一碰,險些酥軟得站立不得,那金翼冠也要捧不住,裴靳趁勢将她拉到懷中,将那冠從她手中拿走,道:
“妹妹太敏感了,怕後面妹妹受不住,摔了我的冠可不好了。”
裴靳本是想使壞心,讓那冠束縛着戚嶼柔的雙手,好教他随意施為使壞,可看着戚嶼柔當真乖乖捧着冠,便又舍不得她酸繃着身子,才好心将冠取走了。
戚嶼柔穿着內監服,圓領束腰,頭上又帶着紗帽,別有一番窈窕風情,碧紗櫥內又未曾掌燈,只有外面的宮燈光亮透進來,将兩人的身影投在牆上。
一個颀長精壯,一個纖細羸弱,若是被人瞧見這一幕,多半會覺得裴靳是在和一個小內監親熱。
戚嶼柔被他親得身酥體軟,一張瑩白無瑕的臉也染了春色,先前她不故意讨好裴靳,尚且被他纏得不成,如今有意去迎合,裴靳自然更不舍得放開她,如此厮磨了良久,戚嶼柔終于受不住,道:“正事要緊,二爺還是先放放我……”
“妹妹也要緊。”他氣息也有些不穩,可一會兒确實有事,只隔着衣服去弄,并未将兩人的衣服弄亂。
又厮磨一陣,戚嶼柔軟聲喚了兩句“好哥哥”、“見琛哥哥”,裴靳才算是停下了折騰,放戚嶼柔倒在床榻上喘氣。
裴靳坐在榻邊冷靜片刻,略整理了一下衣衫,回身撫了撫戚嶼柔的臉,道:“妹妹在此處先睡一會兒,等處理外那邊的事我來尋你。”
戚嶼柔應了一聲,便聽裴靳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門響一聲後,殿內便徹底安靜下來。
她身上酸軟無力,耳中也盡是“嗡嗡”之聲,分明衣服都沒脫,偏偏被他折騰得夠嗆,真是下流的種子,混蛋的根苗兒,也不知他是從何處學會了這些龌龊的手段。
若說戚嶼柔先前覺得同裴靳做這些親密事羞恥,如今也麻木了幾分,她是沒選擇的,羞恥也沒有用處,不過自苦難受罷了,于是勉強将腦中那些禮義廉恥、女德女戒都暫抛腦後,由着自己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聽有人在床邊喚她,她掙紮着清醒過來,見是上次在承乾殿服侍過她的宮婢。
那宮婢見她睜眼,忙恭敬道:“姑娘,皇上請您過去。”
戚嶼柔坐起身,人還有些懵懵然,等神志清醒了幾分,便由着那宮婢将她頭發重新绾起,将那內監的紗帽戴好,出了偏殿。
她來時天色将黑,也不知睡了多久,此時月亮都出來了,約莫着是亥時剛過,往常這時辰戚嶼柔早該睡了,便以為是要領她到承乾殿去安寝,誰知那宮婢到了正殿禦書房門口竟停住腳步,将那門推開,道:“姑娘進去吧。”
戚嶼柔愣了愣,從那開着的門往內裏看,見裏面燈火輝煌,入目便是一張金龍靠背椅,只是不見人影,她邁進去,身後的那扇門便合上了。
“柔兒過來。”折屏後傳出裴靳的聲音。
戚嶼柔不敢多看,垂眸走到折屏後面,便見裴靳在寬闊書案後寫字,她在書案旁站住。
“幫我研墨。”裴靳并未擡頭,筆走龍蛇,似是在寫信。
戚嶼柔便垂了眼,捏起墨塊研磨起來,因不敢看裴靳寫的什麽,便只得将眼睛放在那白玉镂空筆筒上,裴靳偶然擡頭,見戚嶼柔這副模樣,不由笑道:“妹妹真是膽小得緊。”
戚嶼柔抿唇,忍了忍,到底沒忍住,低聲回了一句:“怕死。”
裴靳開懷笑了兩聲,便又低頭去寫那信,待寫完,将筆擱在玉筆山上,又從筆架上取了一只寫小楷的紫毫筆放在她手中,将她拉到身前,道:“幫我謄抄一遍。”
裴靳的字體飄逸遒勁,縱然戚嶼柔讨厭他,對他的字也實在是有幾分贊賞,可心中知道這信必是極機密的,她若是謄抄,總歸是擔了幾分風險,正在想拒絕的借口,便聽裴靳在她耳邊道:“好妹妹別怕,便是日後出了事,哥哥不忍心懲罰你的。”
他雖這樣說,戚嶼柔卻并不信他,如今他對她尚有新鮮勁兒,興頭上的時候,什麽話說不出,什麽諾不能許,等過了新鮮勁兒,她便是想要他兌現承諾,只怕他也未必肯。
可眼下這形勢,戚嶼柔也只得認命拿筆蘸墨謄抄起來,可越抄戚嶼柔越覺得不對勁。
這信上的內容确實不是機密,而是一個女子寫給夫婿的信,表白拳拳之心,又叮囑添衣加飯食,又說家中錢糧豐盈,過冬無憂,她先是以為裴靳特意編了這東西作弄她,後又覺得不是,如今朝中這麽多事,裴靳忙還忙不過來,哪還有閑工夫寫這一封長信作弄她?
