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白龍一覺睡到了天明,這一天屋外狂風肆虐,氣溫驟降,只留一頁窗簾不安分地擺,白龍在被窩中被凍醒,疲憊感爬滿四肢。醒後他讓門外守衛的警員幫忙,他說他想見丹龍。守衛的警員很強勢,重案組的事情歸不到反黑組管,白龍執意只将口供說給丹龍聽,任誰來他都不吭聲。
警員通報給領導,之後關上門揍了他,揍完他躺在床上笑,幹黑社會一只腳早踏進鬼門關,誰還怕幾頓揍。在唐朝是打架,來這裏也是打架,指不定哪邊的人更狠。重案組見他不妥協,不得已将丹龍請來,他倆所有的對話都有監控錄下。
“監控能關嗎?”白龍神情癡呆,眼裏只有天花板白熾燈的色彩,他也絕望,他記不起案發經過。
“關不了。”丹龍挑了根凳子在床邊坐下,“你別像個小孩,你不說沒人幫你。”
白龍轉轉眼珠子更不願說話,丹龍見狀爬上了凳子,将監視器連接線拔掉了白龍才松口,他拍拍手跟白龍說:“這樣行了?”
丹龍這麽做,事實上手也伸進褲袋裏打開了手機通話。門外的站崗的警員瞪着他,他受過專業訓練,不能擅自做主,他必須将現場情況及時傳遞給重案組,否則那些人遲早沖進門連他一塊兒揍。
“洛陽區話事人山叔有個兒子,山叔一直想扶他上位,可他不争氣,你查查他?”剛被人壓在床上打,白龍有些吃不消,他問丹龍能不能解開束帶的扣子。
束帶有五圈綁在他身上,一般針對精神不穩定有自毀傾向的人才這麽做。他說他沒事了,束帶能不能撤走,手铐就行,何況還有門鎖還有警衛,束帶實在太難受。他沒有去請求,他只抒發不滿。
丹龍幫他解開了,解最後一環時他讓白龍詳細說說那天發生了什麽,案發經過一個片段都不能少。唐朝幾位話事人看重了白龍在賭桌上的能力,有兩個前輩更是約他吃過飯,人人想拿辦事的機會。有一晚白龍在賭場贏了錢,被人懷疑出老千,江湖規矩出老千被發現會被砍去一只手,陳雲樵逮住了機會。他先是叫人搜了白龍全身,沒發現出千的證據,跟着沒罷休,還叫人打了白龍。
白龍将在場子裏贏的錢全交了出來,陳雲樵才放他一馬。挨打後他去衛生間隔間往靜脈裏推了一針藥讓自己安穩下來。他對着鏡子不停往臉上拍水,鏡面上朦胧有人影靠近,後來的事受到藥物影響他的記憶雜亂,他記得陳雲樵也進了衛生間,在鏡子面前跟他說了很多難聽的話,然後還有人拿槍指過他的頭。
“結果你搶了槍?兇槍上有你的指紋。”丹龍問。
“我記得不清楚。”白龍很用力回憶,揪着床單沒脫手。
“如果有人設局陷害你,你又什麽都想不起來,這條罪名只有你背着。”丹龍握起白龍的手,他比以前更瘦削,小臂都細了些,“什麽時候開始的?”
“腿瘸住院的時候。”白龍知道丹龍指的什麽,他也清楚如果那晚他忍住沒去打針,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最起碼他的記憶是清晰的,不會被人設了局還吃啞巴虧。
“能不能戒?”丹龍的聲音足夠嚴肅。
“能,會很快。”白龍收回手臂藏進被蓋當中,太冷,沒有多餘的衣服穿,丹龍的語調更不夠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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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龍答應會去查探他提到過的人,希望他好好待在這裏,會有醫生幫他。丹龍跟蹤過山叔也跟過他兒子,他發現山叔的兒子不像白龍說的那樣不争氣,他給人的表面印象是好吃懶做,但他暗地裏在和很多大人物交往。再過幾天是白龍的案件上庭的日子,丹龍找了他爸幫忙。
“查得到就查,查不到你還能幫法官判案?連他自己都不記得經過,要真是他殺的呢?他是個小混混不是警察,就算是個卧底也有走錯路的時候,你信他不信證據?證據确鑿就要抓人,重案組沒有做錯。”黃鶴趕着開會,想快些打發丹龍走。
