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服 他并不是缺什麽妹妹,他只是喜歡……
第23章 不服 他并不是缺什麽妹妹,他只是喜歡……
戚嶼柔頸間的扣子已盡數被解開。
這軒室四面都是窗, 無床無帳,若是在這裏,戚嶼柔不知該是怎樣的荒唐恥辱。
“我……想回立雪樓。”她輕輕咬着唇, 軟聲請求。
前次裴靳也想在這裏同她親近,她說不想,裴靳便沒碰她。
今日卻不同, 他聽她說了這話,依舊脫了她的衫子,親親她雪白的後頸, 道:“可外面下着雨, 我怕淋着柔兒。”
她下身的裙兒雖還在,上身卻只剩一件薄青色的抹胸, 細細的帶子挂在頸間, 更襯得骨纖肉嫩, 原本冷清的書齋, 忽然旖旎了起來。
“二爺……”她今日在護國寺聽小沙彌談論自己, 又在玉鏡湖上見了妓子陪客,心中已是十分難受, 裴靳又偏要在這書齋內欺辱她, 到底是受不住, 顫聲求道, “回去好不好, 只別在這裏。”
生有薄繭子的手掌輕輕摩挲她細膩如瓷的肩,下了香餌:“柔兒喚我兩聲‘好哥哥’,我便不在這裏做。”
戚嶼柔張口便欲喚他,窗外卻忽然閃過一道驚雷,她身子一顫, 恍如被潑了一瓢冷水,徹底清醒過來。
她一直都小瞧了裴靳,以為自己那些小心思、小伎倆能瞞過他,其實是她犯傻。
大兆最尊貴的男人,他明察秋毫,聖心獨斷,城府極深,自己的那些小計謀,在他眼中不過是情|趣而罷了,她在他眼中一|絲|不|挂,她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她希望他放過自己,可那需要他徹底玩膩了“養外室”的戲碼,徹底對她沒了興趣才行,何時結束他說了才算。
昨夜她輸了棋局,為了逃避同他的魚水之歡,而喚了他一聲哥哥。
他并不是缺什麽妹妹,他只是喜歡馴服。
她喚了那聲哥哥後,才是真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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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貴人的游戲罷了,馴服她的游戲,開始處處放水,步步相讓,讓她看到贏的希望,又在她覺得能贏的時候,一舉擊殺,讓她慘敗。
她以為自己輸了,徹底絕望之時,他又再次給她希望,說:只要叫一聲見琛哥哥,便饒她一次。
都是這個心思深沉帝王的游戲,她是游戲裏的玩物,也是勝利之後的犒賞。
若是一日,她徹底被他馴服,等待她的會是什麽結局?
永遠囚在這座精致別院裏?他玩膩了棄之如蔽履?還是給個名分,帶回宮裏,換個更華麗的囚籠?
她必須時刻清醒,否則便要永堕無間地獄了。
“兩聲‘好哥哥’,便依柔兒回立雪樓去,如何?”他環住戚嶼柔的腰身,催她屈服。
她昨夜喚了聲“見琛哥哥”,逃了一次,可又如何呢?今日他想要,她還不是得乖乖聽話?
有何分別呢?
難道因為他少要了一次,她就幹淨了?她就沒有失貞了?
她閉了嘴,不再做無用的争取。
裴靳本以為勝券在握,卻未等到戚嶼柔開口,垂眸看去,見她側臉冷凝,杏眼含霜。
見琛哥哥能叫,好哥哥便不能叫?他不是她的好哥哥?只有闫鳴璋才是她的好哥哥?
