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細栗 “還記恨在心,他心也太窄了些………
第25章 細栗 “還記恨在心,他心也太窄了些………
“在這裏, 可以嗎?”
戚嶼柔聽了這話,心中立刻吓了一跳,遲疑片刻, 便抿唇點了點頭。
她雖不想在這艙室內做,可緊貼的身體讓她知道裴靳起了興兒,今日她實在露出了太多的漏洞, 不想再惹他不快,這才點了頭。
他的手掌緩緩撩起了她的裙兒,溫熱的指尖劃過的地方帶起一陣細栗, 她覺得實在羞恥, 可也只能抿唇忍着。
“柔兒今日未免太過溫順了些。”裴靳聲音微冷,那掀起的裙兒也落下來, 裙擺輕輕劃過她的腿, 遮住了一片春光。
他坐在窗邊的官帽椅上, 昳麗俊美的臉上略帶一抹笑, 并不是他經常展現的假笑, 而是冷笑。
“二爺……”戚嶼柔嗫嚅,不知好好的怎麽又惹了他不快。
戚嶼柔被帶到別院後, 兩人歡愛次數不少, 可只有一次是在卧房外的, 便是見霜齋那次, 他存着心讓她求饒, 故意在見霜齋做。
裴靳知道戚嶼柔矜持、生澀、覺得羞恥,如今這艙室比見霜齋更缺私密,甚至可以說是更荒唐吓人的地方,戚嶼柔卻輕易答應了。
她昨夜才同他服了軟,認了錯, 若不是為了遮掩闫鳴璋,她至少要央求一番,而不是紅着眼答應他。
他本想再逼她一逼,将她逼得丢盔棄甲,也好重新調理,誰知見她紅了眼,一支白荷般嬌顫可憐,又不忍心了,只淡淡道:“我近日事忙,一會兒讓承喜送你回戚家,等進宮賀完壽再回海棠巷。”
說完,裴靳便出了艙室。
戚嶼柔不知裴靳這是怎麽了,可他忽然走了,卻讓人高興,如同窮途末路的人忽然撿了個大元寶,又如病入膏肓的人得了太上老君的金丹。
但片刻之後,戚嶼柔又有些害怕,她知道裴靳應該是生氣了,可偏又不知他為何生氣,她都答應在這艙室裏了,這麽駭人的要求她都沒拒絕,他還生什麽氣呀……
她怔忪了一會兒,攪腸攪肚的難受,偏偏又什麽都做不了,只得尋到自己的亵褲穿上,又理了理頭發,出船艙時見畫舫就停靠岸邊,不見裴靳身影,只有承喜弓着腰候立在馬車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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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嶼柔下了畫舫,承喜恭敬行禮,道:“主子讓我送姑娘先回戚家。”
“有勞。”戚嶼柔聲音溫和,便準備上車回家。
誰知承喜卻沒動,似是有話要說,戚嶼柔以為裴靳有話要交代,便乖乖站着等承喜開口。
承喜确實有話說,裴靳今天一直氣兒不順,方才回來時本已經神色正常了,誰知才進去一會兒,出來時竟惱了,承喜跟了他許多年,知道裴靳雖然城府深沉,可并非那種陰晴不定的人,也不知戚嶼柔怎麽将他惹惱成這樣,承喜有心想同戚嶼柔說幾句,可又實在沒膽子,猶豫片刻,還是放棄了這冒險的想法,彎腰扶着腳凳道:“姑娘上車吧,我送姑娘回去。”
戚嶼柔眨眨眼,說了聲“好”,便乖乖上了車。
她雖不知裴靳此時想法,可裴靳讓她回家,她便聽話回家去,改日他讓她回海棠巷,她也乖乖回海棠巷去,她乖乖聽話,總是挑不出錯處的吧?