“是你給他的任務,你不幫他誰幫他?”丹龍進門後別上了門鎖,“我去案發現場看過,重案組早就搜證過,如果有第三人存在,他們應該會發現。”
“可惜沒有發現?”黃鶴百般無奈,“他要自作孽我幫都幫不到他,以前上頭找他做卧底他沒幹好,現在找他做線人又出這檔子事。你知不知道?他爸幹到死了都沒能拿到線人費。知道白龍進了黑社會我再次跟上級申請他爸那筆錢,想着拿到了錢能給他,有了錢看能不能不幹黑社會,我害死了他爸我心裏能好過一點。哪知道上頭不同意啊,說死人不用領錢,已經給他兒子機會做警察,那麽多優待他兒子還是沒做好啊。上面說除非他能完成這件案子,兩筆一起給他,夠他活下半輩子。”
丹龍還想頂他爸兩句,急來的鈴聲将他準備好的疑問全數堵進腹中。電話裏的人說,那個小瘸子跑了,搶了警員的配槍,挾持人質逃了。電話裏的人還說,這是重罪。
“什麽事?”黃鶴見他驚恐特地問他。
他不去解答,轉身往門外跑,他應該早點想到有這麽一出,白龍的性格他應該了解。他飛車向白龍家中去,查到白龍家地址後這是他第一次去,以前白龍不讓。
單元樓下有重案組一車人早到了,多半家門也被他們撬開過,通常這種情況下,重案組會派幾隊人馬,分別去白龍常去的點搜查。丹龍知道白龍會回家,他要拿他的藥和針筒,在拘留室裏靠鎮靜劑活命,太辛苦。
那次白龍答應他能戒掉的時候,聲音都哆嗦,他戒不掉,快樂的人才有資格說戒掉。
丹龍從隔壁單元翻進白龍家中,這裏他沒來過,屋子狹小,堆滿雜物,四壁的塗鴉污垢觸目驚心。白龍的生活他一點不了解,白龍曾經說過他向往簡單純碎生活,他一點也沒做到。
丹龍查看了冰箱,除了腐敗的食物白龍什麽都沒有留下,他很久沒有回過家,陽臺晾幹的襯衣又再被雨水打濕。他知道安全屋是讓白龍最舒坦的地方,可能他将當混混這幾年賺到的錢,統統投到那所房子裏了。
他卻将他囚在那兒過。
丹龍坐在沙發旁抽煙,茶幾上白龍剩有小半包煙,蓋子沒有扣上,煙味跑了,吸進肺裏丹龍覺得太淡,這是他從前愛抽的牌子,讀書時白龍勸他別抽。他将電視機打開,屏幕上只有閃爍着的灰色信號,白龍一個人的日子究竟時如何過的,他從來沒有詢問過。
他沒有開燈,枕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算是潛伏了,守株待兔等着白龍回家。下午六點白龍從拘留病房逃走,現在是晚上九點,他要回來的話,就是今晚。他知道白龍不傻,怎麽都不會從正門走,他也希望白龍傻一點從正門走,被警察逮走總比在外逃亡好,被警察抓和被黑社會抓,概念都不同。
他一根接一根抽完桌上那包煙,睡意來時他聽見廁所裏有了動靜。屋內的燈不能開,一是樓下的警察可能還沒走,二是屋內有燈白龍就不會回來。他将手機電筒打開,進廁所一看不過是一只覓食的老鼠。
白龍愛幹淨,這裏環境糟糕和他的習慣完全不相同。丹龍打了幾通電話找兄弟幫忙留意各個場所,他能藏在哪裏,或者他會選擇哪個碼頭跑路走,他不能繼續錯下去。
廁所傳來磕碰聲,丹龍蹑着腳再往裏打探。是白龍回來了,他一樣從隔壁樓翻窗進門,他的藥藏在櫃子裏。
“你幹什麽?”丹龍搶走了他手中的針筒,他的樣子看起來窘迫極了,黑白兩道都在找他,他比方才那只老鼠還難堪。
白龍借着街燈的顏色才将丹龍的樣貌看清,看清後他想伸手去奪,可惜力氣不夠大,瘾上心頭,“你別管我。”
“你回來就為了這個?那麽多警察在找你,你不怕死?”丹龍将針筒扔進垃圾桶,擋在儲物櫃前不讓白龍拿。
“這是藥,不是毒品!”白龍精神欠佳逐漸崩潰,說完他将馬桶蓋合上坐了上去,站都站不穩了,“我拿了東西就走,我求你了,船要坐好久好久,船上沒有這些……”
“以前上警校,你也聽過毒品調查科的警官上課,亂服用藥物等同于吸毒,這些藥外面買不到的。”丹龍見他衣着單薄,除下外套替他披在肩頭,“跟我回警局,你逃跑了反而都覺得是你做的,我們回去好好查,一定能查個水落石出,然後我們把毒品案破了,以後過好日子。”
