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大盛風雲
第89章 大盛風雲
“好好活着,是罪嗎?”千媚呼吸困難,從嗓子裏擠出這幾個字,眼神迷茫的看着主将,這個曾經還對她笑過的王族長輩。
“賤種。”主将一甩手将千媚甩到一邊,“看着她,不許和任何人接觸!”
前面還在打仗,她就被扔進了自己人的囚車裏,千媚想到了當時穆珀問自己的問題,你呢,有價值嗎?
當遠處又出現将旗的時候,城門上立刻打出旗語,兩翼策應的胡常二位早就按耐不住,立起剩餘的旌旗,沖殺入陣。
命令剛到前軍,戰局已經改變,混戰開始出現碾壓,而剛剛升起的将旗在祁玉粲然一笑後被利劍削斷,城牆上爆發出喝彩,氣勢陡然再升。
號角聲起,撤兵,塔鞑人如潮水般撤去,這一戰穆珀無意追擊,随即示意城牆上鳴金,大家開始收攏。
祁玉被穆珀拉在身邊,幸存的戰士們将兩人高高抛起,口中大喊萬勝!祁玉臉上帶着笑,學着穆珀的樣子将自己的後背完全交給他們,而這一次次的抛舉和呼喊,讓祁玉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
“回城!”
進了城,回到營房,穆珀來不及休息,擦了把臉就跟軍師們交流着戰場上的情況,最終大家一直得出結論,塔鞑應該會換将,王族可以失敗一次兩次,但接連失敗就會對王族的聲望有損,穆珀認為會直接将現在的副将提上去,而軍師們更傾向于從都城的各大部落中再次選拔。
“七萬大軍到位,還有五萬在路上,如果讓後來的将領直接領導起這七萬大軍,塔鞑國主不會放心,将領也未必能服衆。”
“塔鞑一共十個大部落,除了王室一族,其他幾族實力也不相上下,未必會放過這個機會拱手讓人。”
“将軍所說也确實是一個可能,畢竟戰報傳回去,原副将升職可以安撫人心。”
“我看未必,以塔鞑的國情狀況,升職副将會加劇軍中不滿者的抵抗之心,而且将軍在戰時不也鼓動了一番,要是其中有部落強橫的人沒準會殺将上位。”
“塔鞑是不會承認的。”殺将上位除非是将領逼出了兵變,不然也是死罪。
“說的也是,我是太相信将軍了。”
“跟我有什麽關系……”
“從這裏到塔鞑的都城要走一個月,就算是急令也要二十天以上,戰機稍縱即逝,怎麽來得及?”
“別忘了雪還沒化,要是用雪板前行的話,時間會縮短到十天左右。”
“大軍行過,還有多少雪?”人上一萬,無邊無沿,何況是七萬多人走過。
“就不能有別的路?”
“或許直接送到後面就由剩下的軍隊帶過來。”
“這一場之後,他們應該會休整幾天。”
“我還是那句話,雪沒化幹淨,他們未必等得起。”天寒地凍,傷兵死亡率很高。
“咱們不能讓他們歇着。”
“有道理。”
“将軍,你受傷了!”卻是營房溫暖,原本凍住的地方血水融化,滴落在了地上。穆珀看看,是在腿上的口子,“無礙,黎先生說得對,咱們要讓他們忙起來。”
“将軍,你去處理傷口,我們來商議具體辦法,至于對方會怎麽換将,容後再議。”幾位軍師也是看着穆珀長大的,怎麽可能容他就這麽放着傷口,立時都嚴肅了起來。
穆珀看幾位先生都閉上嘴了,只得從命。
穆珀沒去軍醫的營房,這個時候就不要給人添麻煩了,而且他自己也能處理。回到自己的營房,穆珀正看見處理傷口的祁玉,傷口在肩膀後面,自己不好夠到,穆珀上前拿過帶着藥膏的紗布,“這麽長一道,得縫一下吧?”