若是這樣還不能使他滿意,那他也實在是太難伺候了。
回到戚家,戚嶼柔先去找了戚庭鈞,同他說了今日的事,戚庭鈞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當下出府去闫家尋闫鳴璋,至于他如何說,戚嶼柔便不知了,但她哥哥做事素來穩妥,她并不擔心。
沐浴之後,戚嶼柔又畫了一會兒那福壽康寧圖,才上榻安寝。
躺在自己的床上,戚嶼柔卻一時沒了睡意,她想着這三個多月的遭遇,只覺恍若一場夢,與闫家也退了親,與闫鳴璋也斷得幹幹淨淨,往後就只能在那宅院裏做個見不得人的外室,她只求這事兒別讓人知曉,勉強保全住自己的名聲,別讓戚家蒙羞便好。
再往後如何呢,戚嶼柔實在不知裴靳心中想法,但她猜想這位新帝并不是好相與的,如今對她雖還溫和寬容,也不過是因她眉眼同薛柔音有些像,還圖她的新鮮罷了,等這新鮮勁兒過了,大概也就沒了興致,短則半年一年,長則三年五載,總不會再久了,等他立了皇後,充盈了後宮,莺莺燕燕,美不勝收,哪裏還會出宮來尋她?
等他那邊淡了,她便主動去求個恩典,只說自己忽然頓悟了,或者是夢見了什麽神仙,自請回老家祖宅內奉道清修,也免了裴靳費心思處置她。
戚嶼柔這樣想了一遭,覺得日後大抵也就是如此了,心中便也安定了,她翻了個身,卻碰到了腿上的傷,“嘶”了一聲坐起身來,掀開松垮的亵褲,見腿上那齒痕實在有些深,雖上了藥,只怕也要有些日子才能消下去了。
“十多天了還記恨在心,他心也太窄了些……”戚嶼柔喃喃自語。
之後一段日子,戚嶼柔都在家裏畫那福壽康寧圖,等畫完,又自己親手裱糊起來,裝在錦盒中。
七月二十九那日,天未亮,戚嶼柔便起身梳妝,草草用過早膳,便同趙氏一起乘馬車去了宣成門等候。
母女二人到的并不算晚,可已有十多家的官眷在等候了。
戚嶼柔将車簾掀開一條縫,正瞧那高大的城牆,手腕卻忽然被捉住了。
“小禾你到底和我二哥說什麽了,他這幾日丢了魂兒似的,水米不進都要難過死了。”闫慧雲雖然着急問她,可到底是怕被人聽見,是壓着聲音問的。
戚嶼柔才要說話,闫家夫人王氏卻趕來壓住了闫慧雲,低聲斥責:“皇宮門口你胡吣什麽?”
闫慧雲紅了眼瞪戚嶼柔,一副氣急的模樣,王氏将闫慧雲拉開,又同戚嶼柔說了兩句賠禮的話,目光依舊是柔和的。
戚嶼柔不免覺得愧疚難受,好在宮門開了,內監宣衆官眷入內,王氏便拉着闫慧雲走了。
趙氏抱着戚嶼柔安撫了兩句,也随着衆人入了內宮去。
太皇太後耄耋之年,近幾年身子越發不好,好一日壞一日,湯藥補藥不斷,年前先皇駕崩後她更是大病一場,直到入了夏,身上才終于輕快些,偶爾也能出來走走。
太皇太後諸事不管,人老了卻愈發愛熱鬧,尤其愛聽戲,馮太後便借着給她過壽誕的契機,相看相看那些官員家的女兒,一來是給晟王和恒王選正妃人選,二來則是想讓裴靳看看這些女兒家,若是一時有看上的,也可借此勸他立後選妃。
馮太後雖想讓自己侄女做皇後,可也知道皇帝後宮不可能只有皇後一個女人,再則她知道裴靳在外面養了外室,恐怕日久裴靳生了真情,到時馮寶瓊想得他的歡心就難了,于是心中愈發着急。
