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直未曾做聲的小卒突然大叫了起來,讓蕭樂三人心裏一緊。
劉裕一聽,這不是想拖着我們一起死嗎,那還得了,也顧不得剛被踹了一腳,死命反駁道“你放屁!投敵說得這麽難聽,我們這叫棄暗投明,你想告密才是小人之舉!”
“将軍明鑒,武帝殘暴,我三人真是心向洛陽王的啊!”
杜飛和蕭樂在心中悄悄的給劉裕豎起了大拇指,這等見風使舵的本事,說得慷慨激昂,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将領眼中閃過猶疑,最終還是開口改變了指令“把他們帶過來。”
“那這二人怎麽辦?”指的是意圖洩密的兩人。
“對武朝忠心耿耿的士兵,自然是砍了。”
三人被壓着往前走,蕭樂突然想起什麽,驀然的一回頭,看到的卻是士兵揮劍斬人的一幕,鮮血四濺。蕭樂突然覺得死亡竟然離自己如此之近,剛剛的事情稍有差池,現在血濺當場的就是她們了。她第一次覺得這是個真實的世界了,是一個弱肉強食,人命如蝼蟻的時代。她要活命,要好過,就要變強,要站在金字塔的頂層才行。
“郡主,方才的動靜是這些人發出來的,還有二人查明是武朝的官兵,發現我方行蹤準備告密,已經斬殺,這三人自稱是一路追蹤而來,有要事相告...他們知道我們此行的計劃。事關重大,末将鬥膽,将他們帶了過來,如何定奪,請示下。”将領将他們帶到一個年輕的女子面前,細細彙報。
女子的铠甲與她身邊的黑甲士兵不同,但是卻又相同,只是紋路質地,外露華貴之氣。而她本身,也有着不容忽視的氣場與絕世清冷的容顏。世上竟會有如此好看之人嗎?蕭樂想着,女子一雙鳳眸打量着他們,似乎要将人看穿。
“我沒做夢吧,他叫你郡主?...那你豈不就是傳說中的蘇洛陽!!”劉裕傻乎乎的叫出了聲,這一聲也讓蕭樂迅速回過神來。
之前女子本人給她帶來的震撼使得她完全忽略了她們之間的對話,原來洛陽郡主竟是這樣一個風華絕代之人。只怕世人絕不會相信,堂堂郡主會讓自己深入敵後。
“放肆,郡主的名諱也是你可直呼的嗎?”銀光一閃,劉裕尚未晃過神來,已經被劍指着脖子了,原來在場的除了蘇洛陽,還有另一位女子,看樣子是她的随從。
“阿诤,無妨,把劍放下。”蘇洛陽對自己身旁的随從吩咐道。
“未知三位如此費盡心思,是有何事相告?”蘇洛陽笑得和善,讓人倍感親切,但是蕭樂總覺得這笑,太假了。若是他們給不出一個滿意的答複,不知道這位郡主會不會笑着下令把他們砍了,想想那個畫面,蕭樂打了個冷顫。自己何時變得如此莫名其妙了。
“阿....是這樣的..”劉裕想開口,卻被杜飛一口打斷“郡主容禀。”杜飛行了個抱拳禮,同時看了劉裕一眼,示意他閉嘴。确實,劉裕是個大嘴巴,到了這個時候若是說錯一星半點,那都是要命的事情。
Advertisement
蘇洛陽饒有興趣的聽完杜飛的敘述“你是說我們身後還有一支百人隊伍?”
“沒錯,郡主計謀雖好,但是變數卻不是人力可掌控的。”蕭樂聲音清亮,又不似尋常男子那般低沉,她一開口,就将蘇洛陽的眼神吸引了過來。
“哦?你怎知是我的計策,軍中謀士不要太多。”蘇洛陽細細打量眼前的男子,面上雖有污穢,卻依然能看出是一副清秀的臉龐。
蕭樂擡頭對上她打量的眼神“軍中謀士雖多,但膽敢出此險招的人卻不多。若不是郡主自己的主意,以郡主千金之軀,又怎麽會深入敵後。”
蘇洛陽笑了笑,并未言明,也未反駁。
“我憑什麽信你?”終于問到點子上了。
“郡主為何不派人一探究竟?能氣定神閑的在此盤問我等,想必是押送的糧草離此尚有段距離。”蕭樂故作淡定的說出自己的猜測,她知道在古代這種上位者面前,就是要适當的展現自己的才能,才能被注意到。這種亂世,各方勢力一定都求才若渴。引起她興趣,先保命。蕭樂別的不行,好歹是軍校的高材生,孫子兵法她不懂,但是軍事課和格鬥課倒是上了不少。總不見得沒點用。
蘇洛陽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笑意更深了。
“你很聰明。”
她招了招手,把之前的年輕将領喚至跟前
“劉副将,你帶小隊人馬往後方探查,确定他們所說是否屬實,倘若真有這隊人馬,你自行處理掉,記住,要在林中動手。”大白天的,路上太顯眼了。
蘇洛陽沒有說完剩餘的話,劉副将自然懂她的意思,領命之後點了人就走。
“最多兩個時辰,讓我們拭目以待。”
蘇洛陽看了看天色,對蕭樂說道。
蕭樂卻是注意到了蘇洛陽左手按住的劍“郡主會武功?”
“難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會跑到敵後來給自己部下拖後腿?”女子反問。
蕭樂啞然,是自己先入為主被她的外表迷惑了。
說不定我還沒她能打呢..
