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撞破 她為別的男人哭,哭得傷心極了,……
第21章 撞破 她為別的男人哭,哭得傷心極了,……
裴靳既開了口,戚嶼柔只得去梳洗,只是洗的時候特意避開了眉毛,所以回來時,那略歪的眉依舊在,裴靳看了一眼,倒是沒說什麽,抱着她上榻,耳鬓厮磨,亦是折騰纏綿許久。
事罷,戚嶼柔沉沉睡去,裴靳也仰面躺在枕上,靜了片刻,複又睜開眼側頭看向戚嶼柔,方才他折騰得有些狠了,此時她已受不住昏沉睡去,腦袋歪歪擱在枕頭上,鬓邊濕了的碎發貼在瑩白的肌膚上,蠱惑羸弱至極。
只是再往上瞧,便看見那一根未卸幹淨的歪眉毛,此時那黛粉被汗水暈開,成了一小片黑乎乎的陰影。
裴靳終是忍不住伸手,将那黑漬擦掉了,這才安心睡去。
接下來一段日子,因朝中事務繁忙,裴靳倒是只來過別院兩次,戚嶼柔心中暗暗高興,覺得過不了多久,裴靳就該忍耐夠了,又或者覺得她呆板無趣,來得次數越來越少,說不定就将她丢開了,心情竟放松許多。
六月初二,戚嶼柔終于盼到了歸家的日子,一早便收拾妥當,等着戚庭鈞來接她。
“姑娘昨夜怕是都沒怎麽睡吧,看那眼下烏青烏青的。”芳晴猜戚嶼柔昨夜定是盼着天亮,所以反而睡得不好,以至于此時頂着一張睡眠不足的臉。
只是她面色雖憔悴,眼睛卻亮。
那樣子,簡直是比戍卒得赦還要開心。
戚嶼柔也知自己應該藏着心思,可她實在開心,便是想遮掩,也實在遮掩不住。
略坐了一會兒,外院的婆子便來通報,說是戚家郎君到門口了。
戚嶼柔忙下樓,穿過小徑和幾道門,跟着戚庭鈞上車回了戚家去。
一家人歡聲笑語過了兩日,第三日一早,戚庭鈞便又将戚嶼柔送回了海棠巷。
誰知到了夜裏掌燈之時,外院上的婆子急急過來禀告,說是戚家郎君又來了,請柔姑娘快快随他回家一趟。
戚嶼柔本已躺下,聽了這話趿着鞋子快步走到門邊,急聲問道:“可說了是什麽事?”
Advertisement
那婆子道:“戚郎君說家中老太君忽然發了急病,先是吐了一場,接着又驚厥數次,此時已經昏迷過去。”
戚嶼柔當下不再多問,一面快速穿衣服,一面對芳晴道:“姑姑,家中祖母急病,我必須回去,還請同二爺說一聲。”
戚老太君年齡上來了,如今又是這樣緊急的狀況,想來是情況不好,否則也不會讓人來接戚嶼柔回去,若是耽擱了,誤了祖孫最後一面,芳晴自然是擔待不了。
更何況裴靳對戚嶼柔格外看中,便是先讓人回去,芳晴再讓人去告知,也是無礙的,于是寬慰道:“這裏的事姑娘不必擔心,奴婢會和二爺說的,夜裏風冷,姑娘還是穿上披風吧。”
戚嶼柔一路疾行到了門口,兄妹兩個相攜上了車,戚嶼柔忙問:“祖母白日裏還好好的,怎麽忽然病得這樣厲害?可找大夫去瞧了?大夫說什麽了?”
“小禾你先定定心,別自己慌了神。”戚庭鈞倒還沉着,繼續道,“今日用過晚膳,祖母忽然說有些頭疼,父親忙讓管家去醫館尋大夫過來,誰知大夫還沒到,祖母便将晚上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接着又發了驚厥,祖母年歲大了,父親怕情況不好,讓我先來接你,我來時大夫已過去瞧了,說是邪風入體,要再觀察觀察。”
回到戚家,兄妹兩個直奔戚老夫人的院子,入了房門,見趙氏和一個嬷嬷正給喂藥。
“祖母如何了?”戚嶼柔撲在床邊,見戚老夫人面色鐵青,人也沒有什麽生氣,心中越發的焦急。
趙氏搖搖頭,道:“方才大夫來看過,只說是邪風入體,開了一副藥,讓喝完之後再說。”
“請的是哪家的大夫?”戚嶼柔問。
“是常給府中人看病的王大夫。”戚燮回道。
老人家的病情瞬息萬變,尤其最開始這段時間是能決定生死的,那王大夫每次看病都說得極好聽,盡開些珍貴藥材,效果卻平平,戚嶼柔雖不喜這位王大夫,可一時間哪裏去尋更好的大夫來呢?