這次壽宴辦得熱鬧,請了兩個戲班子,在禦花園東南搭了兩個戲臺子,分唱不同的戲碼,且都是熱鬧的戲,園裏一時鑼鼓喧天,宮人穿梭往來忙碌。
午間在屏萱堂擺午膳,馮太後陪着太皇太後在樓上,戚家無爵在身,官位又不顯,自然安排在偏僻處。
趙氏娘家是經商的,好在戚燮入仕之後,她也常在官眷中走動,如今又不過是個湊數的,倒也能支應。
戚嶼柔一直想尋闫慧雲說兩句話,誰知宮中人又多,地方又大,一直沒能尋到她人。
因晚上還要在禦花園擺酒宴,宮中在給備了供官眷休息的廂房,趙氏歇下之後,戚嶼柔便出去尋闫慧雲。
她們休憩的廂房在禦花園東側,同在一側的都是六部內四品上官員的內眷,闫宏文是國子監祭酒,戚嶼柔打聽之後,才知闫家母女被安排在了禦花園南側的宮室內,從東側到南側,要經過中間臨時搭建的長棚,裏面是準備茶水點心和果子蜜餞的。
路過那處時,戚嶼柔怕走錯了路,正要尋個宮人詢問,忽然聽見一個內監抱怨道:“今日這樣人多事多的,怎麽偏還有人來添亂,那壺茶是要送給闫祭酒家女眷的,送到一半,也不知哪裏冒出來個宮女,非說她去送,若是送錯了地方出了纰漏,我們可要挨罰了,你偏還依了她,若是……”
“你小聲些!”旁邊另一個小內監噓了一聲,環視一周,戚嶼柔因有白帷布遮掩,那小內監并未發現,然後才壓着聲音道,“那宮女是明翠宮的婉玉,是咱們七公主的心腹人,她要的你不給?改日還不知你是怎麽死的!”
“七公主?七公主讓她的宮女送茶做什麽?”
那小內監嘁了一聲,道:“貴主們的心思,誰能知道,左右咱們最珍貴的便是這條賤命,可得小心愛惜才是,若是之後真是因那壺茶出了事,我們也只管說不知道,那茶壺中間經了多少人的手,誰能說清岔子出在哪裏?你我都當沒這回事,安心幹活吧,晚間那些貴人們散了,等着上面的恩賞便是,想那麽多幹什麽。”
戚嶼柔一顆心怦怦跳得厲害,又怕驚動了這兩個小內監,蹑手蹑腳走開了,等離得遠了她才加快步伐,直直往南面的宮室內去尋闫慧雲。
小內監口中的七公主名喚裴蓉,如今整十八歲,按道理早該成親了,偏偏她京城內的才俊都瞧不上,鐘情于陶國公府世子陶明湛,可那陶明湛早就定了親,那未婚妻便是闫慧雲。
七公主頗得先帝喜愛,一年前曾向先帝提起此事,想要先帝下旨賜婚,先帝愛女心切,去問了陶國公,誰知竟被陶國公堅定拒絕。
這些事都是宮中隐秘,戚嶼柔知曉還是因闫慧雲的緣故,出了那事後,陶國公怕闫家多想,親自備了禮物過府,說陶國公府只認闫家這門親,讓闫家千萬放心。
以公主之身逼嫁有婚約的臣子,本就已讓人輕視,戚嶼柔以為出了那事後,七公主應該歇了心思了,可方才聽那兩個內監對話,竟是想在今日害闫慧雲的意思,便是個陌生人,戚嶼柔也不會袖手旁觀,如今是闫慧雲的事,她更要全力相救了。
她白日路過時特意留心了禦花園的幾條路,如今為了快些尋到闫慧雲,便穿了一條小路,誰知那小路白日是通着的,此時竟堆了些燈柱屏風等物,将那窄窄的一條小徑給堵了個嚴實。
戚嶼柔心中愈發着急,也顧不上許多,狠狠心,彎腰鑽進了忍冬叢裏……
一炷香後,承喜端着茶進了禦書房,見裴靳正在批閱奏折,一時也沒敢開口,只将那新茶換了舊茶,便站在旁等着。
裴靳将那奏折看完,勾了個圈放在桌邊,揉着眉心,問:“她來了?”
