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局中 “朕倒是看上了一位姑娘
第26章 局中 “朕倒是看上了一位姑娘。”……
水榭內觥籌交錯, 命婦們輪流去給太皇太後敬酒,馮太後在旁作陪,一派和樂。
衆人正熱鬧說着話, 忽有內監通禀七公主前來祝壽。
接着裴蓉便盛裝華服入內,路過闫慧雲身畔時略停了停,便又含笑去到太皇太後身畔, 行過禮,又給馮太後請安。
水榭內都是貴婦,馮太後面上倒也堆了笑意。
裴蓉視線似有似無掃過闫慧雲所在的位置, 心中計算着時間, 那壺茶水裏她放了性子極烈的春藥,闫慧雲若是喝了那茶水, 即便不和魏知衍發生什麽, 在這水榭裏脫衣脫裙的, 也是丢了醜, 壞了名聲的, 到時候陶闫兩家依舊是得退婚。
可她左等右等,那闫慧雲像是長在了凳子上, 脊背挺直, 面色如常, 動作娴雅優美, 并沒如裴蓉所期待那般發起春情來。
原本此時已到了那藥發作的時候, 闫慧雲卻什麽事也沒有,裴蓉便猜出她根本沒喝那茶,臉上的笑容險些維持不住。
好在她還有後手,保管叫闫慧雲和那多管閑事的戚嶼柔沒有好果子吃!
戚嶼柔将闫慧雲送到了陶國公夫人身邊後,又在水榭外坐了一會兒, 等裴蓉進去後,聽得裏面并無異常之聲,又有王氏和趙氏在外守着,心中已安定了一半。
她雖與陶國公夫人不相熟,卻知這位夫人是極剛正不阿的,母家又是定北王府,是尊貴也有,體面也有,她應該也喜歡闫慧雲,往日詩會雅集闫慧雲雖極力避着她,她卻總讓身邊的嬷嬷給闫慧雲捎帶些時興的小玩意,她若想護着闫慧雲,便是裴蓉想要陷害使壞也難。
戚嶼柔剛才去尋闫慧雲時,因心中着急,便鑽進了那蔥茏的忍冬叢裏,誰知偏巧裏面藏了一汪水塘,她整條小腿都陷進去,好在她今天穿的裙子顏色偏暗,天色又黑,才無人發覺,否則便是失儀了。
此時那濕噠噠的褲兒緊貼着腿,冰冰涼的鞋子也不好受,太陽又落了山,冷了許多,她實在受不住,便同趙氏和王氏悄悄說了聲,回那先前歇息的廂房裏更衣。
入宮的官眷都未帶婢女,但路上都有宮婢侍候,戚嶼柔倒是認得路,提着裙擺快速朝東面那間廂房走,路過一處荷塘卻忽聽見有人叫救命。
那道聲音不大,遠處又有絲竹聲蓋着,若不是她離得近,怕是根本聽不到。
她往荷塘方向走了兩步,那呼聲更清楚了,朝那聲音來處一看,竟是個十三四歲的宮女落進了水裏,此時她正緊緊拉着一叢岸邊的蒲葦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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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宮女見有人來,眼中充滿希望,開口向她求救:“恩人救命!奴婢路過此處不小心踩空了腳,落在這荷塘裏,已在這裏困了許久,求恩人救命!”
因闫慧雲那樁事,戚嶼柔如今還緊繃着一根弦,更将這皇宮內苑視為吃人的龍潭虎穴,眼下忽然冒出個小宮女在荷塘裏求救,她如何敢救,于是道:“你莫驚慌,依舊抓緊那蒲草,我去尋人來救你。”
“恩人我實在抓不住了,我在這水塘裏困了許久,一直沒有人經過,手已沒有力氣了,您就發發慈心,拉我上岸吧!”那小宮女立刻哭嚎起來,又抽抽噎噎道,“我家中尚有重病的幼弟,只靠我每月的月例銀子買藥救命,我若死了,他也活不成了啊!”
那小宮女瘦瘦小小,說話間又果然拽不住那蒲草,人沉溺進水裏冒不出頭來了。
戚嶼柔心中一急,又想若是因她多疑害那小宮女丢了命,日後如何悔愧也沒用的,且那宮女就在岸邊,身材又瘦弱,将她拖上岸應該不難。
即便被她拖下去,戚嶼柔也是會游泳的,也能将人救上來。
這般想着,戚嶼柔已走到了荷塘邊,正巧那岸邊就有一段不粗不細的樹枝,她忙撿起樹枝,将另一頭遞給那小宮女,“你抓住,我拉你上來!”