裴靳方才便因那《雙鶴聽泉》的琴譜吃了些酸,如今又被戚嶼柔這樣冷待,心中也生出惱意來。
揉捏着她的柔荑,淡淡道:“柔兒便這般的倔強,不肯對我軟和半分。”
“二爺說這樣的話好沒意思。”戚嶼柔聲音平靜得吓人。
他是生殺予奪的人,他決定如何玩這場游戲,一切過錯都由他開始,卻要她軟和态度,未免有些過分了。
裴靳目光越發冷,瞧着那張霜凝雪冷的臉,又想起她面對闫鳴璋時的甜蜜酒窩,涼涼勾勾唇角,道:“柔兒妹妹今夜千萬莫要求饒。”
戚嶼柔知道他惱了,卻不後悔,她不是那貓兒狗兒,随他調|教揉捏,他若要在她身上痛快,那便盡可痛快個夠,若是想把她馴服成貓兒狗兒,應讓他早早絕了心思。
雨勢越來越大,齋外凄冷,室內卻生了春潮。
燈火明亮的空曠書齋內,并無床帳遮掩,戚嶼柔閉上眼,任他為所欲為。
窗邊翹頭案上的書冊清玩被掃落在地,她被舉到條案之上,雙足懸空。
裴靳看她,失了笑意的鳳目黑沉如潭,狼藉的裙兒下,他迫她迎合。
戚嶼柔別過臉,指甲死死掐着掌心,想用疼痛分散自己的注意,不在意裴靳此時在做的事,不聽那惱人的聲響。
他卻來抓她的手,強迫她與他十指相扣,于是姿态愈發的親密。
翹頭案被推着一點一點靠在了牆上,最後靠得緊了,便只能發出一聲聲悶響。
他的動作并不粗暴,甚至是刻意的慢條斯理,一點點觀察她的反應,一點點蠶食她的神志,戚嶼柔愈發覺得難熬,她甚至希望裴靳像那夜在立雪樓一般,不顧她的哭泣,動作粗魯些,也能早些結束,可他偏不,今日偏要用慢刀子割肉,讓她難受。
翹頭案一下下撞在牆上,本來慢閑,卻又猝然快了起來。
戚嶼柔沒忍住哼了一聲,耳邊便聽見他輕笑一聲。
戚嶼柔便惱了,雙手既不能掐自己的掌心,便用貝齒咬住自己的唇。
咬得疼了,便将注意力都放在疼上面。
裴靳卻忽然一只手箍住了她的兩只腕,又舉至頭頂,另一只空出的手探進她的齒間,不準她咬自己。
這樣一步步的緊逼,實在是一點風度也沒有。
他今日也不圖痛快,仿佛就要和她分個勝負出來,動作時快時慢,故意讓她感受他的存在。
戚嶼柔心中氣急,暗暗罵他是缺德的王八蛋,可也只敢暗罵他,人還是任他搓圓了捏扁了。
每次戚嶼柔覺得他要折騰完了,裴靳便又重新來了興致,反複三次之後,戚嶼柔終是忍無可忍,在他馬上又要使壞時,狠狠咬住了齒間的那兩根手指。
裴靳吃痛收回了手,人也退後了半步。
紗燈內的蠟燭已燃了大半,見霜齋外的雨勢也小了許多,只有細小的雨滴密密落在蕉葉上的細響。
戚嶼柔氣喘籲籲,鴉鬓微散,眼角泛紅,身上生了一層水亮的香汗,酥山盈盈,一撚撚的柳腰上還穿着那條素绉百褶裙,一只足上羅襪半褪,另一只足卻裸着踩在地上,實在香豔得過分。
裴靳也沒好多少,那件雲水藍的直裰領口散了,露出精壯的腰身曲線,肩臂肌肉隆起顯得莫名蠻野,下面更是……戚嶼柔瞥了一眼便移開目光,生怕自己長針眼。
戚嶼柔尚在生氣,視線落在他那被咬的手指上卻愣住:兩根修長的手指上各留下了幾個齒印,鮮紅的血從那深深的牙印裏潺潺流出。
她方才實在是被欺負得發起急來,才咬了他一口,那一口蓄了一夜的委屈氣憤,自然十分用力,她被弄得頭昏腦漲,根本沒顧及後果,如今真将人咬傷了,她也後悔了。
這算是損傷龍體嗎?戚嶼柔打了個寒顫,那可是要砍頭的,但轉念一想,裴靳又沒告訴她自己的身份,她算是不知者無罪。
再者又想,裴靳雖是個黑心黑肺的僞君子,倒也不至于這樣心胸狹隘,因為她咬了他,就要砍她的腦袋。