永坪河貫穿南方五郡,上游的堤壩已經損毀,淹了好幾個村莊,若是再不能治住,只怕河流中段的幾個郡也要遭殃,這些日子為了這事,朝中吵鬧得厲害,一方面戶部的爛賬一堆,銀子一點拿不出,另一方面先前負責加固堤壩的幾個官員要處置,也是扯來扯去,此外還有更棘手的事——讓誰去接這爛攤子?
唾手可得的軍功誰都想要,燙手的山芋沒人想接,做的好了是應該應分,做的不好便要遭殃倒黴了。
承喜日夜在裴靳身邊伺候,自然察覺出了自家主子的心情不好,朝中的事自然是其中的一個原因,可還有一個原因便是戚嶼柔了。
水患的事早就知道了,也沒見他家主子如何煩心,只是呆在禦書房的時間多了些罷了,可那日從玉鏡湖回來,主子的身邊便不好待了,陰沉沉的像要下雨,又涼飕飕的想要降霜,有幾次承喜瞥見他卧在躺椅內冷笑,一雙鳳眼蓄了寒光,唇角微微勾起,實在是吓人得很。
承喜本以為戚嶼柔将來是有前程的,如今卻有些不确定了,主子被氣得冷笑,這都多少日了,還沒消氣,只怕是要調理柔姑娘了,也不知她受不受得住。
聽裴靳開口問,承喜小心應對,道:“柔姑娘一早便随戚夫人入宮了,同衆位夫人小姐在園子裏聽了一上午戲,中午在屏萱堂用了午膳,便陪戚夫人去休息了,只是方才她又一人出來……”
裴靳擡眸看了承喜一眼,問:“她出來幹什麽?”
承喜也知道戚嶼柔曾和闫家二郎定過親,如今戚嶼柔又去尋闫家小姐,莫不是要傳什麽話,可他哪敢揣測,只得如實陳述:“柔姑娘去了闫祭酒家小姐房內。”
這話一出,承喜明顯覺得殿內冷了幾分,等了片刻未聽裴靳說話,才小心擡頭瞅了一眼,見那明黃龍袍的男人嘴角帶笑,修長的手指緩緩點着紫檀大書案。
柔姑娘你可千萬要哄哄主子啊!不然可有你好受的了!
戚嶼柔找到闫慧雲時,闫慧雲正在喝茶,戚嶼柔一把将那茶盞奪下來,見裏面已只剩幾滴茶水,慌忙想要去摳闫慧雲的嘴,讓她吐出來。
闫慧雲被她吓了一跳,怒道:“小禾你未免欺人太甚了,我不過早間問你幾句,你便要封我的嘴,可分明是你先負了我二哥的……嘔!”
闫慧雲說着話,哪裏料到戚嶼柔竟真的将帕子塞到她嘴裏,摳她的嘴,當下便将那茶水嘔了出來。
她一面白着臉吐,一面顫着手指指着戚嶼柔,可惜一句話也說不出。
戚嶼柔見她将那茶水吐了出來,心中安定了幾分,一面給她拍背,一面低聲道:“慧雲,那茶水有問題,一會兒我同你細說。”
兩人相交多年,都是掏心掏肺的小姐妹,戚嶼柔說得這樣鄭重,闫慧雲自然立刻便信了,她害怕那茶吐得不幹淨,自己又摳了喉口,直吐得天昏地暗,才被戚嶼柔扶着坐在玫瑰椅裏。
“我剛才聽兩個內監交談,說是七公主的宮女截走了給你的茶水,七公主又……”戚嶼柔點點闫慧雲的額,聲音愈發低,“你若出了事,同陶家退了親……”
後面的話兩人心知肚明。
闫慧雲若在太皇太後壽宴上丢了醜,或是闖了禍,同陶國公府退了親,到時陶明湛便沒有拒絕尚公主的理由了。
“這樣多的人,她怎麽敢這樣明目張膽來害我?”闫慧雲雖然性格活潑,可到底是個沒經過事的姑娘,如今又身處這陌生的皇宮之內,怎麽能不害怕。
戚嶼柔握住她的手,安撫道:“慧雲你別怕,這事被我聽到了,便是神佛庇佑你,我們一定能安穩度過的。”
戚嶼柔猜七公主是要讓闫慧雲丢醜,這樣多的人,那醜事定會傳揚開來,逼得兩家必須退親,可什麽樣的醜事猜能讓兩家不得不退親呢?
