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斥責
斥責
秀雪心底掙紮片刻後,覺得乞顏赤納說的在理,故而初次對李琉風有所隐瞞。
李琉風此時正帶人為娜日布置住處,與她同院的是兩個四品郡王的嫡女。
經過李琉風悉心挑選才看中這二人,兩個孩子品性純良,不曾捧高踩低混入孩子間的黨派,與娜日同住定是不會欺負她的。且宜陽王與永安王在朝堂之上是只忠天子,不屑黨争的純臣,孩子間多親近些也有利于拉進與二王的情分。
“這二位是我堂兄家的女兒,你雖是我的義妹輩分高出一級卻不可仗勢欺人,要友善仁義,若有難事你便讓如夢來找我。”李琉風将兩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帶到娜日面前為她介紹。
宜陽王家的女兒先開口“小姑姑,我名喚李義鑫。”
永安王的也随之道“我名喚李義微。”
到娜日時,李琉風這才反應過來,百密一疏,她與乞顏赤納都忘了給娜日重新取名。
片刻之間,李琉風急中生智。
讓娜日随她的琉字,娜日是星,便再取一個熠字。
琉熠,音同留易。
如此娜日前程光明璀璨,也寓意娜日與乞顏赤納能留在自己身邊。
她出言道“這位小姑姑名喚琉熠,李琉熠。從前流落民間,不通宮廷禮節,你二人要幫琉風姑姑多多照拂小姑姑。”
義鑫與義微乖巧稱是,反倒是娜日疑惑不解的擡頭看她,幸而娜日機靈,并未多嘴漏出馬腳,只是在李琉風帶她認路時才問熠是哪個字。聽完李琉風的解釋後娜日愁苦的嘟囔一句,好難寫。
李琉風莞爾一笑,俯身囑咐她“若是有人欺負你便将我搬出來,倘若沒用的話便先忍氣吞聲,記住那人是誰,等見了我再告知我去為你報仇。”
娜日卻絲毫不在意這些,她在遇見乞顏赤納之前早已受盡欺負,此時享盡榮華富貴,更沒什麽好怕的。
她唯一不放心的便是乞顏赤納。
小手拉着李琉風的衣袖道“你不要欺負師父,師父很可憐的……她難過不會對旁人說,只會偷偷拿刀割自己……我也是偷偷看見的……”
李琉風蹙眉回想着以往,并不曾見過乞顏赤納如此。幸好她不做女紅,這長寧殿裏裏外外都找不到一柄利器。
她澀聲道“我知曉了,日後我會看着她的,你且安心。”
娜日仍不放心的叮囑“我不懂你和師父之間的情意,但我知曉你喜歡師父,師父也喜歡你,師父不肯告訴你定是有她自己的打算,你不要誤會她不喜歡你就去欺負她。”
李琉風覺得好笑,摸了摸她的頭,溫聲安撫“我從不是因你師父不喜歡我而欺負她,而是我分明能感知到她待我好,她卻偏偏咬死不認,因此我才覺得痛苦糾結。按理說,我喜愛她,若是她口不對心有苦衷的推開我,我也該體諒她的。可道理歸道理,真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故作淡漠時我便委屈生氣,根本顧不得體諒她,只想緊緊抱住她聽她說愛我,但她卻想推開我,我便越生氣的想抱緊。因而我對她已然無法按平時待人接物的路子去與她相處,只好跟着心意任憑她忽遠忽近,我自不離不棄。”
娜日這才欣慰的也摸摸李琉風的頭“好,我信姨母。”
李琉風同宮學的侍衛與先生打過招呼,命人好好照顧娜日,而後便去往天牢為乞顏赤納尋玉笛。
到天牢問過管事的首領後竟得知玉笛被獄卒偷去換錢,李琉風勃然大怒,将天牢有關此事的人盡數收押,而後帶人趕往獄卒去的那家銀樓。
此時已是傍晚,李琉風心急如焚,那家銀樓生意紅火,每日流水上萬兩白銀,莫說已賣了半月,就是昨日去賣的恐怕今日也已找不到。
李琉風趕到時銀樓已然關門,這家銀樓有個規矩,只在日光最盛的時候開門接客,以免天暗時點燭火讓客人瞧得不真切。但碰到這種事她才顧不得開不開門,當即下令“把門砸開,将管事的找來!今日琳琅閣的損失我李琉風盡數承擔!”
原本漸漸冷清的街上再次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琳琅閣本就是京都最闊氣的銀樓,在防偷防搶這層上思慮周詳,幾個膀大腰圓的壯漢撞了一刻鐘也不曾撞開。
李琉風失了耐心“去!攻城錘也好,炮彈也罷,總之盡快給本宮破開這扇門,破門者本宮重重有賞。”
她腦子裏只有乞顏赤納那句……是伊吉的遺物。
她不能讓乞顏赤納失望。
還未等她破開門,琳琅閣掌事便氣喘籲籲的跑來“殿下莫要砸了,我來為殿下開門。”
他原本哆嗦的手此刻無比靈巧的迅速打開門,随即躬身請李琉風入內。
“不知殿下要買什麽?”
