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午時見冤魂
為了進一步弄清楚項家究竟和皇後牽連多少,我開始留心起有關皇後的事情來。
我之前從未注意過親皇後的那些嫔妃們,不過我知道,雖然親皇後的嫔妃很多,但她們大抵也只是順勢依附,若說誓死效忠,據我所知也不過只有三個人而已,但這三個人可都不是我能小觑的——
首先是李昭儀。這位李昭儀雖不甚得寵,但來頭很大,是毗丘國公主。毗丘國是莊朝周邊小國,名義上是莊朝的屬國。但近十年來,毗丘國國力劇增,早已不受莊朝控制。
随着毗丘國的強盛,李昭儀在宮中也是威勢漸隆,如今後宮裏就沒有人敢惹她。
其次是昆昭儀,與李昭儀不同,昆昭儀出身江湖,是碎玉教聖女。
這個碎玉教,是前朝遺民所創組織,本意在推翻莊朝恢複舊朝,但始終未能成功。
後來,随着莊朝江山漸穩,碎玉教也逐漸發生了改變,其政治意味減弱而宗教意味加重,但仍然被莊朝視為大患。鄭則娶碎玉教聖女昆昭儀,其意無非是懷柔招安。
還有一位韋昭儀。這位韋昭儀,來頭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說大吧,和一國公主李昭儀、教派聖女昆昭儀相比,韋昭儀自是不及。說小吧,韋昭儀來頭也不小,她可是太後的親侄女,是當朝太後親弟弟的長女。
光是這三位,我就很沒把握了,更何況她們背後還有皇後,我是真的怕自己哪天一不留神就被人捏死小命不保了。
但正所謂趕鴨子上架,本鴨子已經被趕上架了,想下也已經下不去了。
此時我身處中秋家宴上,因為同為昭儀,我的座次被夾在她們三人之間,這場飯吃得我食不知味,我幾乎沒這麽吃,光顧着觀察她們三個了。
李昭儀倨傲得很,我越看越覺得她的做派極像長公主鄭繪舒,是不是當公主的人都是這樣的啊?我心中一時調皮,便低下頭朝她的方向偷偷做個鬼臉,同時心中祈禱元青長大後不要變成這樣。
昆昭儀出身江湖,幫派之中雖也有規矩但不像宮中這等森嚴,因此昆昭儀一直不太習慣宮中的冗雜陳規,面上常是一副淡漠神情。
韋昭儀倒是比昆昭儀從容多了,韋昭儀出身世家,自幼便對這些迎來送往耳濡目染,仿佛已經将這些事變成了骨子裏的慣性,從不見她在這種場合上面露疲憊之色。
我觀察了許久,心中覺得無趣得很,真是煩死個人,幹脆趁着英素衣告退的時候,便跟着一起告退了。
“你對她們三個印象如何?”一出宴席殿門,英素衣便迫不及待地想與我交流感想。
“韋昭儀一杯又一杯地敬酒,太聒噪了……李昭儀總擺着臭臉,好像誰欠她八百兩銀子似的,倒是昆昭儀還不錯,最起碼安安靜靜,不影響身旁人吃飯的心情。”
“你怎麽就知道吃飯啊?這是讓你專心吃飯的場合嗎?”
“這是宴席,不吃飯還能幹嘛?”
英素衣果斷出手一巴掌拍我背上,不跟我貧下去,而是嚴肅地說道:“你別看那個昆昭儀表面上不說話,我倒覺得她心機得很。”
“你怎麽知道的?”
“感覺啊,我感覺很準的,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我一眼就看得出。”
我感覺這話我好像聽過,細細一想,從前她也對我說過這句話。那時,我有心暗示她提防貴妃,她卻一派全無防備的态度,她告訴我她看得出好人壞人,她說她相信貴妃。
一想到貴妃,我不禁黯然神傷。不過,也許英素衣看人真的比我準,她說她相信貴妃,後來事實證明的确是我錯怪了貴妃,那麽,也許我應該聽她的,小心提防昆昭儀。
目送英素衣回宮之後,我又往前走了幾步,便回到了我那位于英素衣旁邊的宮殿,我剛進宮門,江軒眉便迎了出來。
“娘娘,有人給您送來一張字條。”
“誰送的?”
“聽說是奉了一位戶部員外郎的吩咐。”
“戶部員外郎?”我心中一片霧水,我陶家爹爹是吏部官員,向來和戶部無甚往來,怎麽會有戶部官員找我?
我展開字條,看了一眼,瞬間如五雷轟頂,如堕冰窟。
第二天正午,我打扮成太監模樣,按照字條上的指示,在鄭則書房後面等着。
字條上的字是:明日午時,皇上書房後見,佛刀寨冤魂敬上。
我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這人究竟是何來頭。知道我曾去過雲南的人裏,和皇宮有關系的,只有鄭平和徐如雲,他們都不會把此事說出去的,那位戶部員外郎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我等了半天也沒人來,倒是遇到了來此巡邏的任浩昌。
任浩昌看到一個太監模樣的人在書房周圍鬼鬼祟祟的,便走近查看,一看見原來是我,他先是一呆,然後疑惑又嫌棄地看着我。
我趕忙走上前去,趕到他面前。
他脫口問道:“你打扮成這樣在這幹嘛?”
“我在等人。你幫個忙,幫忙跟侍衛們說說,讓他們看見我就當作沒看見,可別把我當壞人給抓起來了。”
他嘆了口氣,無奈地看着我,問:“你在等誰?”
“我也不知道,是別人寫紙條叫我出來的。”
“好吧,我知道了。”他爽快答應後,看了我一眼,轉身要走。
“哎。”我叫住他。
他回過頭看我,我一時竟開不了口,我早就想找機會把屠劍西的事告訴他的,但一直沒遇着他,今天好不容易遇着了,又開不了口了。
他就這麽側着身看着我,我勉強咽下自己差點哽咽的情緒,盡量平靜地說:“屠劍西死了。”
他愣了,這個消息讓他呆住了,好久他才低聲溫柔地認真問我:“怎麽回事?”
“韓将軍造反的事情你知道吧,屠劍西就是因為這個死的。”
他也不說話,我也不再說話。一個曾經相識的人不在了,這種情緒是很複雜的,複雜陌生而微妙。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任浩昌,我隐約覺得我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他。但實際上,他和屠劍西也沒多熟,還算是半個仇人,我只是隐約覺得,該讓他知道。
我們都不再說話了,我想,這件事,我與他之間應該再也不會提起了。
任浩昌已經去當值了,我依舊在等,等到午時都快過了,那人終于來赴約了。
當我看清赴約之人的面容時,我驚到完全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