自然是女子失貞。
若真如戚嶼柔猜測,這七公主着實可惡可恨,這樣多的官員內眷在旁,若是闫慧雲失了名節,只怕也活不成了,還要牽累闫家。
戚嶼柔掀開那壺蓋聞了聞,嗅到一股甜甜的氣味,并不是這茶水原來應有的味道,略思忖片刻,将殘茶倒進了香幾上那個豆綠雙耳瓶裏,又将淨手盆裏的水往壺裏灌了一些,握着闫慧雲的手耳語幾句。
華燈初上,闫家母女和戚嶼柔去尋趙氏,因今夜萬萬不能出事,兩家又素來交好,戚嶼柔便将之前的事同王氏和趙氏都說了,兩位夫人也是驚駭不已,可這事關乎生死,哪個也不敢怠慢,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去禦花園賀壽。
此次進宮的內眷不少,宮中雖有能擺下百來桌宴席的大廳,可太皇太後又嫌無趣,所以宴席擺在禦花園的臨湖水榭裏,又在湖邊搭起了一排棚子,周圍燈火輝煌,又有湖水晚風送來清涼,倒是既涼快又熱鬧,別有一番雅趣。
家中有爵位的,或者與皇家有些關系的,都安排在了水榭裏,其他朝中官員的內眷則是在水榭外的湖邊,天擦黑時,鼓樂絲竹之聲響起,戚嶼柔拉着闫慧雲帶着兩人準備的賀禮入了水榭內,混在一衆貴女之中。
來獻賀禮的都是官員家的女兒,有相熟些的,便低聲交談着,女兒家的聲音總是嬌嬌甜甜的,本來莺聲燕語,戚嶼柔和闫慧雲卻緊繃着,生怕那七公主此時來發難。
闫慧雲雖然沒喝那動了手腳的茶水,後面可沒人知道會發生什麽,是故兩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來。
隊伍緩緩移動,兩人即将要進入水榭時,一個宮女忽然快步行至闫慧雲身畔,低聲道:“可是闫祭酒家的小姐,奴婢是李太嫔宮裏的,太嫔今日身上不爽利,未能來水榭給太皇太後賀壽,只是聽說闫小姐來了,心中想念,讓奴婢請小姐前去一見。”
先帝在世時,這位李太嫔便不受寵,新帝登基後,這位李太嫔更是變成了隐形人,俗事俗物一概不問,只是闫家與她确是隔了幾房的親戚,走動雖不頻,但逢年過節也是要送節禮的,可在眼下這個關節讓人來請闫慧雲過去,實在是太巧合了些。
戚嶼柔就在闫慧雲旁邊,自然也聽見那宮女的話,她捏了捏闫慧雲的手,闫慧雲手心潮濕,微微發抖地回握住她尋找支持,聲音倒是還算鎮定,道:“我心中也想念太嫔娘娘,只是要向太皇太後獻壽禮,還請等我送完禮出來,再随你去見太嫔。”
那宮女眼珠一轉,又假裝左右觀瞧似的,才神秘兮兮低聲道:“太嫔是有一件關系闫家生死的事同姑娘說,姑娘怎麽不知輕重緩急?裏面那麽多人,又沒有人造冊登記的,便是少姑娘一個也沒人知曉,姑娘速速随我去見太嫔才是。”
戚嶼柔暗中觀察那宮女的神色,見她行事鬼祟,越發确定這宮女有問題,她再次捏了捏闫慧雲的手心,闫慧雲有了她這個主心骨,定了定,道:“可我這裏實在走脫不開,既然娘娘有緊要的事,不如去尋我母親,她就在那一席。”
說着,闫慧雲指了指不遠處的假山旁。
那宮女正是七公主宮裏的,她本以為這闫家小姑娘應是好騙,誰知兩番說辭竟是都不上當,一時心中既慌且怕:那邊已引了人去廂房等闫慧雲,若是不能将她引過去,公主的謀劃就要付諸東流了,到時候她這個小小宮女只怕要活不成。