“哪有很長……才一寸多。”祁玉反駁,然後聞見了一股藥香,道:“你拿的什麽?”這味道跟他手裏的傷藥很不一樣。
“傷藥,用了不留疤的。”穆珀笑着把藥膏給祁玉敷上,紗布裏面貼着一層敷料,這是一種可吸收的免縫合材料,聚攏傷口不留疤,外面再纏上紗布,一點也看不出,“三天別沾水,換了藥再看。”祁玉微微活動了一下,穆珀的手藝很好嘛,“其實,我本來也不怎麽留疤。”
“知足吧,我都用不上。”穆珀反手給了個腦崩兒,徑自去內室洗漱。
“你小心傷口!”早就聞見了味道,祁玉簡單收拾了一下,還是不放心,站起來跟了過去。
內室裏一股酒味兒,穆珀小腿上有一道三寸多的口子,被水沖刷後正哩哩啦啦的往下流血。
“怎麽弄的?”祁玉眼神一緊,雖然話是說出口了,但這人身上真的多添道疤怎麽可能不在意。
“下馬的時候被地上的兵器劃了一下。”穆珀進到浴桶,把傷腿留在外面,清理消毒可以,泡水就沒必要作死了。
“不深。”祁玉走過來,檢查了一下,也沒管穆珀說的話是真是假,然後走到穆珀腦袋邊給他洗頭發。
“小口子,沒多久就凍上了。”穆珀閉着眼任由祁玉施為,水裏加了藥材,略顯渾濁,穆珀身上的傷疤卻格外明顯。
清理完,祁玉用剛才穆珀留下的藥給他處理,“你這才需要縫一下。”
“麻藥都給軍醫了,你給我纏上就好。”穆珀自己的恢複能力這個口子兩天也就合上了。
“麻藥都沒有,你剛才要給我縫!”祁玉氣笑,在穆珀膝蓋上拍了一下。
“啊呀呀,大俠嘛,盟主啊,你怕疼多損英雄氣概。”穆珀作怪一躲,對着祁玉笑。“那你更是,将軍啊,主将嘛,你怎麽能怕疼。”祁玉反殺,穆珀挑眉道:“我這是先人後己,跟怕疼沒關系。”
說笑間祁玉已經處理好了,看着紗布沒有滲血,松了口氣,“你總有理。”
“因為你讓着我啊。”穆珀笑笑,雙手搓了搓,将頭發烘幹。
祁玉擺弄着穆珀的發絲,忽然道:“你連頭發都是假的!”
穆珀都愣了一下,然後苦笑,“你這是想起哪出兒了?”
“在我這兒唱戲唱了那麽久,哪出兒都忘了?”祁玉伸手按在他的鬓角,大盛的頭盔下面有繩帶固定,而固定繩帶和頭盔的接口就在鬓角處,所有帶頭盔的将領鬓角都被磨得幹幹淨淨,穆珀自然也不例外。
“那是為了辦案。”穆珀可憐兮兮的看着祁玉,這一劫是過不去了。祁玉被穆珀看的一陣恍惚,面對眼前這人,哪有心思計較以前的事。
等了一會兒,祁玉沒說話,穆珀迷茫了一瞬,這就過去了?
“大名鼎鼎的穆将軍,即便做書生也是帶領雲燕衛大殺四方的好手,他們卻不知道你裝的有多可憐。”祁玉悠悠開口,“要是不想我說出去,”過去是過去了,但不妨礙他逗逗穆珀。“穆将軍準備付出點什麽?”
“一輩子陪着你,好不好?”穆珀低笑,将人攬過來,祁玉眯眼,“以後不許騙我……”祁玉覺得就算再過幾十年,穆珀演戲自己也看不穿……所以提前打個防備。
“其實,你玩的也挺開心不是嗎?”不騙的可能性太低,穆珀可不敢應這個話。
祁玉咬牙,奈何确實,自己栽的徹底,還是在穆珀身份沒暴露的時候。
戰後留給兩人溫存的時間注定不會太久,清掃戰場,整理遺骸,塔鞑人撤走後也分了一隊人來清理,在戰時打生打死,但清掃戰場的時候,兩邊有一種詭異的默契,互不幹擾。
傷亡變成記錄在冊的數字,穆珀要計劃撫恤,還有晚上的安排。夥頭兵開始埋竈做飯,城外的血腥氣還沒散,城內已經燃起炊煙。
“将軍,這是我們暫定的計劃。”飯前,軍師将暫時列出來的方案交給穆珀。
“需要祁前輩幫忙?”大概一看,穆珀就看到了幾個尋常兵士根本做不到的地方。
“是,這是祁大俠自己要求的,而且做了保證一定能辦到。”雖然沒有那麽主動,但意思領悟的無礙。
“好。”穆珀點頭,繼續看着計劃,一邊問道,“慧能大師呢?”
