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交鋒
交鋒
死亦不懼,況身受此難乎?
乞顏赤納滿不在意的走下了馬車,受辱者志得意滿,淩辱者咬牙憤憤。
在衡國最南端的荒野裏,乞顏赤納将昏迷李琉風攬在懷裏用牛角杯喂她水喝,一旁的南疆王女木濯華倚靠車轅而立,她們走了一天一夜,李琉風也昏迷了一天一夜。
旁人不知內情,可乞顏赤納卻知曉李琉風是她兩次用還魂丹救回來的,身子看着與常人無異,卻是受不得寒冷疲乏。她低着頭一點點的将水倒進李琉風口中,只期盼她早日醒來,若是高燒不退想必木濯華這個瘋子也會對她下蠱。
雖說蠱蟲可害命也可治病,可誰又能保證木濯華心地良善。
一陣冷風吹過,裹挾着潮濕陰冷的腐朽氣息,吹動了乞顏赤納那龍須般的一縷額發,正有一下沒一下的缭亂在李琉風的側臉,沉溺黑暗中的人覺得癢,驀然睜開了眼。
“額真……”
脆弱易折的人宛如寒風中的枯花,一捏就碎成粉末,乞顏赤納再也顧不得什麽難言之隐,與從前無數次想的那樣将人緊緊抱在懷裏。
“我在,別怕。”
李琉風被這四個字砸的昏頭轉向,飄飄然做夢一樣仰身死死的抱着乞顏赤納的肩。
“此話當真?那額真那晚說的話便都是假的?額真也不厭我下追殺令?”
“嗯,假的,追殺令不怪你,我知曉你的為難。”
這一刻就好似美夢成真了……
至于乞顏赤納将她做眼線,如今偷偷來衡國的目的已然不重要,只要她心裏有一席之地贈她便可,情難自禁的貓兒一樣将頭倚在乞顏赤納的臂彎裏撒嬌道。
“額真……你教我的那些我我都記住了的。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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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顏赤納不由得喉頭一陣哽咽,她想起之前來衡國見到李琉風與儲修親昵的模樣,心下不免酸澀,強作淡然扯出一抹笑道“讓你回衡國我自有用意,一來你若能執政兩國或許可免去一場戰亂,二來若是終有一戰,你身為皇室貴族即便逃往海外也是一生富貴無虞,唯獨留在我身邊是必死無疑。”
乞顏赤納只想着李琉風來日平安,可李琉風滿腦子卻只是乞顏赤納終于願意低頭看她,欣喜之情難以自抑,擡頭去吻她的臉龐,素白如霜雪一樣的肌膚頓時紅霞暈染,長睫受驚的輕輕顫動,擾亂眸中一池春水,缭亂人心。
“我們是要死了麽?額真為何待我如此好?”李琉風癡癡的問,難以置信自己竟然吻到乞顏赤納且霜華一般的人竟羞的脖頸發紅。
往日遙不可及的月神甘願腳踏凡塵俯身恩賜于她,李琉風被這溫情沖昏了頭。絲毫不曾注意乞顏赤納微微蹙眉的那一瞬痛苦。
木濯華催動了蠱蟲。
她看不得二人如此親昵。
便刻意使壞折磨乞顏赤納。
心口的劇痛讓乞顏赤納疼出了一身冷汗,李琉風只看到乞顏赤納額上的薄汗,雖是南疆不似北疆寒冷,可也不是出汗的時節,李琉風不解道“額真覺得熱?”
乞顏赤納只是微微搖頭“并非,我們也不會死。我待你并不好,從前是我獨斷,操之過急,卻忽視你的感受,早就該向你解釋的,偏偏等到了今日。”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琉風蹙眉出神,猜測起乞顏赤納的異樣。
只是乞顏赤納卻不曾給她機會。
“琉風,你離開草原前的那夜并非我……嘶……呃……”
胸口劇痛打斷了乞顏赤納的話,也打斷了李琉風的思緒。
就在李琉風理不清狀況時,乞顏赤納便扔下她獨自走上了那輛陰森的馬車。
馬車乃是烏木所造,花紋奇特詭異,頂棚鑲嵌黃金元寶與紅寶石,與棺椁倒是有幾分相似。
木濯華笑的妖豔,緊随其後與乞顏赤納一同上了馬車,李琉風卻被人捆起來扔在馬車後面,與車廂內裏僅有薄薄的一層門板相隔。
四周逐漸黯淡,此時夜幕籠罩,乞顏赤納縮在一角防備的盯着眼前的瘋女人。
她想怒斥這女人出爾反爾,可一張嘴胸口便一陣劇痛。
只聽一番有意曲解的話語,“夫人,你可将那衡國公主安撫好了?奴家可不願與她一同服侍夫人,夫人的心裏只許有奴家一人。”
乞顏赤納苦笑着氣紅眼殺意頓起。
“你……”
噬心的痛意傳來。
乞顏赤納再次被壓于人下。
她想不到竟中了木濯華的計。
李辭年在邊境布下天羅地網,木濯華不願放下到嘴的肥肉,企圖對李琉風下蠱将李辭年引誘而來,乞顏赤納看破她的想法便要挾她若是敢動李琉風便不會配合對衡國用兵,若是只憑一個李辭年去賭李辭淵心下的姐弟之情,豈非太過單薄。
于是在乞顏赤納的分析威脅下,木濯華答應放過李琉風,并将她留下,只帶乞顏赤納一人回滇南。
故而乞顏赤納才反常的對李琉風傾訴真心,她只以為日後或許再無機會。
不曾想木濯華的心思要深的多,她不會放過乞顏赤納,也不會放過李琉風。
甚至連李辭年她也要一網打盡。
是乞顏赤納輕敵,致使此刻落于下風。
“呃……”
“疼嗎阿納?你快說你愛誰?我想聽。”
“你,我心裏從始至終只有你。”
乞顏赤納縱使咬破了舌尖也抑制不住木濯華的操控,她心裏狂喊着,不是的,琉風不要聽……
可嘴上仍是“濯華別氣我,真的很喜歡被濯華欺負。”
車廂後的李琉風聽的一清二楚,連那粗重的呼吸都聽得一清二楚。
額真?為何?
