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賭氣
賭氣
李琉風後怕的看着皇姐,含淚嗫嚅着“那……賊人可找到?皇姐怎不曾告知于我?”
李辭年心事重重的負手踱步,輕輕嘆氣“這幾日我已将宮中上下徹底清查過,卻找不到那夜假扮宋苒之人,不曾告知你是不想将此事再鬧大,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人知曉便多一分風險,且我也曾懷疑你宮中那位可會有嫌疑……”
“她已然被封住經脈,且我日日與她相伴,她怎有時機下手?李琉風下意識為乞顏赤納出言辯解。
李辭年無奈的看了眼自己這位傻皇妹,她一心撲在乞顏赤納身上,又怎會疑心于她。不過……李辭年此時也覺得能将紙條放入她禦書房內之人必不是乞顏赤納,畢竟她已然是個廢人。
“我也只是曾懷疑過她,畢竟在後院內關着一猛虎,但凡風吹草動怎能不疑心于她。後來我也曾問過長寧殿監守,言說她不曾踏出半步,我便打消了念頭。可至今仍不曾找出那人的蹤跡,還真是見鬼了……”
之前李琉風不知此事,只顧與乞顏赤納糾扯。如今陡然得知,頓覺前些時日的行徑荒唐,單單是木濯華進京與唐江決堤還不算大事,可若再加上這指向極強的字條——她敢說這幾件事背後定然有關聯。
有人在暗處朝她們出招。
她沉思片刻道“皇姐,我帶人去支援董其奉,眼下萬不可讓藺無憂和司馬策的人參與進來,以防日後受制于人。”
李辭年卻是猶豫“皇權更疊,兩年不曾科舉,我們手上的良才稀少,古人道得天下易治天下難,如今風浪疊起若是只要靠你一人也并非長久之計,何況若是唐江決堤當真是有人搞鬼那你去便是兇險萬分,容我再想想……”
李琉風卻勸解“皇姐為何提攜我一路至今?不過是因從前那般艱難的處境只有你我姐妹二人同舟共濟,現如今皇姐可信之人仍是我一人,顯得捉襟見肘,皇姐若是不派我前去,正巧再賭一次人心,除我之外皇姐尚有易将軍與陳将軍兩名得力幹将,皇姐不妨派出一位前去歷練。”
李辭年覺得李琉風所言有理,便命陳興光率三千人馬前往唐江受災沿岸協助董其奉安置流民。李琉風被李辭年一通責罵後也将正事記起,盤算着如何對付木濯華,若是等她動手豈不被動,她當即帶人前去使者別院再探木濯華的來意。
此時木濯華正在侍衛的陪同下觀賞使者別院的花園。
李琉風進來掃視一周,不曾正眼看那毒婦“本宮還當這滇國王女只會養蟲子,不曾想竟有心境賞花,不過想來也是,養那許多蟲子總要是吃些花花草草的,只是不知這蟲子吃了會拉在何處?”
木濯華輕蔑的瞟她一眼,随即低頭接着擺弄手上的花“你大可去問乞顏赤納,她再清楚不過。”
李琉風對上木濯華竟無一句讨得便宜,她只有乞顏赤納一個軟肋,這軟肋偏偏曾落在木濯華手上……
她只能故作不在意道“是啊,乞顏赤納如今是在我宮內,你如何口出狂言也是無礙,橫豎她只能是我的。只是你此次來我大衡意欲何為?就不怕我殺了你?”
“不是我不肯相告,而是時候未到。我留在衡國是無論如何也奈何不得你與李辭年的,滇國國力無法與衡國相抗衡,我來只想是賣個人情好保我木家王位安穩。”
要等隐患曝出,無異于将人放在火上烤,李琉風不是坐以待斃之人,下令命人看管木濯華不許她出別院一步。
自木濯華進京之日起,跟随她的侍衛未能發覺她半分異常,若仍有其他勢力牽扯,那他們暗中定是有所聯系的,不如此刻将木濯華監禁,等暗中賊人漏出馬腳。
正值關鍵時分,比的正是耐心與細心。
李琉風沉心靜氣坐鎮中書,每日裏接見朝臣的次數顯然增多,也再顧不得回長寧殿去陪乞顏赤納,只是吩咐秀雪悉心照料,有事要及時告知于她。
她滿心愧疚,此刻才懂世間安得雙全法……
可乞顏赤納卻似乎并不在意她是否歸來。
聽秀雪告知,乞顏赤納平日裏常在池邊垂釣,尋得消磨時間的趣事,人也顯得精神許多,不再如以前那般瘦的教人看着心疼。
李琉風得知後命工匠日夜趕工打造出幾支釣竿,自己看過後才命人給乞顏赤納送去,不算早出晚歸的十日,至今她已有三日不曾回過長寧殿。
故而當乞顏赤納看到幾支釣竿時,挨個伸手試過才故作不經意的問“殿下何在?”