再往上看,那張昳麗俊美的臉上卻不是她熟悉的溫和。
他神色淡淡,眼神涼涼,眼底卻又似有火苗灼燒。
戚嶼柔心中一顫,到底還是怕了,也終于理解什麽叫做伴君如伴虎,面對裴靳,她是沒有資格任性和生氣的,一個替身,他有興致的時候、高興的時候,哄一哄,逗一逗,他氣了惱了,便由不得她任性了。
她頹然坐着,顧不得身上的冷和難堪,等着他發落。
“被你咬出血了。”他将那兩根指遞到她面前,聲音裏聽不出情緒。
戚嶼柔扭頭不看,也不說話,心裏雖腹诽他活該,卻不敢再有什麽惹他發怒的行為,可也不肯服軟。
“柔兒給我敷一敷。”
……
紗燈內蠟燭将要燃盡之時,兩人終于從見霜齋內出來,戚嶼柔雙腿酸軟,每一步都似踩在了棉花上。
雨雖停了,烏雲卻将月亮遮了個嚴實,綠蕉苑內黑黢黢的一絲光亮也沒有,戚嶼柔雖已熟悉了出去的路,可什麽都看不見,便只能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裴靳身後。
足下忽被一段枯枝絆了,戚嶼柔沒來得及反應,已摔在濕冷的碎石子上,膝蓋疼得厲害,應是破了。
她夜裏視物困難,不知裴靳走了多遠,又想他今夜應該是真生氣了,可她不過是沒如他的意喚哥哥罷了,何至于就生這樣的氣?當真是一點風度也沒有。
一片漆黑之中,戚嶼柔有些害怕,她想或許裴靳已經回到立雪樓了,不知什麽時候才會發現她沒跟上,到時會不會派個婢女來尋她。
“摔倒怎麽也不叫我。”一道微涼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戚嶼柔此時雖然讨厭他,可知他沒扔自己在這,心中還是有些慶幸的。
戚嶼柔被他抱起來,因碰到了傷口,忍不住“嘶”了一聲。
“可是傷到了?”他聲音比之前溫和了幾分。
戚嶼柔點點頭,又怕他看不見,只能開口:“應是傷了膝蓋。”
他收緊手臂将戚嶼柔護在懷中,快步回了立雪樓。
上了二樓卧房,裴靳讓婢女端水拿藥,才将戚嶼柔放在羅漢榻上。
掀起那素绉裙,便見雪白綢褲上染了點點血跡,脫了綢褲和羅襪,膝上的傷終于展露出來,傷口雖不深,但那路是碎石子鋪成的,所以一道道的傷口看着十分吓人。
裴靳擰了幹淨的帕子,将傷口周圍的血跡擦淨,仔細檢查一番,确定并沒有碎石雜物藏在傷口裏,才倒了藥粉敷在傷口上。
“傷口愈合之前都不能沾水,否則容易反複。”他一面走到銅盆邊淨手,一面叮囑戚嶼柔。
她輕輕“嗯”了一聲。
裴靳淨完手回頭,見戚嶼柔抱膝乖乖坐着,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又想起方才在見霜齋內的荒唐來。
他确實因她冷淡的态度惱了,也存了要征服她的心思,如今細想,又不知自己和戚嶼柔生什麽氣,一個養在深閨的姑娘家,見過的外男只怕也就闫鳴璋和他,闫鳴璋認識她的時間長,她自然親近,或許也有愛慕,但她人都是他的了,何必急這一時,逼得她也惱了。
想通這一遭,裴靳态度也和緩下來,關心問:“可還疼?”
“不疼。”戚嶼柔快速回道,一副不想同他多說的模樣。
“我的手指也不疼了。”裴靳一只手撐在炕幾上,低頭靠近戚嶼柔耳畔,啞聲道,“方才在見霜齋裏,小柔兒幫我敷過‘藥’了。”
那是哪門子的敷藥?那分明是他借傷相脅……
戚嶼柔讨厭他,更讨厭他的手指。
她甚至憤憤想,他行房都要靠吃藥了,竟然還不知節制,早晚要虧虛而亡!