方才的片刻溫情呢?
可下一刻木濯華便給了她答案。
“阿納,你方才去哄那李琉風可真是讓人家心碎……”
“不,我只是想她能聽話,這樣我再讓她将李辭年騙來便輕而易舉了……”
好啊你,乞顏赤納。
李琉風咬牙想忽視身後的響動,可那聲音卻有魔力一般往她耳朵裏鑽。
“不要,濯華,慢些。這些年我的人,我的心,全給了你,你要我做什麽都是好的,我好想你。”
“濯華,就是這裏,你都好多年不曾來過了,好想你。”
“若是能一直這樣與你親密無間該多好,我不想回草原了,你将我帶回你的宮殿,關起來,好不好?”
“每日你就如此待我,可好?”
李琉風聽的目眦欲裂,枉她從前覺得乞顏赤納是皎皎明月,今日才發覺她竟是一副娼妓做派,去死吧,這一對狗女女。
也不枉費木濯華一番苦心,終于找到一條李辭年未曾設防的路,她命人以李琉風的名義留下紙條,道發現乞顏赤納的蹤跡。
如此不怕李辭年不來。
而後的幾日裏,木濯華便日日将乞顏赤納帶在身旁,李琉風神色日益憔悴,乞顏赤納卻不得不故作冷漠,她心知,若是再對李琉風示好只會讓她多加厭惡,倒不如讓她恨自己恨的徹底,也省的難過。
木濯華就在南疆與崮南府交界的一個鎮子裏等着李辭年到來,不出所料,李辭年果然不肯放棄乞顏赤納的蹤跡,她來到鎮子的那一日鎮子上正巧游神,李辭年混在人群裏并不起眼,可木濯華早已布下天羅地網。
見時機已到,木濯華便讓乞顏赤納帶着李琉風去轉一轉,笑得陰險道興許就能逃走呢?
乞顏赤納聽着木濯華陰陽怪氣的話音滿是不屑,卻不敢開口,生怕又被操控着說什麽話引得李琉風誤會。
李琉風只得抗拒的跟在乞顏赤納身後,小鎮集市上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的李辭年,與此同時李辭年也看到了二人,李琉風頓時裝作腳下一滑,拉着乞顏赤納往路旁的火爐上撞去,局勢猛然亂起來,木濯華安排的人手将四周圍的水洩不通,李辭年的護衛現身将李辭年守衛在正中。
李琉風看着把自己護在懷裏的乞顏赤納,腦海裏浮現的是這幾日裏她與木濯華歡歡好的話語,她猛地推開護在自己身上的人,頭也不回的跑向李辭年,像是扯斷了她們之間最後的一根線。
琉風,或許下次再見便是生死相搏,珍重。
兩方人馬厮殺在一處,李辭年牽着李琉風的手踏着地上的鮮血遠去,沒有人回頭。
乞顏赤納低頭撐地緩緩起身,孤身在木濯華的包圍之中,她眼含熱淚挑眉輕笑着回身,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刀與剩餘之人展開厮殺。
閣樓之上的木濯華再也沉不住氣,她飛身而下踩在乞顏赤納肩上,催動蠱蟲迫使乞顏赤納痛的蜷縮在地,而後吹響口哨,遠處的伏兵應聲而動,整個鎮子被重兵包裹,到嘴的肉能飛了不成。
李辭年的侍衛一個個倒在血泊裏,彎刀寒光刺眼,到處是殘肢斷臂,木濯華單腳踩在乞顏赤納身上,臉上浮現出勢在必得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