李琉風道“半月前有個獄卒來賣了一支玉笛,你可還記得?”
掌事道“有!有!那玉笛雖是不知被何物腐蝕的坑坑窪窪的,但玉是上好的玉,玉笛也有些年頭,約莫是三百年前的老物件,殿下若是找這支玉笛可是不巧……那笛子當日便被一對兒販賣皮草的夫婦買走,如今已不知下落……”
“什麽!”
李琉風拍案起身,目眦欲裂。
那是乞顏赤納的東西,誰都不可拿走!
她咬牙切齒道“來人,給本宮舉國張貼布告,但凡見此笛者提供線索賞銀十兩,呈上此笛者賞銀十萬兩!”
在場衆人皆目瞪口呆。
李琉風自覺無顏面對乞顏赤納,不敢回宮見她,自己孤身一人沿着皇城護城河走過半圈,夜風吹的她打起冷顫。她驀然擡頭見遠處些許枯葉透着衰敗,骨子裏的怯懦流露,她坐在河岸的石欄上垂眸看向漆黑的水面,似乎看到了從前。
本以為自己身居高位,無所不能,本以為可護乞顏赤納周全,可此刻她卻才發覺自己的無能為力,她甚至連乞顏赤納珍愛之物都未能妥善保管。
夜越發深沉,她心知逃避不是辦法,便喚來遠處的轎攆回長寧殿。
長寧殿內除了東殿,其他的燭火已然熄滅。
她緩步走近東殿,見只着寝衣的人倚靠床欄坐着,手上把玩着九連環。
她不敢看乞顏赤納殷切的目光,低頭輕聲道“玉笛被獄卒偷走賣了,我已下令全國內搜尋,你且安心,會找到的……”
李琉風心虛極了,她将頭壓的低,不曾看見乞顏赤納失望且寬容的眼神,只看到一雙玉足邁入她的餘光,她擡眸看見走近的人面上風輕雲淡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額真……對不住……”
乞顏赤納想拉她的手臂安撫她歇息,可伸出的手終究落在空中默默收回。
她說“我給你講個故事罷……”
二人坐在窗下,室內燭火幽暗搖曳,乞顏赤納緩緩道“三百年前,中原國君燕明帝微服出巡,燕帝在行至北疆時偶遇一采玉人,采玉人家境貧苦,身無長物,唯獨生的一副好樣貌,燕帝以每日十兩銀子包他侍奉。燕帝待了十日離去,那男子也得了一百兩白銀,他用這筆白銀做起販賣玉石的生意,十年光景裏買賣越做越大,直到有一日地方官府命他出一塊上好的玉石供奉朝廷,他将最為寶貴的一塊拿出,待皇帝見如此珍稀玉石龍顏大悅,當即傳獻寶人面聖。二人重逢金殿之上,皇帝大為動容,拉他促膝長談,得知他這些年不曾娶妻,仍顧念當年邂逅,皇帝便下令工匠将玉石雕琢為一支玉笛贈他,那男子攜玉笛歸去後餘生也不曾娶妻,臨終将玉笛贈給一友人,那友人便世世代代将玉笛流傳下去,以此祝願後代鸾鳳和鳴,恩愛不疑。”
李琉風道“那這位友人便是你的先人了?”
乞顏赤納微微颔首道“算是。”
“我定會幫你找回來的!”李琉風滿心愧疚,一腔熱忱的發誓。
乞顏赤納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
唐江決堤一事,工部侍郎董其奉傳來密報,言衆多流民朝京都逃來,似乎背後有人指使,在安置流民一事上所帶白銀已花費大半,只是成效甚微,望李辭年能再派人來相助。
李辭年本不願動用藺無憂與司馬策的勢力,可若是不牽扯二人又無人才可用。
她将李琉風召來商議,卻見李琉風一幅沒精打采的模樣。
昨日的事她有耳聞,卻顧不得理會,如今見她如此沒出息,氣不打一處來。
“不過是一支笛子,你懸賞十萬豈不是要那夫婦的命,多少歹人見利起意,你可曾想過!你看看你如今這幅模樣,與當初那個籌謀權勢的人還是一個人麽!每日裏醉心情愛也就罷了,連正事難道你也不上心?”
李琉風委屈的蹙眉不語,并未覺得有皇姐所言這邊嚴重。
可接下來李辭年的話卻讓她出了一身冷汗。
“你前日沖動之下險些中木濯華的計,昨日又命乞顏赤納與龍女相見串通,朕當真是失望朕當初那個與朕配合的天衣無縫的皇妹怎變成如今這幅不成器的模樣!你可知前幾日就在我這禦書房,有人扮作宋苒的模樣潛入給朕留下一張字條,寫着朕殺夫弑君,必遭天譴!,接着唐江決堤,木濯華進京,你說這些事難道只是巧合麽!偏你如今一門心思放在乞顏赤納身上,連木濯華這個威脅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