小宮女慌忙抓住,總算将頭露出了水面,一面咳嗽一面感激哭泣。
“你先別說話,我力氣不夠,你別掙紮,我先将你拉到岸邊,然後拽你上來。”
那小宮女瘦弱,拉起來并不十分費力,戚嶼柔很順利便将人拉到了岸邊,朝她伸手:“我拉你上來。”
那小宮女臉上帶淚,一副可憐模樣,可戚嶼柔被她握住的一瞬間,就知自己上當了!
小宮女的手看着不大,但掌心全是老繭,不是指頭上帶繭,而是掌心,裴靳常抓着戚嶼柔的手把玩,他因常年練劍,掌心也是生滿薄繭的,若是幹粗活引起的,那指肚上應該也有繭才是。
且這小宮女的手勁兒極大,如同一把鐵鉗牢牢握住戚嶼柔的手,一聲驚呼尚未來得及發出,她已被這小宮女拖拽着掉入了荷塘裏。
只發出小小的一聲“噗通”,并未驚動遠處的人。
涼沁沁的水從四面八方湧來,将戚嶼柔的口鼻堵了個嚴實,她努力鎮定下來。
她少時在蘇州府養病,宅內有一處清澈水塘,照顧她的老嬷嬷便是蘇州府人,很會凫水,因戚嶼柔病弱,便時常在入夏之後,帶着戚嶼柔凫水,想讓她身子強健些,戚嶼柔游了三個夏天,也喜歡在水中暢游的感覺,可以說是擅游,只可惜回京之後便拘束住了,不再下水,便是戚燮和趙氏也不知她會凫水。
哪知這技能此時竟派上用場,那小宮女将她拉下水後便退開了,戚嶼柔佯裝不會水,一面驚恐掙紮着往荷塘深處游,一面瞧那小宮女的所在,方才還可憐的小姑娘,此時寒着一張雪白的臉,上面全是殺氣。
戚嶼柔心中怕極了,待兩人的距離足夠遠了,才不再假裝,忽然發力往另一邊游。
小宮女發現她竟會游泳,當下便追了過來,她雖游得快,可因兩人之間早已拉開了距離,沒能立刻追上,戚嶼柔更是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感覺腔子都要炸開了,可兩人的距離還是越來越近。
離岸邊只剩兩三丈距離時,戚嶼柔體力不濟,那小宮女快速靠近,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往水下拽,兩人力氣相差懸殊,戚嶼柔毫無反抗之力,被灌了幾口水,眼看就要丢命的時候,水面忽然波動了一下,戚嶼柔忙擡眼看去,竟是一個侍衛一個嬷嬷朝這邊游來。
那小宮女見有人來,還不肯放過戚嶼柔,竟要拽着她往水塘中間去,好在那侍衛已至近前,朝小宮女刺了一劍,她才松開戚嶼柔逃命去了。
那嬷嬷身材矯健,一把從後面抱住戚嶼柔的腰,将她帶出了水面。
“姑娘莫怕,奴婢是奉命來救姑娘的。”那嬷嬷道。
戚嶼柔喘了兩口氣,終于活過來,雖不知那嬷嬷奉誰的命,她自己總歸是獲救了。
那嬷嬷帶她上了岸,又給她披上了一件厚重的深色鬥篷,抄小路走了一會兒,來到一座宮室前,她擡頭偷偷瞅了一眼,見那牌匾上幾個鎏金大字:承乾殿。
承乾殿,是皇帝的寝殿。
“姑娘進去吧。”那嬷嬷打起簾子,請她入內。
戚嶼柔心中慌亂,不知裴靳這是什麽意思,是要同她坦白身份了?還是又憋着什麽壞?千百個想法從腦中閃過,人卻只能恭順聽話邁了進去。
殿內燃着龍涎香,同裴靳身上的味道一樣,入內便見一張山石紋翡翠折屏,折屏之上挂着匾額,上書“湖光山色”,筆走龍蛇。
折屏前面放着一架頗寬敞的羅漢床,羅漢床前便是那散着袅袅青煙的瑞獸鎏金香爐。
東面是被屏風隔開的寝床,西面則用挂落飛罩隔出一個日常活動的所在,裏面擺着一個寬面大屜桌,旁邊是書架、條案、香幾等物,物物精致,件件考究,又是鎏金器物,又是明黃引枕墊子,都是皇家才有的氣派。
戚嶼柔正拘謹站着,忽聽東面屏風之後有些響動,細聽竟是有人在內更衣。
上次在畫舫內,兩人不歡而散,之後戚嶼柔被送回戚家,到今日,戚嶼柔已有十多日沒見到裴靳了,一時心中忐忑非常,忙垂了眼,屏息等着裏面的人出來。
她不知是該直接跪下磕頭,還是等裴靳點破再跪下磕頭,正糾結着,一道微沉的腳步從屏風後出來,來到她身後,微熱的呼吸噴在她的後頸,裴靳慵懶的聲音響起:
“不過是入宮拜壽,柔兒妹妹怎麽弄得這樣狼狽?”