于是忍不住又将這信同時局聯系起來,若“錢糧豐盈”說的是大兆已備戰完畢,“過冬無憂”或許就是說這仗要打到立冬時,這般一想,戚嶼柔只覺得這裏面句句都隐含着信息,信中又引經據典,又是詩又是詞的。
她聽說梁國的探子潛入大兆後,書信便用暗語,将書信對應他們手中的秘冊,才能看出裏面傳遞的信息,想來裴靳這封信也是這般。
只是方才見他并未參照什麽來寫……
戚嶼柔忍不住往書案上瞧了瞧,并未看見什麽秘冊,便聽裴靳忽然道:“妹妹猜到了是不是?”
“沒……”戚嶼柔下意識想否認,已然中了裴靳的計,見他眼中都是笑意,便知道自己中了計,可她并不想承認猜到了,破罐子破摔道:“不知二爺在說什麽,聽不懂。”
裴靳笑出聲來,正要開口,卻聽外面內監說崔簡求見。
裴靳讓內監宣人進來,又對戚嶼柔道:“你自抄你的。”
說罷,他起身去了折屏外,崔簡也進了禦書房裏,戚嶼柔雖不想聽他們議事,可那聲音還是不停往她耳朵裏鑽,被迫聽了許多軍中機密之事。
戚嶼柔:“……”
真是越不敢聽,就越要她聽,戚嶼柔懷疑裴靳是故意的。
謄抄完那封信,戚嶼柔也不敢亂動,僵硬坐了一會兒,裴靳入內将她謄抄好的信裝進信封裏,又讓她在信封上寫下“肖郎敬啓”幾個字,便将信拿出去交給了崔簡。
若這信是寫給大兆細作的,那細作應該正是姓肖?戚嶼柔忙将這猜測驅出腦袋,可越這般,越是忍不住想,實在是惱人。
裴靳已折返回來,将放在桌案一角的冰鑒指了指,道:“讓妹妹受累了,裏面是答謝妹妹的東西,打開看看。”
那冰鑒一直擱在桌角,戚嶼柔以為是裴靳怕熱,用來降溫的,聽他這樣說,也只能取下了冰鑒的蓋子,原想着裏面不過就是些葡萄櫻桃之類的果子,誰知竟是三個翠嫩嫩的蓮蓬。
“京城的蓮蓬都老了,特意讓人從江南尋的,妹妹嘗嘗味道可還好?”他拿起一個蓮蓬,拉着戚嶼柔坐和他同坐在軟榻上,目露溫柔之色。
如今已是九月末了,便是江南的蓮蓬只怕也都老成了,可這幾個卻嫩得很,戚嶼柔心中納悶,卻将那蓮子剝了出來,又扒開了皮殼,想了想,去了苦芯兒遞給裴靳,“二爺嘗嘗。”
裴靳不接,只道:“給妹妹吃的。”
戚嶼柔便将那蓮子肉放進口中,略一嚼,便是滿口的清甜芬芳,她驚訝看向裴靳,納悶道:“這個時節江南的蓮蓬也該老了的呀!”
裴靳但笑不語,只讓戚嶼柔剝了吃。
這蓮子确實是江南尋來的,只不是當季的東西,是讓能工巧匠仿造了一座暖房,取了蓮藕埋在淤泥裏,将其催發,長出花葉,等那花謝了,蓮子稍稍成了便摘下,放在冰鑒裏,一路加急送到了宮中來,今日下午才到的,因是新鮮貨,自然越早吃味道越好,這才讓戚嶼柔來了宮中,也是他的一片柔腸。
只是裴靳偏偏有個毛病,這樣費勁才得來的東西,別人只怕要加倍說來得不容易,他卻只字不提,生怕戚嶼柔知道了他的用心,要侍寵生驕,要貪心不足。
戚嶼柔雖不知這蓮蓬是如何得了,但曉得定是不容易,心中略生了幾分複雜情愫,卻被她很快壓了下去。
她吃着蓮子,裴靳又回桌案前将未批完的奏折看完,這才起身來拉她的手,道:“有些晚了,妹妹想在這裏睡,還是回海棠巷?”
戚嶼柔自然不想留在宮中,猶豫片刻問:“明日還要上朝吧?”