想到此處,那宮女也發了狠心,立着眼睛道:“闫小姐好大的譜,太嫔娘娘請您過去,您竟然絲毫不理會,等我回去禀明娘娘,讓娘娘治你大不敬的罪。”
闫慧雲雖知不能跟她去,可聽了這話一時也被吓住,她心中害怕,忍不住去瞧戚嶼柔。
“實在不是她譜大,太嫔娘娘召她去,她肯定是要去的,只是今日是太皇太後的壽辰,怎麽樣也要先給太皇太後祝壽之後才能去,這位姑姑何必這般疾言厲色?竟就能給官眷定罪了?”戚嶼柔聲音微低,說出的話卻不客氣,她本生了一張姣美無比的臉,可如今面上含霜,便也有幾分的威勢。
“再則,既然是太嫔娘娘有重要的事要告知,闫夫人就在那裏,姑姑去尋闫夫人說還更好些,姑姑快去吧,我們這裏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完事呢。”戚嶼柔說完,便拉着闫慧雲往前走了幾步,進了水榭之內。
那宮女死死盯着兩人,卻知今日這人她是請不去了,心中惱很不已,惡狠狠咬着牙走了。
“慧雲別怕。”戚嶼柔握着闫慧雲的手,低聲安撫。
兩人随着衆貴女往前移動,過了好半晌,終于看見了太皇太後的真容,只見一位鶴發童顏的老妪端坐在靠椅之上,她今日穿着朱花藍底的太皇太後禮服,鳳冠霞帔,面容慈祥。
戚嶼柔上前行禮,自報家門,又送上那幅福壽康寧圖,領了賞,便退到一邊等闫慧雲。
闫慧雲的賀禮是一副繡品,繡的松鶴延年,又說了幾句早準備好的吉祥話,便也領賞退下。
兩人一道往外走,戚嶼柔的目光快速在水榭內掃了一圈,終于尋到那位陶國公夫人,正在兩人右前方。
“慧雲,一會兒你去同陶國公夫人見禮,盡量讓她将你留在水榭裏,有她護着你,你又一直在這些勳貴的眼皮底下,便是過後有什麽,也有人證。”戚嶼柔低聲。
闫慧雲同陶國公世子有婚約,那陶國公夫人算是她未來的婆母,若她能将闫慧雲留下,今夜便能相安無事了。
“小禾……我……”
兩人離陶國公夫人已只剩幾步,戚嶼柔低聲鼓勵:“慧雲,今夜若不能安穩度過,整個闫家都要被拉下水,我知道你同陶國公夫人不太熟,她可能不會留你,但總要努力一次試試。”
陶家是公府,闫家卻只是個三品文官,這親事是因一樁機緣才定下的,算是闫家高攀了,闫宏文也曾提過親事作罷,是陶家不肯,可闫家家風清正,并不是那趨炎附勢的門戶,闫慧雲又知是自家高攀,愈發的拘謹,詩會雅集上遇見陶國公夫人,都是遠遠避開的……
可戚嶼柔的話也着實讓她下定了決心:“我知道了小禾。”
兩息之間,兩人便行至陶國公夫人身畔,闫慧雲正欲開口,陶國公夫人卻“咦”了一聲,竟站起身,拉住闫慧雲,親熱道:“我今日一直想尋你說幾句話,快同我一起坐。”
兩人沒想到闫慧雲竟這樣順利留下來,驚訝對視一眼,戚嶼柔便笑着告退出去。
那邊七公主得知沒将闫慧雲騙來,心中怒極,一巴掌扇在那宮女臉上,罵道:“沒用的狗奴才!這點小事都做不了,留着你有什麽用!來人給我拖出去打死!”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那宮女磕頭求饒,為了自己活命,哪管別人死活,早将引風吹火的話想好了,“實在不是奴婢不濟事,是有別人從中作梗壞了殿下的事!是那人攔着不讓闫慧雲同奴婢走,還罵了奴婢一頓!”