“在傷兵營,慧能大師有一手止血鎮痛的針灸手藝。”親兵回複,這是他們的工作之一。
“備一些熱水和烈酒,給大師處理針具,軍中的草藥也可以給他。”穆珀劃掉兩個危險性太高的,“調撥兩百輕騎給祁前輩,至于曲清塵他們暫時不歸祁前輩分配。”
“是,将軍。”軍師接令,轉身離開。夥頭兵将穆珀的飯食送上來,另一個親兵來報:“将軍,李大人已經分批将百姓安置好了。”
“嗯。”穆珀咬了口幹糧,手上還在寫着這次的撫恤奏折。
祁玉進來的時候看見他在忙,便直接出門,找到曲清塵,兩人帶着手上的物資清單找到糧草官,調配需要補充的武器和糧草。
胡常二位的損獲也一并上報給了穆珀,随後祁玉帶着武林人士給傷兵處理傷口,修繕武器,還給出城搗亂的祁文海送了一份集齊了蒙汗藥,癢癢粉以及各路雜貨的藥包,祁文海差點扔牆外面去。
深夜,穆珀給踏雲加料,“你就好了,打完仗什麽都不用管。”吃喝洗刷都有人伺候着。
“将軍能者多勞。”馬伯在旁邊應和,踏雲似有所感的點頭,逗得馬伯大笑。
“馬伯,從塔鞑那收回來的馬怎麽樣?”戰場清理,所有人都不輕松,就像穆珀所說,最輕松地就是踏雲了。
“安排給騾子去做馱馬了,那些馬走得穩,還抗凍。”馬伯不屑的哼了一聲,照顧慣了這些精貴的戰馬,對塔鞑培養出來的戰馬,馬伯向來看不上,而他口中的騾子,也不是真騾子,是一個邊城孤兒,跟馬伯學了個配騾子的手藝,卻也給自己搞了有點牙碜的外號。
“還是您會安排。”穆珀笑了笑,拎過一桶水來給踏雲刷蹄子,大半天的血肉戰場不好好清理會影響走路。踏雲一邊吃一邊翹腿兒,整個兒一大爺。
“那是當然,不能讓那些馱馬污了咱長平戰馬的血統。”馬伯拍拍手上的料,分外驕傲的背着手走了。
穆珀則是看了看踏雲,琢磨着給它找個媳婦,讓馬伯去找,這小子出生的時候附近的兩大野馬群都被收編了,自己出去找估計找不着,再找馬伯做個洞房指導。
正埋頭吃夜宵的踏雲恍惚一陣涼風吹過,耳朵抖了抖,繼續吃。
臨近清晨,親兵來報,祁玉看着剛閉眼的穆珀立刻恢複精神,心裏忽然明白當年穆家老夫人為何會用那樣決絕的方式,讓穆珀放心。
“曲小舅舅?”祁玉走到吃早飯的曲清塵身邊坐下,“幫外甥一個忙……”
“咳咳!對,不是,咳咳!”曲清塵從未見過大外甥如此客氣,吃驚之下一口面糊直接嗆住,好在有功夫在身,沒給他嗆過去。
“什麽事兒,只要舅舅能辦到的,絕不含糊!”曲清塵回過神來,頓時覺得神清氣爽,整個人仿佛都長高了三寸,五寸!
“曲家這次似乎沒來人。”祁玉叫完舅舅立刻變了語氣,曲清塵也沒在意,這才正常。“曲家名義上是商賈,再有江湖地位,也是自保為先,這次能調集三府物資,已經是我争取過了。”曲清塵是家中嫡幼子,而祁玉他娘親曲靈,是旁支的外室女,要不是拜師洛神宮掌門又嫁給了天下第一祁文海,曲家是不會認她的。
“曲家,當敢為人先才是。”祁玉對曲家大家族沒有特殊感情,大家不過是合作罷了,他也只跟曲清塵是好友。
“哇,你這是要大義滅親?”曲清塵誇張的笑道,半真半假的試探着祁玉的意思。
“不為人先,他好意思做首富?”祁玉看着曲清塵,“用鹞鷹雲燕衛的鹞鷹,很快的。”曲清塵看了眼祁玉,“我是一定支持你的,但家裏能不能下這個決心我不知道,而且,江湖地位終究是江湖地位,你不喜歡和家裏牽連過深是不想被桎梏,要是這場仗打完了……”
“這場仗打完了,有的是東西給他們忙。到時候能不能斷舍離,就看他們自己的了。”祁玉語氣嚴肅,神情有些睥睨之意,曲清塵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不知為何,只覺得這個好友身上盟主的味道越來越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