“回警局他們能查到什麽?你查到了什麽?他們要陷害我,我就算沒事出來了,他們會放過我嗎?”白龍擡眼看他,情緒激動,“琴姐給我了錢,安排我跑路,我拿了東西就走。”
“你不同意我也得拷你回去。”丹龍摸出了腰間手铐,他不會讓步。
“來啊。”白龍擡雙手遞過去,丹龍竟有些吃驚。
他停頓那會兒白龍擒住了他的手,手铐掉了地,與此同時他吃了白龍一個拳頭。白龍要拿藥,他渾身如蟲噬,只被欲望支配,根本理智不下來。丹龍回頭攔他,阻止了他開櫃子的手,他急得跺腳,手指甲一次次劃着丹龍手背,如何也打不開櫃鎖。
“求你……真的疼……”他望向丹龍,漆黑空間中他瞳裏帶淚,他想不了下一步的計劃了,他忘了去哪裏上船跑路了,他什麽打算都沒了只想現在別那麽痛苦。
丹龍将淋浴打開,拿水溫未熱的花灑向他頭上淋去。他再沒了力氣,整個人跌坐下來,雙手抱腿埋下頭思考。他一直顫抖,不是因為冷,是因為上瘾。
試了試水溫丹龍架好蓮蓬頭脫掉了上衣,一聲汽車喇叭聲響驚得白龍又往後縮了縮腿,他經歷着一場生死。丹龍蹲下将他的衣服一層層剝下,白龍好久沒回家,一定很久沒好好洗過澡了。
白龍再抖,他就團團将他摟住了。他嘴裏斷斷續續地念着什麽,都是懇求的話,他還會擡手指向他精神寄托的方向,他拿不到他的藥,他的手指頭上是針紮的極刑。丹龍吻在他手背上,稍微一扯嘴角安慰道,“很快就好了。”
“就一次……”他盯着丹龍的眼睛,視線被水汽搞得模糊,呼吸更是急促仿佛空氣太稀薄,“就一次,我就跟你回去……”
丹龍雙手捧他的臉,抹開他額上淋濕的碎發,他搖頭說不行,一次都不行,忍忍就過了。白龍語無倫次一會兒說要走,一會兒又答應跟他回去,他吻了白龍的嘴唇,白龍戰栗着像是害怕某種惡魔。
水溫漸長,浴室的溫度也适宜了許多,丹龍擠出些乳液塗在他身上,夜太黑他看不清他周身的傷。最後白龍靠着牆不掙紮了,他為他洗了全身,他疼得将自己嘴皮都咬破。
“幹我,行不行,就在這裏。”白龍聲音低沉,垂下眼睛很低落,疼痛讓他失去知覺,“最後一次,我要走了。”
丹龍當然不會放他跑路,他這句我要走了一定是神志不清時說的話,但他答應了他的要求。他們就在沙發上做,丹龍将他擦幹後吻過他全身,這一晚白龍很少有回應,只不停讓他大些力氣,他說他疼得沒有知覺,他渴望從丹龍身上得到知覺。
“不夠,我求你了,不夠……”他轉過頭再次請求,“怎樣都行……弄死我都行……”
丹龍知道毒瘾上頭什麽感覺了,他的欲望需要釋放,得不到安慰他就跟死人一樣。他拔出陰莖将白龍擰轉回來要從正面來,一吻後他在白龍耳邊承諾說,“好,幹死你。”
白龍沒有多餘的呻吟,但眼角一直有淚。他感覺不到丹龍,他說屋裏太黑,什麽都看不見,“警校……你們老是跟我提警校……”
丹龍為他抹去眼淚,遞上一個親吻,他嘴裏有血腥味,咬破嘴皮他流了血。丹龍從剛才見面就想吻他,他不怪白龍對藥物上瘾,他也曾經對白龍上瘾過。
“我……”白龍攬上丹龍的脖頸,胯下是丹龍一次次的撞擊發洩,他卻毫無知覺,“我感覺不到你……最後一次……都感覺不到……”
“不會的。”丹龍拍拍他的頭說,“一晚的時間還長。”
“我想要藥,你幫我打一針,我想高潮……”他聲線起伏不定,丹龍沒有答應。
“我這樣的人……”他貪婪地呼吸,想減輕頭皮最痛那一層折磨,“我很想你……被警校開除後就一直想……天天想……”
“我帶你跑。”丹龍說,“你說你想去哪,我也去,以後都不分開。”
“去暖和的地方……有太陽曬的地方……”白龍拼命搖頭,“開玩笑……哄我……警察的前途不好嗎?”
“我帶你走。”丹龍答。
丹龍騙他的,在白龍信以為真的時候,丹龍通知了同僚。在某個偏僻的碼頭,他将白龍交到了重案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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