宮人恭敬道“殿下政務繁忙,一時無法抽身,便派小人前來送些薄禮哄貴人歡喜。”
乞顏赤納把玩着手裏的釣竿嗤笑道“象牙雕的魚竿若是稱薄禮豈非糟踐,這禮重的很,我怎能消受,告訴李琉風,今夜我等她用晚膳,不然她便不要回來了抑或是将我再關回天牢。”
宮人如何膽敢出言接話,只連連稱是而後便去回禀李琉風。
李琉風這廂正見完幾個朝臣心下覺得煩悶,見宮人前來複命,頓覺開朗“禮可曾送到?”
宮人小心答“回殿下,禮已然送到,但貴人動氣言說今夜等您用晚膳,若是您不回去就不要再回去了,或者……”
“或者什麽?”李琉風追問。
宮人腰彎的低“貴人言說或再将她關回天牢。”
李琉風一時不知是氣是喜,揮手讓人退下。
一番迷茫後蹙眉彎唇自言自語“這是……想我?”
她将書案上幾卷公文收好後命人擺駕長寧殿。
歸去時天色未晚,踏一夕斜陽入殿,身後映着百尺霞光。
殿內乞顏赤納已然等候多時,李琉風輕手輕腳的移近後小心窺探着端坐之人的面色。
“宮人道你面帶怒氣,但依我看分明是額真的浩然正氣鋒芒逼人。”
乞顏赤納擡眼睨她,打量片刻後才緩緩起身與她平視“這幾日心緒不寧,喚你回來是有事相求,前些時日與龍女相見得知木濯華進京一事,這幾日我想了許多。我想見一見木濯華,一來可為你與李辭年探一探口風,二來我有事想問她,還望你幫我安排一二。”
李琉風讨好的笑意僵在面上,顯得有些為難。
乞顏赤納又道“還有玉笛一事,你肯出錢為我懸賞我感激不盡,但那對夫婦恐怕會遭歹人惦記,還需你收回王令再做斟酌。”
李琉風深吸了口氣頓覺失望,她轉身背對過去“我會安排,若無旁事我便先走了。”
日後費力不讨好的事她不會再做……
天下罵名與人命她都願意背負,卻還換不來半分理解,當真是無趣……
外間天色已然暗沉,只二人在殿內,宮人不敢入內燃燈。
就在李琉風正欲離去之時,身後卻傳來溫熱的體溫,低頭看自己腹前交疊的是身後人圈攬過來的雙臂。
“額真……你……”
乞顏赤納輕輕的抱着她,抱得不緊,只需李琉風再向前一步就會松開,甚至都無需她掙紮。
“別動,這些時日你早出晚歸話都顧不得說上一句,近幾日幹脆連長寧殿也不回,既是如此你何苦關我在此,在天牢尚可免去嚴加看管,免去七支銀針,衆人都自在……”
李琉風捉摸不透她的心意,只是摩挲着她圈住自己的手“皇姐責備我政事不上心,我便在中書專心處理政事,想來也是不辜負額真教導,怎的額真竟會想我?”
殿內黑透了,黑暗給人帶來恐懼的同時亦會給人帶來安穩藏匿的錯覺。
“你想去便去罷。”
時至今日乞顏赤納才發覺自己的膽怯,即便是沒有背負仇恨,她也是個不懂得愛人的人,永遠只會口不對心的說出令人心寒的話。
但李琉風驀然開竅了一般,她猛然回身驚喜的回抱住她“額真在賭氣?額真在意我?”
乞顏赤納難為情的昂首往前走,并未推開李琉風,任由她挂在自己身上,二人一步步挪向暖閣用膳。
十三日……
乞顏赤納雖是不說,可心裏記得清楚,初初李琉風早出晚歸尚可忍耐,可後來一句話也不曾說過……她也是會怕的……
她心裏覺得可笑,分明是自己強忍着不去觸碰李琉風,一味的拒絕她的情意,可若是李琉風當真不圍着她轉了,她反倒怕了……
她心裏想,或許不用十年。
明年。或許就今年。她便可報仇雪恨。
“琉風,我每日垂釣時看這池水清澈,似乎是活水?”
此時娜日不在,李琉風仍是與乞顏赤納坐在一角,挨得極近。她剛為乞顏赤納盛湯放在面前,聞言思索片刻。
“似乎聽人說過一嘴,說這池水是從皇宮後山上流下來的,經由我宮內淩波池再引到護城河去。”
乞顏赤納又問“這宮內只有你這一個活水池?”
李琉風這次答的快“僅此一個,皇姐不喜這些,挑選宮殿時只挑了離禦書房最近的宮殿。這便宜便被我得了,當時百廢待興,言官只顧着誇贊皇姐節儉,反倒忘了參奏我不合禮制了。”
乞顏赤納欣然一笑“如此甚好,我也能垂釣消磨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