聽她這樣問,裴靳便知道她是想回海棠巷,笑道:“累了半個月,明日休沐,我們回海棠巷去。”
戚嶼柔便低頭跟着裴靳出了殿門,穿過廊道,上了馬車,因有承喜坐在車外,又有腰牌,一路順暢。
此時夜已深了,外面雖有明月,車內卻伸手不見五指,裴靳将戚嶼柔攬在懷中,問:“妹妹這半月住在家裏都做了什麽?”
戚嶼柔便如實同他說了,不過就是寫字、畫畫、看書之類的。
外面靜悄悄的,只有車輪滾滾行進之聲,車內兩人正低聲言語,卻忽聞一道破空之聲,戚嶼柔尚不知發生了何事,人已被裴靳按着趴下了,接着便聽見外面響起兵器交擊之聲。
戚嶼柔雖是深閨女子,可聽這聲響也知外面的人打起來了,她心中不安,怕那些人是沖着裴靳來的,裴靳又沒未帶侍衛出來,外面是何人攔阻?
“妹妹不必怕,沒事的。”裴靳嗓音一如往常,甚至呼吸也毫無波動。
這人素來城府極深,他既這樣說,心中應是有幾分把握的,戚嶼柔也沒那樣害怕了。
一盞茶後,外面終于安靜下來,裴靳拉着戚嶼柔起身,将她那慌亂中掉落的紗帽戴好,道:“無事了。”
戚嶼柔便放下心來,誰知一擡眼竟見一支羽箭就紮在裴靳身後車壁上,箭頭已盡數沒入木板內,那地方剛才正是裴靳的所在,若是他沒能及時躲開,只怕那箭已刺穿他的腦袋了。
裴靳似是知道戚嶼柔在想什麽,捏捏她的臉,安撫道:“能躲開的。”
戚嶼柔眼中的驚駭是真實的,裴靳知道她定是吓到了,可那看向他的眼神裏多少帶了幾分擔心之色,倒真是個心軟心善的姑娘。
“屬下們失職,請主子責罰!”外面有人請罪。
裴靳撩開車簾,戚嶼柔終于看見了外面的情形,十多個黑衣人倒在不遠處,滿地猩紅的血,車旁躬身跪着四個勁裝男子,方才開口請罪之人便是四人之首。
裴靳正要開口,不遠處一個倒地的黑衣人卻忽然暴起,朝着遠處拔足狂奔,先前竟是在裝死。
裴靳伸手,侍衛首領立刻将弓箭遞過來,裴靳卻只握住了弓,另一只手将車壁上的那支羽箭拔下,箭搭在弦上,弓拉得猶如滿月,裴靳的手卻穩,箭尖已對準黑衣人的背心,他不急着發箭。
他看黑衣人,戚嶼柔看他。
俊美昳麗的一張臉,此時上面都是蕭殺之氣,鳳眸含霜,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冷了幾分,戚嶼柔想這才是他本來的模樣,只是平日慣喜歡用溫和的笑容掩飾,所以才讓許多人誤會他是個寬仁的君王,才會讓人在他面前卸下防備、露出馬腳。
那刺客在地上一蹬,躍向高處的圍牆,便是這騰空的一瞬間,裴靳手中的箭離了弦,羽箭撕裂了夜色,狠狠釘入那黑衣人的背心,他身體被徹底貫穿,重重摔在地上。
裴靳将弓扔給侍衛首領,淡淡道:“捉回來,好好拷問。”
此處正是慶元王府所在的街巷,這麽一鬧,自然驚動了馮祯,裴靳才回到車內,馮祯便已帶領府中私兵趕到,來時見滿地的黑衣人的屍體,又見承喜站在車轅旁,心中唬了一跳。
顫聲問:“可是陛下車駕?”
裴靳輕咳了一聲,承喜得了令,道:“陛下今日出宮體察民情,誰知竟在此處遇上歹人行兇,還請慶元王協助查案,将這些人的屍體送到崔簡大人那裏。”
馮祯自是聽從,忙讓府兵将那些黑衣人的屍體搬走,又殷勤問道:“陛下可曾受傷?”
車內裴靳正把玩着戚嶼柔的手,道:“并未受傷,多謝舅舅關懷。”
馮祯忙又請罪,道:“臣實是不知刺客在此,還請陛下赦免臣的失察之罪。”
“舅舅不但無罪,還有救駕之功呢。”裴靳已沒了耐心。
哪知馮祯竟還不識趣,沒話還要找話,道:“陛下既從此路過,不如莅臨蔽宅飲杯茶,也讓臣盡盡心意。”
不用想,一進去肯定是讓馮寶瓊奉茶,裴靳如今心情不好,人也比平日壞些,越是知道馮祯的心思,越要讓他失望難過,于是手掌在戚嶼柔腰上一捏,她沒防備哼了一聲。
戚嶼柔知道裴靳是故意讓她出了這聲音,心中又是氣,又是羞,又是委屈。
外面的人聽見這聲,都安靜下來,紛紛揣測起車內的情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