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丹龍很久沒和黃鶴同桌吃過飯,長大了矛盾多,坐一起尴尬。今晚添第二碗飯時黃鶴起了個頭,這場飯局才能順利進行下去。
“白龍最近怎麽樣?”是他提了菜去兒子的住處,兩父子有一年半載沒一起吃過飯,別說交流,再坐在一起誰都不自在。
“不知道,沒聯系。”丹龍沒将其餘的事情告訴他爸,懶得告訴。
“幫我跟蹤他,他有問題,我懷疑他拿着線人費,坐着兩面事。”黃鶴突然強勢起來,“我們得到消息有一批貨要攔截,讓他跟我們裏應外合,時間一到我發現他們出貨時間改了,卧底好不容易探到的消息說變就變,這事我只跟他說過。我找過他,他不承認。”
“你懷疑他?你怎麽不懷疑卧底?”丹龍沒覺得意外,“我阻止過你找他做線人,現在你找了出了問題,你還要我幫忙?”
“卧底是警察,你說我該先懷疑誰?”黃鶴喝了口茶沒再夾菜,“我讓反黑組的人跟蹤,如果真發現他有什麽問題的話,就沒有回旋的餘地了!說得好像我害他似的,你了解他,你去比較合适。”
丹龍搶着說:“你徒弟那麽多,我不合适。”
“那随便你,到時候別人發現他有問題,他不僅一分錢線人費都拿不到,還可能再坐牢。”黃鶴說完關門走了,碗裏還剩有半碗米飯。
丹龍沒有再去開元,将就着針孔攝像機觀察白龍的舉動,他監視的重點必然是掃黃組的工作,順帶幫他爸查白龍是不是真的陽奉陰違。白龍不常來開元會所,他去貓吧的時間比較長,丹龍能偷聽的東西不多。幾天下來丹龍只感受到白龍與春琴的交情很深,不過他還沒做出兩面三刀的事。
這一天白龍打電話定了機票,他下周會去泰國,聽他的語氣似乎過去待的時間不短,連這邊的工作都會找人接管。再說到正事上來,今天丹龍終于搞懂了開元內部的操作,只要去過會所一次就能領會員卡,會員有一個隐蔽的網絡群組,他們在那兒上頭付錢交易。
上次丹龍差點暴露身份,他是不能再去了,只能換人打頭陣,他就在幕後做竊聽監視的工作。
這次是一整天白龍都沒出現過,晚上七點丹龍計劃放下電腦耳機出去吃個簡餐,這時白龍出現了,他開鎖的聲音很容易辨別,丹龍放下外套坐了下來,盯着筆記本屏幕再度插上耳機。
“我剛到開元,一點點事,處理完了今天晚上還得去貓吧。”白龍擰開門時正打電話,都是些日常,“今天就算了吧,我在這邊随便吃點,來不及出去。”
丹龍叫了外賣守着電腦,并不算全心全意,另一頭還開着電視機。約摸一小時過後白龍開始收拾東西要走,可是他沒能走出去,剛關電腦安慶緒提着飯菜紅酒敲開了他的辦公室門。
“二哥,怎麽過來了?”白龍起身打招呼有些拘謹,唐朝的人都管安慶緒叫二哥,他是山叔的第二個兒子,最受山叔喜愛,就算他不做話事人,唐朝的人也敬他幾分。
“我買了東西,吃了再走,去貓吧可沒得吃,我陪你。”他知道白龍喜歡吃什麽,還帶了紅酒來,丹龍能潦草看清楚畫面,看來這頓飯沒那麽快結束,他只期望能從中窺聽到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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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國熱,衣服準備好沒有,事情辦完要不要我帶你到處去玩玩。”安慶緒舉起了酒杯,酒裝了一半。
白龍詫異問:“你也要去嗎?”
“我又不去做事,你做完事我去陪你玩啊,怎麽不願意?我可是地頭蛇,你請我帶你,你都不用找導游了。”
“不是,怕你飛來飛去麻煩。”
“你這是心疼我呢還是拒絕我?”