“祖母如今的情況,不能耽擱,父兄可有相熟的太醫?能不能下帖子去請?”戚嶼柔一張俏臉肅然,霜寒雪冷的。
戚老夫人病得急,家中一時慌了手腳,如今戚嶼柔一提太醫,戚燮忽想起太醫院有一位擅長耄耋急病的隋太醫,他雖與之不熟,但若是去下帖子,應該能将人請來,于是立刻去寫了帖子,讓戚庭鈞親自去請。
那位隋太醫倒是有幾分仁心,接了帖子立刻便随戚庭鈞來了戚家,診過脈後,說戚老夫人并非邪風入體,而是中風了,當下開了小續命湯,接着又施針,等熬好了藥喂下去,已是半夜。
隋太醫如今四十多歲,原本和戚家父子并無太多交集,但卻知這父子倆為官清正謹慎,年前戚庭鈞又入了中書省,将來前途無量的,也是有心結交,于是又在戚家呆了一個時辰,等戚老夫人情況穩定下來,才告辭,道:“老太君今夜應該無礙了,我就先回了,等明日再來給老太君診脈開方。”
戚燮再三道謝,帶着一雙兒女送隋太醫出門,将人扶上了馬車,又封了一百兩的銀子,感激道:“家母的病多虧您的診治,否則險些要誤了性命,請您一定收下,否則明日我再不敢請您來了。”
隋太醫只得收下,離開了戚家。
這時有個小丫鬟滿臉喜色跑出來,說是戚老夫人醒了,幾人忙往要往回走。
戚嶼柔跟在戚燮身後,一只腳才埋進門內,忽聽有人喚了一聲“小禾妹妹”。
戚嶼柔聽出了是闫鳴璋的聲音,驚惶回頭,便見那如鶴青年立在階下。
戚庭鈞和闫鳴璋少年時都在岳麓書院讀書,他們二人脾氣秉性很是投契,是多年的好友。
少年時期,他們二人時常瞞着戚燮和趙氏,帶戚嶼柔出去玩,戚庭鈞比戚嶼柔大五歲,闫鳴璋比戚嶼柔大四歲,兩個哥哥對戚嶼柔都是細心呵護,闫鳴璋若得了好吃的、好玩的,都給戚嶼柔送去,兩人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他性子又好,少女哪裏能不動心,只是那時感情朦胧,又守着禮,并未有人逾越雷池一步。
後來戚庭鈞入仕,戚嶼柔回京,戚、闫兩家走動多了起來,闫祭酒上門為闫鳴璋提親,才知原來闫鳴璋早就有意她,只不過等她及笄了,才托父親上門來說。
兩家本來就有交情,知根知底,闫祭酒還算是戚庭鈞的授業恩師,結親自然是好,于是婚事就這樣定下來,只差過明路。
誰知當時先帝病重纏綿,一日好一日壞,這樁婚事便不好太張揚,戚燮怕先帝的身子要不好了,若是有個什麽,只怕後面國喪便不能辦婚事了,可闫家又怕匆忙娶親委屈了戚嶼柔。
哪知先帝的病反反複複竟兩年之久。
直到年前,先帝才駕鶴西去了,之後裴靳登基,昭告天下只需守喪三十六日,兩家懸着的心才落下,更是立刻開始籌備婚事,準備年底成親。
“小闫哥哥……”戚嶼柔的嗓子裏似塞了一團棉花,眼睛也忽然熱得厲害。
戚庭鈞拍拍她的肩膀,低聲道:“小禾,父親過兩日便會去闫家将事情說清,以後你想和詹庭見面也難,若有話……便今夜說了,莫留遺憾,哥哥在這裏等你。”
戚嶼柔被他推着往前一步,心中的酸楚越發的忍不住,別過頭,用帕子壓了壓眼角,将那濕意抹掉,轉過頭時臉上已是燦然笑意,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可愛得緊。
“小闫哥哥什麽時候回京的?”她開口,聲音甜軟得像是被冰糖熬煮過的梨肉。
定親之後,兩人反而因這一層關系避起嫌來,私下沒再見過,只在年節闫鳴璋來戚家拜賀時,戚嶼柔會出來見禮,但闫鳴璋的東西戚嶼柔卻沒少收,什麽湘妃扇、胭脂膏、紫毫筆,還有陳年的香茶不知春。
這些東西都是經戚庭鈞的手傳遞,故而雖不見面,兩人倒也未曾生疏。
“才回來,去家中見過了父母便來了。”闫鳴璋一身月白襕袍,身材挺拔颀長,五官清俊,看戚嶼柔的眼神比水都溫柔。
“從荊襄回來的?在那裏可有收獲?”戚嶼柔下了臺階,在他面前三步站住。