當夜兩人再無別話,早晨戚嶼柔起身時,裴靳已離開多時。
芳晴一早去過見霜齋,看見那裏面情形,便猜到了昨夜發生的事,她在裴靳身邊時間不短,也隐約察覺了他的不對勁,只是不知到底為了什麽。
他對戚嶼柔自然是特別的,極盡關心呵護,先前也是體貼遷就的,可戚嶼柔回去侍疾回來後,裴靳便像是憋着一股勁兒,那夜就将人折騰得夠嗆,昨夜又在見霜齋那樣……
偏偏事後他又不像生氣的模樣,既和戚嶼柔玩笑,也關心照顧,芳晴不能問裴靳,可又實在擔心戚嶼柔,終是在伺候她梳洗時忍不住開口:
“天下男子雖有貴賤之分,可多數都希望喜歡的女子柔順小意,二爺雖不說,可姑娘若能多關心關心二爺,多對二爺笑笑,二爺肯定是高興的。”
少女額間一顆殷紅朱砂痣,靈動嬌妩,眼神卻冷淡,聽了芳晴的勸,也不應聲。
芳晴既開了口,自然想将事情說透,斟酌詞句道:“二爺如今雖然只有姑娘一個,可姑娘也知這是別院,終久是要帶回‘家’裏去的,二爺對姑娘雖好,可畢竟沒有名分,姑娘也該為自己掙一掙,為自己日後籌謀打算才是。”
“姑姑。”戚嶼柔打斷她,看着銅鏡中的芳晴,道,“我知姑姑是為我好,可這些話以後都不必同我說了。”
芳晴只得住了口,心中卻覺得這兩位主子實在是……讓人摸不透心思。
一位心裏明明不高興,舉手投足卻又十足十的關心。
一位冷冷淡淡的,心裏有話誰也不說。
不知最後這兩人是個什麽結果。
晚些時候,裴靳讓人送了一把古琴給戚嶼柔,送琴的人道:“這琴名叫‘玉磬’,是百年前一位琴師的遺作,主子說送給姑娘彈玩,還望姑娘喜歡。”
戚嶼柔掃了一眼那琴,知道确是琴中極品,可亦高興不起來,随手丢在一邊不管。
之後一段時日,裴靳未再來別院,戚嶼柔也不奢望他是忘了自己,也不再弄那些沒用的手段,只準備安心當薛柔音的替身,等裴靳自己膩煩的那一日。
日子飛快,眨眼入了七月,天氣愈發炎熱,七月初三是趙氏的生辰,戚嶼柔歸家去住,将早準備好的兩支掐絲嵌寶石的釵做賀禮,親手給趙氏簪在頭上,一家人關起門來吃了一頓飯。
戚嶼柔喝了兩盞甜酒,覺得頭暈臉熱,婢女苒秋扶着她正要回房,戚燮卻将她叫到書房說話。
入了書房,趙氏也在裏面,她拉着戚嶼柔一道坐下,柔聲道:“闫家那邊,你父親前兩日去說了,因是你的事,總要告知你一聲才好。”
聽了這話,戚嶼柔愁腸滿腹,手指攪弄着帕子靜聽。
“我去了闫家,同闫祭酒說了退婚之事,誰知他見我之前百般推脫,便已是猜到了七八分,聽了這話倒是未有訝異之色,只是問緣由。”戚燮目光落在戚嶼柔身上,緩和了聲音,“可我實在是不能将事情告訴他知道,一來那位二爺的身份不能讓他知曉,二來也是考慮要護着你的名聲,所以只說實在是有不得不退親的理由。”
“闫家怎麽說?”
戚燮嘆了一口氣,道:“你哥哥在國子監讀書時,闫祭酒對他的幫助不小,多年來我們兩家一向不錯,你和詹庭都是好孩子,我那般說了,闫祭酒便沒有再問,我猜他明白我們的難處。”
“那親事……便算是退了?”
