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回家 “性子溫和,行事也和善
第18章 回家 “性子溫和,行事也和善。”……
“中書舍人戚庭鈞,叩見聖上。”一道清朗聲音響起。
裴靳揉着額角,并未擡頭,只問:“你有何事?”
若是所求不太過分,看在戚嶼柔的面子上,裴靳倒是不準備駁了他的請求。
“後日是家中祖母八十大壽,因祖母年事已高,最近身體又不好,日日念着想見妹妹,微臣想請陛下準許她明日歸家,為祖母過壽。”戚庭鈞幾句話便事情講得清楚明白,态度也十分懇切,又是和戚嶼柔有關的,裴靳總算擡頭看他。
年齡二十出頭,白淨面皮,眉眼舒朗,姿态恭敬。
戚嶼柔已被帶走近一個月,戚家徹底失了這個女兒的所有消息,不知她人在何處,過得如何,家中之人俱是擔心不已,可又不能去問皇帝戚嶼柔的情況。
如今總算有祖母大壽做幌子,戚家父子商量一番,想好了說辭,才讓戚庭鈞來求個恩典。
禦書房內靜了片刻,裴靳才開口:“既是為家中祖母的八十大壽,老人家又想念孫女,你明日可接她回家住兩日。”
“謝聖上體恤。”
戚庭鈞拜謝,正欲離去,卻聽裴靳問道:“你妹妹平日喜歡些什麽?”
未料想裴靳會問這事兒,戚庭鈞愣了愣,才謹慎道:“沒什麽特別的,在家中時便是練字、畫畫,只是閨房之中消遣時光罷了。”
其實戚嶼柔的字很好,既會簪花小楷,又能鳳舞草書,畫畫也極有天賦,只是這兄妹倆竟都不想讓裴靳知曉,一個努力藏拙,一個努力遮掩,倒是十分有默契。
裴靳點點頭,讓戚庭鈞退下了。
這兩日只怕朝中有的吵鬧,裴靳事多抽不開身,戚嶼柔又說想家,那便讓她回家住兩日,免得再真憋出毛病來。
第二日天未亮,戚嶼柔便起身梳洗一番,穿了自己來時的那件衣服,等着戚庭鈞來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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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晴看她心情頗好,心中喟嘆一聲,覺得畢竟是個十六歲的姑娘,這樣離家确實讓人于心不忍,但又想如今主子這樣看中她,将來是有好出路的,且她早晚會知道其中好處,便又替她高興。
“姑娘先用早膳吧,家中大公子只怕要晚些才能來……”
“姑姑,戚家郎君來接姑娘回家。”纖雲已邁上二樓來。
戚嶼柔早已穿好了披風,聽了這話便下了樓去,出了二門,見影壁旁站着個熟悉高挑的身影,立刻眼睛一酸,喊了一聲“哥哥”便沖過去。
戚庭鈞也被她喊得難受,兄妹兩個卻又都繃着根弦兒,愣是忍住了淚,相攜出了門,上了馬車,戚嶼柔才掉了淚。
“小禾,你這些日子怎麽樣?別光是哭啊?”戚庭鈞看她哭眼抹淚,心中酸楚憋悶的難受。
“我沒事……哥哥我沒事的。”戚嶼柔一邊用手背擦淚,一邊安慰戚庭鈞,可這哪有安慰的效果,反倒是讓他更加難受。
“小禾莫哭了,哥哥知道你受委屈了。”戚庭鈞輕輕拍着戚嶼柔的背,眼睛也是通紅一片。
等這陣子傷心過去,戚嶼柔才終于停住了眼淚,她拿帕子沾幹了淚痕,心中的酸楚才總算是散了些。
擡眼看見自己素來穩重的兄長也要哭了,忙安慰他,道:“我沒受什麽委屈,只是有些想家了,見到哥哥一時……忍不住才哭了。”
旁的人家,若是家中有女兒被皇帝看中,只怕要敲鑼打鼓送過去,戚家這對父子卻不同,戚燮原有一位小妹妹,容貌長得異常美麗,又十分愛俏,上街游玩時被一個有爵位的惡人瞧上,竟不顧王法強擄回去。