“你想太多了二哥。”
丹龍點上一根煙,香煙牌子沒換過,是他從前抽白龍後來抽的那一種。設備畢竟是小型攝像機,監控畫面不夠透徹,角度也有太多限制,他幾口刨完外賣送來的炒飯,靠上靠背抽煙眼神沒挪過。
這倆聊得很歡,天南地北常識愛好,就挨着坐在辦公桌旁的沙發椅上,酒也下得很快,啥都聊除了工作。安慶緒要開第二瓶酒時白龍讓他打住了,他說差不多了,醉醺醺的怎麽去貓吧看場子。
“今天高興嘛,酒是喝一點少一點,你馬上要去泰國了,就當我給你踐行。”這瓶酒他是開定了。
白龍已經上了頭,多推脫也沒用,二哥一杯杯跟他碰過來,他就一杯杯幹。他喝得開朗了不是因為真醉了,是多多少少有點怕,就跟剛剛到公司的小員工一樣,他敬畏這些地位高的人,難受也得說開心。
“操你媽……”丹龍越看眉頭皺得越深,白龍酒量算一般,喝不過他,這他媽再喝下去晚上還工作個屁,丹龍看得出來這男的故意的。
“我以後要養一只貓!貓最可愛你知道嗎!貓啊……我吃什麽他吃什麽……貓……”喝醉的白龍臉紅紅的,鬓角侵出了汗水,他眼珠子轉來轉去說話也語無倫次,盡知道傻笑。從不端酒杯到主動和身邊的人碰杯,他今晚變化很大。
“你養貓,我養你啊。”安慶緒說。
“說什麽呢……”白龍撲通癱在沙發背上,撇過頭笑道,“胡說什麽呢二哥……我他媽一個瘸子……”
“對啊,喜歡你。”
“那也不用你養……”
丹龍看見那男的鉗住白龍的手腕伏去他身上,攝像頭角度不好剛好擋住他看白龍的狀态。他黃先生一個嫖客管得了別人什麽事,白龍高興就好,總比和他一起開心。
他不願再看了,可筆記本差條縫被他合上時,裏頭的人争執了起來。白龍應該是給了安慶緒一拳頭,丹龍打開電腦能觀察到白龍正扣衣服,安慶緒在一旁面帶憤怒。
“不是,二哥,太快了……”剛才二哥親他,扒開了他的衣服,他渾身都不舒服。這拳揍下去後他明白自己不會有什麽好結果,這個人得罪不起,他道歉,心裏也害怕,他害怕自己喝了酒又瘸腿,沒多少能力去拒絕。
安慶緒再過來時,白龍推不開了,酒精上頭他四肢酸軟,唇邊只留有酒氣,天花板上好像有飛躍的魚兒,游得越來越快他想嘔吐。好不容易能起立他還被人拽了回去,他想到了許多事情,每一件都對不上號,還有黃先生那張臉總在他腦海裏飄蕩,褲子被扯下時他真的發火了,“你他媽放手!我說了不行!”
安慶緒将他背身摁上辦公桌,壓上來親吻,他碰落了桌上很多東西,噼裏啪啦像在嘲笑他。他一直說放手,說到口舌都腫痛,丹龍看那男人要拔白龍褲子了,罵了句髒話終于沖出門去。
丹龍取了車,油門一轟朝開元開,他心裏是白龍幾年前在監獄裏樣子,是他自己是個孬種的樣子,他闖了兩個紅燈,前面路段居然發生車禍堵了車。
“操你媽!”他一陣狂按喇叭,交警警告過他鳴笛會扣分,他将證件遞給交警求師兄幫個忙,師兄無能為力告訴他只有在清道之後才能通過,已經開始清理了。
前後都等滿了車輛,他管不了那麽多下車用跑的過去,他将車鑰匙遞給交警讓他們自己處理,頭也沒回過。
抵達會所已經是半小時之後的事了,大廳裏沒什麽人,可能叫安慶緒遣走了些,這裏沒人認識他。二樓上白龍的辦公室門虛掩,辦公室內沒有開燈,丹龍一推門就開了。
他趴在沙發上,頭發遭亂衣衫不整,有人來了也沒能察覺,只他一個人在那,紋絲未動,滿地食物殘渣,滿地的痛苦回憶。丹龍不忍心靠近,也沒敢将燈打開,他特想有誰能給自己一巴掌,借着微光他見着白龍目光呆滞眼角還有淚痕,他心疼到無以複加。
他脫下外套披在了白龍身上,白龍還是不作反應。白龍的一只手無力垂下擱在地面上,指尖上滿是肮髒污垢,他一定很用力地掙紮過,抓破過牆皮,抓爛了皮肉。丹龍咬着牙蹲了下來,白龍偶爾眨眨眼睛都是痛苦的模樣,他撫上白龍的頭,白龍害怕地顫栗起來。
“對不起……”丹龍什麽都做不了,只不停道歉,窩囊極了,他本應該早點到,他一早就該出發,全該怪他。他拿紙巾替白龍擦去額頭汗水,還有他周身的污穢,白龍的眼淚一聲不吭流了下來。
“我幫你殺了他……”他去抱白龍,白龍呼吸不暢胸口起伏得誇張,他緊張地問白龍怎麽了,害怕是白龍認出了自己只會更難受。
“我帶你回家,沒事。”他撈白龍的臂膀挂上自己的脖子,而白龍沒有要跟他走的意思,只默默蜷起雙腿渾身發寒,垂低眼睫一個“不”字也講不出。
丹龍明白了,他在這間雜亂的辦公室裏翻箱倒櫃找東西,好在在白龍的抽屜裏找到了他的針管和藥水,最後他扶起白龍麻利地在他手臂上綁上了壓脈帶。
“就快沒事了,忍忍……”他捧白龍的臉,他想吻白龍的眼睛。
他讓白龍好好躺在他懷裏,他要親手将麻醉的毒藥注射進他的血液裏。他從沒想過他會幫人吸毒,他推活塞的手都冰涼,短短三秒鐘他心裏一團亂麻,丢了針筒他再次捧住白龍的臉,手指頭替他捋掉了臉上汗水。
白龍平靜了許多,明眸成了深海,他輕輕仰起脖子吸氣,之後一頭栽進丹龍肩窩裏。
丹龍再想攬他時,他說了話。
“別碰……”白龍嘴唇微微張開,氣息不夠,幾個字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他說別碰他,他髒。
“髒我們就回去洗洗。”丹龍輕聲細語說,“我的白龍……最幹淨。”
“髒……”白龍似哭似笑,怎樣都想不起丹龍是誰,叫什麽名字。丹龍不是丹龍,是黃先生,他只能依靠這麽多。
他喜歡這個黃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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