戚嶼柔瞥到一片明黃袍角,僵着身子沒動,裴靳卻用手指勾了勾她的衣領,聲音低沉溫柔:“柔兒妹妹快将濕衣服脫了,免得着了風寒。”
戚嶼柔剛才被拉進水裏,險些被淹死,如今腦子還有些暈暈乎乎,聽了裴靳的話也想不出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呆呆擡頭,便看見年輕帝王那張俊美儒雅的臉,他今日穿了天子衮袍,比平日的錦袍便有不同,愈發的貴氣華麗,又因鳳眼中帶着涼涼笑意,便又生出一股莫名的疏離之感。
如今這情形,戚嶼柔已經沒有別選擇了,人家穿了龍袍,又在宮裏……
“臣女拜見皇上……”戚嶼柔說着就要跪下去,卻被裴靳握住了手臂攙住。
她驚惶擡頭,才泡了冷水的肌膚白得雪一般,又因驚吓眼角泛紅,渾身更是濕漉漉的,裙角正往下滴水,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像是個被水淹的可憐白兔子。
“先将濕衣脫下來,一會兒我将你送回宴上。”裴靳眸色微微一沉,笑容卻越發的溫和,他拉着戚嶼柔走到了東面屏風後,一張十分寬敞的龍床便大喇喇闖進戚嶼柔眼裏,兩人如今雖是那樣見不得人的關系,可這樣明目張膽将她拉進帝王的寝房內,也實在是太過了些。
若被人瞧見,還不知被傳揚成什麽樣子,她日後即便想要自請去奉道清修,裴靳為了自己不落個始亂終棄的罵名,也不一定肯放她了。
可眼下的情形,她若是不回宴上肯定不妥,若是再晚些,只怕也易被人發現,且那人害她不成,誰知還有沒有後手?不管怎樣,都得先過了今晚才是。
裴靳坐在龍床邊的檀木椅上,以手支頤,姿态閑适,那雙如潭鳳目卻黏在戚嶼柔的身上,口中催促:“再磨蹭可就要遲了。”
戚嶼柔咬咬牙,背對他脫衣服,半濕的披風,濕透的衫子和裙兒,最後只剩亵褲和抹胸,那一片雪白的脊背被殿內的燭火照得生香暖玉一般,讓人動心起念。
“這裏沒有我穿的衣服……”戚嶼柔衣服脫了一半,忽然發現這裏并沒有她能穿的衣服。
一件尚帶着體溫的中衣落在她肩上,裴靳的手落在她的後脊,解開她抹胸後面的系帶,戚嶼柔吓得驚呼一聲,人已被他摟在懷裏。
“柔兒妹妹這些日子可有想起琛哥哥?”他低聲耳語,戚嶼柔亵褲的帶子也被解開,綢布被水濡濕“啪嗒”一聲落在地面,戚嶼柔的心也沉了沉。
“皇上……”戚嶼柔抿唇,覺得有些委屈,鼻子也酸酸的,她今夜險些被淹死了,實在不想在這承乾殿裏再發生些豔事,心中難過得很。
戚嶼柔聲音本就嬌軟甜糯,像是一盞沁涼的蜜茶,叫二爺時好聽,叫哥哥時綿軟,叫皇上時婉轉柔弱。
若是将來她入宮,日日喚他皇上,也不錯。
若是能叫他皇帝哥哥,就更不錯了。
可眼下戚嶼柔眼睛徹底紅了,抿着唇,說不出的可憐模樣,裴靳便不再逗弄她,将她抱在懷中,拍拍她的背,安撫道:“已經讓人去你房中取衣服了,先将濕衣服脫了,免得受涼。”
戚嶼柔委委屈屈“嗯”了一聲。
裴靳坐在床沿,伸手撈起戚嶼柔的一條腿,問:“便是這條腿下午踩進了水裏?”