劉副将回來的時候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鐵鏽味,淡到蕭樂以為是錯覺。一定是铠甲上染了血吧,蕭樂心想。奇怪的是她并未對自己出賣了這百來人的性命而感到羞愧,你不應該感到羞愧嗎?你可能是魔鬼吧。蕭樂問自己。
這世上沒有誰是無辜的,如果有,那一定是她自己,她被卷入這個亂世,又何嘗不是無辜的呢,她只能盡力保護自己身邊的人。
劉副将向蘇洛陽彙報了情況,以印證蕭樂他們所言非虛。
“三位,抱歉,雖然你們所說屬實,但是我還不能放你們走。”蘇洛陽略帶歉意的對三人說到。
三人對視一眼,也不驚訝,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過三位可以跟着我們,等我們辦完事可以捎你們一起回營。”
“我們明白,小心駛得萬年船,一切聽從郡主安排。”杜飛回道。
接下來的事就是伏擊運往幽州大營的糧草。
蕭樂三位并未參與,只是旁觀。
第二日黎明破曉之際,運糧的隊伍終于姍姍來遲,蘇洛陽帶領她的手下打了一個漂亮的伏擊。
“天吶,這郡主殺起人來也太狠了吧。”三人躲在林中觀望,劉裕看得目瞪口呆。
杜飛蹲在他旁邊,調笑道“看你以後還敢亂說話,當心郡主一個不開心就砍你腦袋。”
蕭樂沒有跟他們插科打诨,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在人群中肆意揮劍,墨發飛揚,巾帼之姿,舉世無雙。洛陽王能有個這樣的女兒,其人也必定不會差,難怪有這麽多人願意投靠他。
這一戰并未打多久,她們的目的是毀糧而不是殲敵,最後只留下了熊熊火光,和混亂不堪的壓糧隊伍。撤離的路線是早就計劃好的,所以并沒有什麽阻礙。
找到了掩藏馬匹的地方之後他們迅速原路返回,馬匹有限,蕭樂三人則被士兵們騎馬帶着走。終于在黃昏之際,他們抵達了大營。蘇洛陽一進大營就有人趕忙進去彙報。
蕭樂從未騎過馬,現下快馬颠簸了一天只覺得無比難受,并且她覺得大腿內側無比疼痛,一下馬就吐了個昏天暗地。
杜飛和劉裕還好點,畢竟是土生土長的武朝人,家境不錯,騎馬的經歷也不少,只是也從未這樣急行軍過,臉色也不太好看。
蘇洛陽其實也不太好受,可是看到蕭樂扶着樹幹吐的七上八下的樣子又覺得自己還好了。剛想上前詢問一下,軍營中出來的人打斷了她的腳步。
“謝天謝地,郡主你安然無恙,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麽跟你父王交代。”
蘇洛陽看清來人,是跟随父親多年的老将軍,何嚴。
他正是此次與幽州大營作戰部隊的主帥。
敵後燒糧,自己也沒經過他的同意就跑去了,想必他也提心吊膽了幾日。
“劉坤,我看你是嫌命長了,敢帶着郡主往這種危險的地方去,你的腦袋我先記在你頭上,自己去領五十軍棍!”
劉坤正是之前被喚作劉副将的年輕将領,何嚴一看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不知他哪來的膽子,竟敢私自做主帶上郡主去襲敵。
劉坤早在何嚴的眼神掃過來的時候,就自知難逃一罰,心下嘆了口氣。“末将領罰。”
“還有你,阿诤,身為郡主的貼身侍婢,不阻攔郡主以身犯險,竟然跟着她胡來!”
何嚴又将矛頭指向阿诤,阿诤立馬跪下“阿诤知罪,請元帥責罰。”
“且慢”蘇洛陽瞧了一眼劉坤和阿诤,知道這是何嚴在責怪自己率意而為,但又礙着君臣的關系,無法直接指責她。畢竟是自己執意要去,怎麽能讓身邊的人代她受罰,随即轉頭求情,口氣都放軟了些。
“何叔叔,這次是洛陽的不是,可是我心裏想着這個計策出自我口,我總要盯着點才行,事關重大,不親自看着我不放心。這才威逼劉副将帶我去,郡主有命,他也不敢不從。阿诤也是,我是主子,她是婢女,主子有命,婢女敢不從嗎?況且我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您要是要罰他們,那我也得一起受罰,這幾日下來,他們也都受了不少罪。”
何嚴跟着洛陽王征戰多年,也可以說的上是看着蘇洛陽三兄妹長大的,擔郡主一聲叔叔,倒也沒覺得有什麽僭越,反倒是這番話軟話,讓他消了些氣。
“胡說!你都沒說受罪,他們這些皮小子受什麽罪。”何嚴瞪着眼睛護短道。
“行了,既有郡主為你們求情,那五十軍棍先記着。你們先回帳內休息,劉坤明日再來我帳中彙報。”部下剛剛立功,何嚴也沒想真的責罰他們。
本以為免不了一頓打,沒想到屁股逃過一劫。劉坤趕緊應答,心中頓時對郡主充滿了感激。
何嚴看事情該吩咐的都吩咐了,就要領着蘇洛陽走,剛走幾步,蘇洛陽忽然停住,回頭叫住了劉坤
“劉副将,還有一事想麻煩你。”
她指指已經吐到虛脫的蕭樂,和正扶着她的二人
“跟我們一起回來的這三人,之前說想投身我們軍營,就勞煩你安排了。”
劉坤看了一眼三人,抱拳道“末将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