七公主裴蓉是蔣貴太妃的愛女,生得貌美,性子卻驕縱,是宮中最受寵的公主,如今她大哥裴繼封了英王,出鎮嘉州,手握重兵,二哥又才被封了晟王,蔣貴太妃如今為了躲避馮太後,雖去了嘉州榮養,可先帝在時,馮太後都因她而失了體面寵幸,裴蓉自然是有驕縱的資格的,十八年裏,她要星星不給月亮,唯一一樁不順心的,便是沒能嫁給陶明湛。
可因陶國公府态度實在堅決,先帝施壓也未能讓陶闫兩家退親,便只得又給裴蓉挑選了一門親事,這次的人也是裴蓉自己看上的,是魏國公的嫡長子,魏知衍。
她偏愛俊美的兒郎,那魏知衍生得又極俊俏,聽說還頗有詩才,裴蓉十分滿意,便讓先帝下旨賜了婚,那魏國公府也十分應承。
被陶國公府拒了,卻嫁入魏國公府,裴蓉本來以為能揚眉吐氣了,後來才知那魏知衍是個表面正經,實際下流的龌龊種子,自己院子裏養了五六個小妾通房,聽說身上還帶了病,只是被魏國公府瞞得嚴實,賜婚前才沒被裴蓉打探出來。
知道這事,裴蓉自然想要退婚,誰知先帝竟就忽然駕崩了,如今新帝登基,裴靳又不是她的同胞哥哥,怕是不肯為了她得罪魏國公府,于是便想讓那魏知衍壞了闫慧雲的清白,到時兩樁婚事便都能退了,陶國公府她未必就嫁不進去。
誰知那闫慧雲竟不上鈎,心中正怒極之時,聽那宮女說有人從中作梗,不免憤恨異常,“是誰壞我的事?”
那宮女見活命有望,哪管真的假的,只将裴蓉惹得發怒才好,她道:“那闫慧雲聽了奴婢的話,本都要同奴婢來了,誰知那禮部戚侍郎的女兒卻說送賀禮重要,攔着不讓來,還說就是蔣貴太妃使人來叫,如今也是太皇太後和太後尊貴,讓奴婢快滾呢!”
聽了前面的話,裴蓉尚且只是恨那人多事,聽了後面的話,裴蓉的殺心都被激起來了——先帝在時,她母妃何等榮光,如今卻只能避去嘉州,馮太後因恨她母妃,對她亦是磋磨苛責,那些話豈不是戳她的肺管子?
“她叫什麽?”
那宮女早已打探得清楚,忙回道:“叫戚嶼柔,父親是禮部侍郎戚燮,母親趙氏是商戶女。”
裴蓉冷冷哼了一聲,咬着牙道:“京城侯爵遍地走,她一個小官的女兒,入了宮不謹慎小心些,還管起別人的閑事來,也是她該死。”
她倒要叫那戚嶼柔知道,得罪了貴人,即便是暫時失勢的貴人,捏死個小官的女兒也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