當時戚家只是耕讀之家,戚燮雖讀書刻苦,卻一直差點運道,三十歲上才中了舉人,那惡人在當地有權有勢,戚家告到了官府也沒人管,等後來那惡人玩膩厭煩了,只用一張破席子将人卷了扔在戚家門口。
那位戚家的女兒只剩一口氣,原本極愛俏的姑娘身上沒有一塊好肉,雖請了好幾個大夫來醫治,到底是沒把人留住,花兒一樣的姑娘,就爛死在那個冬日裏。
正因有這一番遭遇,家中對戚嶼柔這個女兒保護得格外小心,直到戚燮入朝為官,不再是白衣人家,才稍稍放松了些,等戚庭鈞也入朝為官之後,京中又是天子腳下,戚家的那根弦才松開了些,誰知只這一松,戚嶼柔便被皇帝看上,将她從戚家帶走了。
雖說皇帝應該不會像那惡人一般對待戚嶼柔,可戚家是有舊傷的,家中幾人日日懸心,急得如熱鍋螞蟻,如今終于見了戚嶼柔的面,她雖哭的委屈,可還全須全尾的,戚庭鈞才終于稍稍放下心來。
馬車停在戚府門口,戚燮和趙氏早已在門外等候,戚嶼柔下了車,母女抱在一處,自然又是一場痛哭。
“先進門,在門外這樣像什麽樣子。”戚燮催促。
這條街住的都是官員,若被人瞧見了,早晚會落入裴靳耳中,到時候便是戚家的大禍。
一行人擁簇着戚嶼柔回房,自然是好一番詢問,戚嶼柔心中委屈苦悶,可說出來也不過是讓戚燮和趙氏更擔心,便都挑些好的說,又寬慰他們自己被照顧得不錯,讓他們不要擔心。
大體消息戚家父子都知道了,一些私隐之事,兩個男人便不好再聽,只留了趙氏和戚嶼柔在房中。
趙氏才哭了一場,那雙美目也紅得厲害,她将戚嶼柔抱在懷中,輕輕撫着她的背,喚了句“娘可憐的小禾啊”,便又忍不住開始掉眼淚。
戚嶼柔方才也是強忍着難受寬慰他們,如今被趙氏一哭,便又勾起了傷心來,母女二人抱着哭了一會兒,才抽抽噎噎地停住。
戚嶼柔給趙氏擦眼淚,“噗嗤”一聲笑出來:“女兒本來都忍住了,怎麽娘親反倒來招我,如今又不是到了活不出的時候,娘的心也太窄了些。”
戚嶼柔原來定的闫家,極重禮守禮的人家,家風清正,那闫家二郎又體貼溫和,是極好的歸宿,若嫁進去,戚嶼柔一生順遂安穩,偏偏出了這樣的岔子,雖說是被天子看中,可往後怎麽樣誰能知道?戚家父子雖都在朝為官,可無爵位勢力,即便日後進了宮,只怕戚嶼柔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趙氏雖心中戚戚,可也只能強忍住,天子口谕又不準向戚嶼柔透露他的身份,趙氏便只能道:“那位貴人性子如何?”
“性子溫和,行事也和善。”
是個面熱心冷的僞君子,慣會折騰人。
趙氏略微猶豫,再次開口:“他可……碰你了?”
戚嶼柔覺得有些難堪,更覺得心中難過,卻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這個結果趙氏早有預料,可原本自己清清白白的一個女兒,就這樣不明不白失了貞潔,還是痛心,她拍拍戚嶼柔的肩,寬慰道:“你如今既成了他的人,便只能放寬心,闫家那裏不用你操心,家裏會妥善處置的。”
“闫家那裏……”戚嶼柔紅着眼睛,又傷心起來。
趙氏嘆了一口氣,開解她:“前兩日闫祭酒親自來家中,想要商量下定的日子,你爹爹說你今年犯太歲,不宜動婚,闫祭酒倒是沒說什麽,等過些日子,你爹爹會親自上闫家的門,将事情說開,也算是全了兩家多年的情分。”
只是用什麽理由實在讓人為難,既不能說是皇帝将戚嶼柔要走了,又不想騙闫宏文,實在是難辦。
“小闫哥哥他回京了嗎?”戚嶼柔到底還是問出了口。
“還沒回呢,說是還在荊湘一帶游學,不過應該也快回來了,只是……”趙氏遲疑,伸手摸了摸戚嶼柔的臉蛋,叮囑她,“往後不要再惦記着闫家哥兒了,他人雖好,可到底同你是沒緣分了,若讓那位貴人知曉了,對你不好,對闫家哥兒更不是好事。”