戚嶼柔心中驚駭,沒想到裴靳竟對她的事了如指掌,心中千回百轉,卻也只能如實“嗯”了一聲。
他的手掌輕輕揉着戚嶼柔的小腿,掌心微微發燙,帶來一股古怪的舒适和恥意。
她偷偷擡頭瞧裴靳,卻正巧撞進裴靳的眸中,兩人更親密的行為也有過,偏偏此時戚嶼柔心中羞得不行,忍不住別開臉,不敢看他,那耳朵更是紅得能夠滴血。
“姜湯不燙了,柔兒乖乖喝了。”
戚嶼柔被他喂了一碗熱辣辣的姜湯,也不知是被辣的,還是她尚有羞恥殘存,只覺渾身都燙了起來。
他低低笑了一聲,将她的臉掰過來,逼她直視他的眼,兩人呼吸交纏,又是這樣私密旖旎的情形,自是格外的動魄驚心。
戚嶼柔顫顫喚了一聲“皇上”,想要從他膝上下去卻沒成功,好在有宮女叩門,戚嶼柔以為總算能脫身了,誰知裴靳竟不放她。
那宮女垂頭入內,将手中的衣裳恭敬放在床邊小幾上,便退了出去。
戚嶼柔只覺羞臊難忍,便聽裴靳道:“不會讓別人知道的,柔兒妹妹放寬心。”
想來裴靳也不想兩人的事被別人知曉,日後若是有機緣又尋回薛柔音,她這個替身最好一點痕跡都不要留下才好。
換好衣服,戚嶼柔又散了頭發,将水漬絞幹,重新盤回原來的發式,躊躇片刻,還是開口問:“皇上可知今夜是誰要害我?”
裴靳端詳她片刻,才道:“你倒進豆綠雙耳瓶中的茶水讓人驗看過了,裏面放了烈性春藥,後面還有好戲看呢,至于害你的人,今夜定是要讓她吃苦頭的。”
又道:“走罷,帶你去看看這皇宮裏的豺狼虎豹。”
裴靳拉着她出了承乾殿,上了華麗車駕,直往宴席那邊去了。
戚嶼柔在一個僻靜地方下了車,趁着裴靳入席吸引衆人目光時,她悄悄回了座位。
趙氏見她久久不回,正要去尋她,見她回來,忙低聲問怎麽了,戚嶼柔搖搖頭,問水榭裏面可有異常。
“放心罷,慧雲一直陪在陶國公夫人身旁,沒出什麽事。”趙氏道,又低聲問,“你可是看見他了?”
戚嶼搖頭示意噤聲,趙氏心事重重看了水榭那邊一眼。
戚嶼柔未曾得罪過什麽人,今日卻險些被人陷害冤死在荷塘裏,心中猜測應該是和七公主有關,她手中雖沒有證據,但是方才裴靳那樣說,應該是知道了什麽。
裴靳入了水榭之後,說了幾句祝壽之語,太皇太後笑着讓他坐,又有皇親國戚入內賀壽,水榭裏愈發的熱鬧起來。
又過了片刻,裴靳和馮太後扶着太皇太後出來,往春華殿去了,便有內侍宮婢請諸位夫人小姐同去春華殿欣賞歌舞。
戚嶼柔知道今夜必然是不能太平了,心中頗為忐忑,可也只能随着衆人前往,入內見春華殿裏燈火輝煌,太皇太後、馮太後和裴靳坐在上首位置,靠近裴靳一側的坐着晟王和恒王,恒王之下又坐了幾位國公、世子。
靠近馮太後一側坐的是七公主裴蓉、九公主裴韶,還有一個十歲左右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應該就是那尚未及笄的十一公主裴盈。
戚嶼柔入內便尋闫慧雲身影,卻又不好太過明顯,費了好大勁兒,才終于在一衆官眷中尋到了她,見她正和陶國公夫人說話,坐在了前面。
“戚夫人和戚小姐請坐這裏。”宮婢停下,指着一處席位讓坐,這裏頗為靠前,其實以戚家父子的官位品級,不應坐此,可若同那宮婢問詢,難免惹眼了些,戚家母女便只得規規矩矩坐下。
只是坐下之後,戚嶼柔便覺如坐針氈。這裏實在太靠前了些,就在裴盈身後,豎起耳朵就能聽見裴靳和太皇太後說話。
裴靳說:“皇祖母的大壽,孫兒因事耽擱了,白日未能陪皇祖母同樂,現下可要陪祖母好好欣賞歌舞。”
太皇太後誇他孝順,并說還是公事要緊。
裴靳又道:“今日這些貴女們都極好,晟王弟和恒王弟尚未娶親,母後也為他們操心呢,皇祖母可有覺得好的姑娘,今日倒是可以指兩門婚事,也算喜上加喜呢。”