趙氏摟住戚嶼柔的肩,勸慰道:“闫家同意退親了,只是詹庭那孩子是個死心眼的,又一直鐘意你,怕他知道後一時鬧開,倒時反而不好,是故闫家還是要先瞞他一段日子,等日後事情明朗了,再一點點同他講。”
戚嶼柔最擔心的便是闫鳴璋,如今這事卻還是瞞着他的,心中便越發的不好受,可也知如今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得緩緩點點頭,“女兒知道了。”
戚燮長長嘆了口氣,試探開口問:“小禾,讓你丢了闫家的親事,這樣不明不白跟了那人,你……心中定然埋怨父親吧?”
戚嶼柔擡頭看他,搖了搖頭,扯了扯唇,道:“女兒知道父親不想,只是不得不這樣,父親母親心中只怕也難受,女兒不怪你們的。”
趙氏用帕子沾了沾眼角,聲音哽咽:“你猜到他的身份了是不是?他那日——”
戚嶼柔忽捂住了趙氏的嘴,緩緩搖了搖頭,道:“這樣的話,母親以後千萬不要再說,更不能在我面前說,他既不讓說明身份,你們便在我面前一個字也不要提他,我便是知道,也是自己猜出來的,才不會惹禍。”
趙氏唬了一跳,心中也怕得不行。
戚燮轉了話頭,道:“七月二十九是太皇太後的壽誕,因先皇年前駕崩,宮中一直冷冷清清的,太後娘娘知道太皇太後頗喜熱鬧,所以那日要召朝官親眷入宮,同賀太皇太後的壽誕,你母親和你皆是在冊的。”
戚嶼柔側頭靜聽,略想了想,便也揣摩出了裏面格外的意思來,“是太後想給皇上選妃,所以借這機會召各家的女兒前去相看?”
戚燮沒料到她如此輕易說出“皇上”兩字,伸手想捂她的嘴,卻又停住,最後只氣得在空中點點她的額頭。
趙氏道:“如今皇家子弟裏,尚未成婚的還有晟王和恒王,想來太後娘娘是想趁此機會,将他們兩位的正妃側妃也定下,雖說我們家官小不起眼,可萬一你被選上,便不好了,這事你跟二爺透露些口風,就說七月二十九要入宮,看他怎麽個說法。”
後面的話趙氏沒說,戚嶼柔也知她的意思了,裴靳若是不想讓戚嶼柔進宮,自然要替她想法子,讓她不必入宮去,那便少了許多麻煩事。
說了一會兒話,戚嶼柔扶着趙氏回院兒休息,戚庭鈞又來了書房。
左右在自己家,戚庭鈞說話也随意,他道:“今日朝上孫平志那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實在恨人,丢了一筆爛賬出來,算也算不明白,也難怪皇上要發火。”
“原本出兵是要剿滅夷狄,誰知那馮紹安不但壞了事,還搭上了十萬兩雪花銀,只怕皇上早就一肚子的火,不過是硬壓着罷了,年初南方水患沖毀了兩個村莊,可知今年雨水只怕不少,皇上特意撥了銀子去加固堤壩,可你看那些人加固成了什麽樣子?才幾天的光景,才加固過的堤壩竟就毀了,可知中間他們貪了多少,也難怪皇上将那一串兒的官員都罷免了。”
戚庭鈞也嘆氣,道:“只是那水患形勢危若累卵,還是要派人去坐鎮的,就不知是派誰去了。”
戚燮思忖片刻,低聲道:“聽闫祭酒說,陶國公家的世子從南郡回來了,許是皇上要啓用他吧。”
父子靜對片刻,不禁又想到了戚嶼柔和戚家的處境,皆是長長嘆息了一聲。
替趙氏過完了生日,戚嶼柔只能回了海棠巷去,詢問芳晴得知裴靳這幾日一直沒回來,她也不在意,當夜睡得安穩。
第二日一早便去了見霜齋,入內見那把玉磬端端正正擺放在窗邊條案上,忙錯開眼,那條案如今成了她的夢魇,那把琴則是裴靳給她的甜棗。