“女兒明白的。”戚嶼柔點頭,又和趙氏說了一會兒話,便随她去見戚老夫人。
老人家如今馬上就八十了,這兩年頭腦有些不清楚,卻極信命理之說,戚燮騙她說戚嶼柔要去城外尼姑庵裏清修一段日子,否則便要不太平,戚老夫人便信了,只是偶爾還會忘了戚嶼柔去了尼姑庵,嚷嚷着要見她。
如今人終于回來了,戚老夫人自然握着手好生歡喜一番,幾人熱熱鬧鬧說了一會兒話,算是驅散了心中的慘淡愁雲。
晚間一家人用膳,說說笑笑,倒是溫馨熱鬧。
因第二日便是戚老夫人的壽辰,家中是要大辦的,許多事要去張羅安排,戚嶼柔便被婢女苒秋扶回了房內,卸妝時,苒秋道:“姑娘去庵裏祈福,怎麽也不帶上奴婢,一個人在那裏怎麽能讓人放心。”
戚嶼柔真正的去處自然要瞞住,對家中人的說法也是她去尼姑庵靜修祈福。
她微微笑笑,安撫道:“又不是去享福玩的,帶着你去顯得不誠心。”
苒秋将她頭上的發飾一個個小心摘下,又抱怨道:“姑娘和隴春比和奴婢親近,她還沒到年紀呢,姑娘就着急忙慌将她放了身契,如今這院子裏就奴婢一個,姑娘又不在,每日無聊得緊。”
聽她提起隴春,戚嶼柔垂了眼,自然道:“你可是也想出去了?不如我将你一起放了出去,免得你一人守着院子無趣。”
“別別別!姑娘別趕我出去,我就是覺得姑娘也不在,隴春也走了,心裏空落落的。”隴春是同戚嶼柔一起長大的,苒秋則是戚嶼柔來京後戚家買來的,關系自然差了一層,如今她這樣說,也不過是想讓戚嶼柔待她更親密幾分。
戚嶼柔安撫她幾句,便再沒有別的話。
第二日天未亮,戚府上下便忙碌起來,放鞭炮,擺果子,灑掃除塵,才準備妥當便有人上門來賀壽。
前廳越來越熱鬧,戚嶼柔則在後廳陪着戚老夫人,廳內還有幾個族中的嬸子、嫂子作陪,吃着果子茶水,歡聲笑語的。
“小禾!”熱鬧人聲中,忽然有人喊戚嶼柔,她回頭便見闫慧雲朝她跑來,兩人抱在一處。
“小禾你真是不夠意思,上次在護國寺你丢下我就跑了!今天你得給我賠禮!”
闫慧雲聲音不小,戚嶼柔忙将她拉到旁邊花廳,賠禮道:“我那日實在有事,慧雲你別生我的氣。”
“那日你到底有什麽急事?說幾句話的功夫都沒有?”
戚嶼柔一時想不到借口,闫慧雲見她為難,氣得戳了她一下:“你不說便罷了,我這還有件事要問你呢!”
“你坐下邊吃果子邊審問我。”戚嶼柔拉她坐下。
闫慧雲哼了一聲,卻不吃果子,只拉着戚嶼柔的手問:“前兩日我父親上門問日子,戚伯父怎麽說你今年犯太歲,不能成親,到底怎麽回事?”
“确實不能成親。”
何止是今年不能成親,她和闫鳴璋這輩子都沒可能了。
“你怎麽成了個悶葫蘆,問你幾句你答一句,真是急死個人了!”闫慧雲扳過她的身子,氣呼呼道,“便是你今年真的不能成婚,也沒什麽的,我二哥他那個死心眼,別說讓他等一年,你就是讓他等一輩子,他也會等的,你別哭喪着臉!”
戚嶼柔有苦說不出,心中難過,眼睛便紅了。
“小禾你別哭啊……”闫慧雲慌忙給她拭淚,又說了好多軟話哄她,才将人哄住了。
闫慧雲道:“你心裏若是有事不好說,也別自苦,就是有難處,我二哥也都能體諒的,等他從荊湘回來,定是要親自登門,到時候你親自同他說,沒有什麽難辦的。”
兩人正說着,忽有一道人影在花廳外站住,戚嶼柔定睛一看,竟是承喜。
承喜怎麽會來戚家?他若來了裴靳定也在附近……
戚嶼柔瞬間渾身發冷,忙将闫慧雲支走,承喜便來給她行禮,道:“二爺來了,接姑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