“我見到了白山先生,同他……”闫鳴璋是個書癡,這兩年并未下科場,只因還想遍訪名家,所以說起這些便滔滔不絕。
戚嶼柔本是含笑聽着他說,可她如今身不由己,處境又難堪,越聽便越覺得難受,唇角的笑意終于維持不住。
闫鳴璋立刻發現了她的異樣,忙停住了話,愧道:“你瞧我,怪不得我爹說我越來越癡了,我今夜來是因慧雲說你那日哭了。”
他上前一步,聲音越發的柔和:“小禾,你知我心,若是都為了你好,便是等一年、兩年、三年五年,又有什麽問題,我不怕等,所以小禾你別因這事傷心,你身子本就不好,更要十分愛惜才是。”
戚嶼柔雙眼一熱,簡直立刻就能落下淚來,偏偏又不敢哭。
裴靳從戚家要走了她,将她當成了薛柔音的替身,這事情決不能有更多的人知曉,否則便是戚家之禍,若被闫鳴璋知道,便也成了闫家的禍事。
辜負闫鳴璋已成為定局,她不能、也不肯将他帶進這吃人的泥淖中來。
于是生生忍下了腔子裏的酸楚,扯扯唇,輕輕道了一聲“好”。
他們兩個人都是有情的,雖不是海誓山盟,卻因青梅竹馬,因他的赤誠、體貼,戚嶼柔是真切盼望成為他的妻子,為他生兒育女,與他舉案齊眉,陪他看遍山川風光的。
可如今,因那男人的一句話,一句要她,一切都毀得徹徹底底了。
“小禾妹妹,今年秋我便要下科場了,若我高中,年底一定風風光光……”闫鳴璋清俊白皙的面皮忽然紅了幾分,卻依舊雙目明亮灼熱看着戚嶼柔,話出口時便如誓言,“若我高中,年底一定風風光光來戚家迎娶你,若是我落榜了,也請小禾妹妹不要嫌棄我一介白衣。”
戚嶼柔只覺心疼得厲害,她胸中有千句萬句話想同闫鳴璋說,卻一個字也不能出口。
“好不好?”見她愣愣盯着自己,闫鳴璋問。
那個“好”字如同刀子卡在喉間,無論她怎麽用力,都說不出來。
闫鳴璋有些羞赧地撓了撓後頸,側過頭道:“你瞧我,人确實是個癡傻的,這些話怎麽好問你一個姑娘家,總之小禾妹妹等我便是。”
他從袖筒中掏出一冊黃舊的書,上前一步塞進戚嶼柔手中,語速極快:“這是你一直想尋的《雙鶴聽泉》琴譜,我在荊襄尋到了,你收着。”
說完,他朝站在門口的戚庭鈞一揖,又看向戚嶼柔,低聲道:“夜深來見已是冒昧,不敢多留損了妹妹清譽,我這便離開。”
闫鳴璋人高腿長,這些年游歷山水之間,更添了幾分放達潇灑,來去如風,他走到巷子轉角又回頭對戚家兄妹揮揮手,朗聲道:“夜涼,回去吧!”
等那道月白的影子徹底消失在夜色裏,戚嶼柔終于忍不住紅了眼睛,戚庭鈞心中也難受,那日若不是他帶着戚嶼柔去游湖,哪裏會生出這一遭事情來,既害得妹妹去了那見不得人的別院,又有負他的摯友。
他上前揉了揉戚嶼柔的發頂,壓着聲音:“小禾,日後詹庭知道了實情,會體諒你的。”
戚嶼柔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她埋頭在哥哥的肩膀上,哭得傷心,口中喃喃道:“哥哥我好難受,小禾……好難受啊。”
少女哭聲不大,卻實在傷心至極。
此時夜深,整條街只有戚府開着門,戚嶼柔纖細的身子因傷心而顫抖得厲害。
不遠處的死巷裏,一輛油氈馬車靜靜而立,車簾半掀。
裴靳得知戚老夫人忽得急病,本來想讓太醫署的太醫去給醫治,後得知戚燮已下了帖子請了隋太醫過去,便沒再派人來,只是處理完政事後,忽想起皇宮庫房內還有兩丸順心保命萬全丹,正巧他要出宮辦件事,于是順便來了一趟戚家,正巧将方才那一場情人分別的戲看全了。
她對別的男人笑,梨渦深陷,清喉婉轉,雙眸含情,那是裴靳從未見過的一面。
他今夜才知道,戚嶼柔笑起來是有酒窩的。
她也會哭,為別的男人哭,哭得傷心極了,呵。
戚家兄妹早已進了門內,裴靳卻依舊沉默不語,承喜偷偷瞧了一眼,見自家主子正在冷笑,心中吓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