一個巴掌,一個甜棗,果然是馴狗的高手。
戚嶼柔其實後來又做了幾次夢,她不認為那是春夢,只覺得是噩夢。
夢裏裴靳将她舉到那翹頭案上,不讓她閉眼,不讓她偏頭,就要她睜着眼瞧他做。
他臉上也沒有笑意,眼睛裏霧沉沉的,卻又似一只貪婪的惡獸,要将她一口口吞進肚子裏。
一連五六日,裴靳都沒來別院,太皇太後壽誕入宮的事她得同裴靳說,可他偏又不來,戚嶼柔只得将事情告訴了芳晴,又道:“因七月二十九要入宮去賀壽,所以二十八那日便要歸家,二爺不在,便先同姑姑說一聲,也好讓姑姑有個準備。”
事後芳晴自然讓人告訴了宮裏,可裴靳那邊只說讓去。
芳晴如實同戚嶼柔說了,戚嶼柔便也只能準備進宮。
裴靳不來攪擾,她很快看完了那本《雙鶴聽泉》的琴譜,那曲譜已在腦中響了一遍又一遍,偏偏手邊只有那把玉磬。
戚嶼柔忍了幾日,終于還是手癢,于是将心一橫,把那琴拿過來,前先暗罵了裴靳三五遍,才開始彈奏。
琴聲淳淡中有金石韻,發聲又不躁,韻長又不絕,清遠可愛,确實是把好琴。
不必看琴譜,戚嶼柔已順利彈了一遍,其中只有兩處不熟,慢了些。
第二遍就已熟練,已出韻味。
彈第三遍時,裴靳正好來到綠蕉苑內,聽戚嶼柔正在彈琴,便沒進去,只立在廊庑下靜聽。
《雙鶴聽泉》又名《雙鶴引》,是首古曲,只是對彈奏者的技法要求甚高,中間斷了百年,戚嶼柔如今彈的應是在殘譜上又有續作,但聽了也知頗有原本的意趣。
其曲寬轉平和,音節大雅,有置身空山,澗流清韻之妙。
誰知戚嶼柔彈着彈着忽然想起了送她琴譜的人,心中瞬間沒了雅意,只剩苦澀,手上動作卻未停下,于是流出的琴聲便也纏綿悵然起來。
裴靳眉眼微冷了幾分,扯了扯唇角,推門進去打斷了他情妹妹想別人。
“二爺。”戚嶼柔起身,端端正正行禮。
裴靳拉她坐在自己懷裏,揉捏着她的手,問:“這把琴柔兒可還喜歡?”
戚嶼柔道:“是把好琴。”
裴靳笑笑,問:“好些日子沒來,柔兒可想我了?”
戚嶼柔閉嘴不說話。
裴靳又笑,笑意卻不達眼底,只将那兩根被她咬傷的手指摩挲着,低頭啄了啄她小巧白皙的耳垂兒,“瞧被柔兒咬的,都十多日了,還沒好呢,不如柔兒再給我敷一敷?”
戚嶼柔羞惱不已,氣得擡眼瞪他,不知宮裏怎麽教養出了這麽個斯文敗類來,偏偏又不敢刺他,便似一只氣鼓鼓的河豚魚,惹得裴靳笑了兩聲。
晚間一同用過膳,戚嶼柔又提起二十九要入宮的事,裴靳神色淡淡,只說既是宮中有诏,自是該去,說完又擡眸笑着看她,道:“或是小柔兒有法子不去,我倒是希望你別進宮。”
戚嶼柔再次确定裴靳不厚道,分明他一句話便能免去許多麻煩,可他偏要折騰她,實在不是君子做派。
于是不再指望裴靳,只道:“我明日需要回家一趟,将未畫完的福壽康寧圖取回來,否則只怕時間來不及了。”
“我明日無事,正好帶你去取畫。”
兩人又略坐了一會兒,戚嶼柔便去沐浴,回來時裴靳已換好了寝衣坐在窗邊羅漢榻上。
他散了頭發,因沐浴過,人看起來落拓潇灑,又因他生了那樣一張昳麗的臉,很有幾分姿色。
戚嶼柔走過去,被他拉住手坐下,兩人依偎着看了會兒書,便上榻安寝。
戚嶼柔任他解了衣裳,脫了裙兒,嬌顫顫橫陳在深色的錦褥之上,半阖着眼,卻聽他忽然開口道:“這麽多次了,柔兒怎麽還這樣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