太皇太後道:“他們兩個比你還小些,你先立後成親才是,不如你現在好後相看一番。”
馮太後也笑着道:“正是呢,你不肯鋪張選秀,正好趁今日這個機會,将各家的姑娘相看相看,若是家世人品合适,正好選進來充盈後宮。”
三人說話聲音不算大,可戚嶼柔實在離得太近了,聽得真切,偏還得假裝沒聽見,垂着眼乖順坐着。
“朕倒是看上了一位姑娘。”裴靳忽輕笑了一聲,故意賣起關子來。
馮太後心中一驚,她今日本就是想讓裴靳動動春心,起了納女子入宮的心思,但也只能以貴人、嫔的身份入宮,決不能是妃子或皇後,那後位是給馮寶瓊的,如今裴靳這樣說,馮太後自然害怕那人威脅了馮寶瓊的地位。
“是……誰家的姑娘?”馮太後探問。
“一個在禦花園濕了裙擺的姑娘,好像是姓戚。”
正在聽牆角的戚嶼柔驚吓擡頭,正碰上裴靳看過來的目光,他着龍袍,面如冠玉,龍姿鳳章,一雙眼睥着她。
戚嶼柔渾身的血都沖上了頭,整個人都因緊張而發顫,兩人如今的關系是見不得人的,裴靳竟當着太皇太後和馮太後的面說起她,難道是準備将她帶進宮裏……
進宮之後,她就再不可能離開了,即便将來裴靳膩煩了,不需要她這個替身了,她也要老死在這宮牆之中!
她不想!
可若裴靳真要将她納入後宮,她根本無法反抗。
好在裴靳的目光很快又移開,笑道:“不對,好像是姓齊還是姓邳?朕也記不得了,只是在禦花園內匆匆一面,她說話聲音又小,實在沒聽清。”
馮太後一顆心懸起,強裝鎮定問:“她可說是哪位官員的親眷?”
戚嶼柔僵硬着身子,見裴靳又朝她看過來,恨不能将他那兩顆眼珠子摳出來扔了——他生怕別人察覺不到兩人見不得人的關系不成!?
“不是哪位官員的親眷,她說自己是昭陽宮的宮婢,後來朕才想起昭陽宮一直荒着沒人住,哪裏有什麽貌美宮婢,想來是她诓騙朕的。”
太皇太後以為裴靳是故意說話逗笑,笑得開懷,馮太後卻不如此認為,心想宴後要好好去查查那姓齊還是姓邳的宮婢,若是能尋到放到裴靳身邊,自然也是她的助力。
于是問道:“那宮婢長得什麽樣,多高?”
戚嶼柔害怕裴靳又看她,忙低了頭,卻聽裴靳道:“身高七尺有餘,麥色皮膚,丹鳳眼,圓臉盤。”
馮太後越聽越覺得不對勁,若真長成裴靳所說的模樣,贊一聲模樣周正已是勉強,何來的美貌呢?
馮太後這邊困惑不解,戚嶼柔那邊卻暗罵裴靳促狹鬼,輕飄飄幾句話,就就讓好幾個人心潮翻湧,實在是缺德的混蛋。
兩曲歌舞方罷,裴蓉捏着酒杯起身,來到階下,笑着道:“宮中的樂工舞伎雖好,卻多了幾分匠氣,今日皇祖母過壽辰,應尋個有趣兒的消遣,讓大家都樂一樂才是,孫女有個想法,不如我們試試民間的擊鼓傳花,鼓聲停時傳到誰手中,誰便表演個節目如何?”
太皇太後正是愛熱鬧的人,聽了此言自然道好。
裴蓉又道:“既是我提的玩法,那便由我抛磚引玉,先獻一首琴曲,願皇祖母身體康泰,福壽綿綿。”
一時擺上了琴案、坐墊等物,裴蓉大大方方同衆人行了一禮,眼睛落在陶明湛身上時愈發的柔情似水,可惜陶明湛沒擡頭,白柔情了一番。
裴蓉落座,彈了一首十分高雅的高山流水,技法純熟,頗為不錯。她早打聽到陶明湛頗喜琴曲,亦會吹簫,因此特意提前練了這一首,希望得他兩分注意,誰知彈完驕矜擡頭,确實有人鼓掌稱好,可那陶明湛竟是正和旁邊的人低聲說話,根本沒有任何反應,裴蓉心中不快,可又不好表露,心中憤然。
她起身來到那紅皮鼓前,背對衆人拿起鼓槌敲擊,面前的宮婢手指微動,她便立刻停了,回頭見那花枝正落在一個容貌姣麗,額間生了一枚朱砂痣的少女手中。
少女滿臉茫然擡頭,一副不知發生了什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