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大盛風雲
第90章 大盛風雲
“我去找雲燕衛,可我沒朝廷身份……”曲清塵說完,懷裏就多了一個令牌,是穆珀的那塊,文昌帝并沒有收回去。
“我去,這個都給你了!”曲清塵拿着代表着權力的令牌,心中忽然有點恍惚,他們在江湖上也被稱作俠客,備受尊崇,但比起在戰場上做的事,又顯得微不足道。
“快去快回。”祁玉搖頭,休戰之後穆珀就把令牌給他了,只不過他一直沒用。
曲清塵應聲掉頭,心裏還有些感慨,他們這個年紀的人誰沒聽過穆将軍的名字,聽過他的故事,現在和穆将軍處成親戚了,雖然有點對不住大外甥,可穆将軍的聲名确實比他高得多啊,不過,穆将軍那個性子……估計也就大外甥受得住了,曲清塵在知道穆珀身份的時候忍不住替換了一下,覺得自己這腦子估計得被穆将軍玩死。
祁玉想要曲家先動,不是大義滅親,而是在商賈之中,曲家的體量是十分驚人的,他們動了,必然有更多的人跟着動,現在朝野,民間,穆珀的聲望已經達到另一個高度,祁玉知道有更多的人想要做點什麽卻不知道能做什麽,就像他們十年前一樣,想要奔赴戰場幫忙,卻被攔在關口之外,根本不得其路。商人,是最好的媒介。
如果曲家看的夠遠,是不會放棄這次機會的,當然,這也需要對前線的絕對信任,可現在守關的是誰?穆珀啊,穆家人的光環,加上之前造就的聲勢,說句大不敬的話,文昌帝禦駕親征都未必趕得上。
祁玉回營房的時候,穆珀已經離開,前面的斥候在開戰後陸續回來了,帶來了塔鞑內部的消息。
“國師想要出征?”穆珀輕笑一聲,按着現在國師在塔鞑的地位和塔鞑國主的忌憚,他想要領兵出征是不可能的,不過這也證明了一點,這個算計過他的對手,也在想着進一步的了解自己。
外面,祁玉把昨天的俘虜清點完畢,卸甲,登記,将皮甲交給長平的軍工師傅,讓他們修整成大盛的樣式。
“獻俘?”齊正虎聽見祁玉的問題後搖頭道:“祁大哥,這些人是要去做苦役的,他們還不夠獻俘的資格。”
“那什麽地位才能夠資格?”祁玉啞然,原來獻俘還有說法,而且昨天的大勝,怎麽也沒見穆珀報捷?
“怎麽也得是那位主将,不然就是曾經攻破過城池,屠城禍民的罪人,或者皇上的老對手……當然皇上沒有禦駕親征過,最後一個不存在。”齊正虎說着嘿嘿一笑,連文昌帝的玩笑也敢開。
“主将。”祁玉點點頭,正要回去,齊正虎一把抓住,“祁大哥,你別沖動,主将對你來說可能是好抓,但時機不對的話反而會激起他們的鬥志,塔鞑人要是瘋狂起來,咱們要付出的代價就更大了。”
“放心吧,我會跟穆将軍商量的。”祁玉保證,齊正虎這才放心。
“對了,昨天怎麽沒見穆将軍派人報捷?”
“那是監軍幹的事,咱們不用分心去安排,他們在府臺那邊,現在應該已經在路上了。”捷報是好事,自然有人搶着去。
“這也就是将軍在,不然那些監軍過來叽叽歪歪……”齊正虎說到一半就捂住嘴,“我什麽都沒說。”說完扭頭就跑,祁玉轉身,看見穆珀,“你忙完了?”
“還沒,這小子真是欠揍。”議論誰不行,說監軍,那都是司禮監的大太監。
“我也聽說過不少監軍貪污,還克扣軍饷的事。”祁玉幫齊正虎說話,穆珀搖頭道:“那些在長平不會發生的,他們都被我喂飽了,而且這裏終究是穆家守着的地方,這些年他們一直留在長平府,不到軍營裏來指手畫腳,大家配合的也還算默契。”之前那個小将軍可沒想過犒勞監軍,總想着井水不犯河水,這是穆珀過來後才給他們的好處,畢竟大家互不幹涉,總要有點過得去的情面不是。畢竟有的人,做糖不一定甜,做醋一定酸,原身在換監軍的時候換來一個奸細,未必沒有這群正經監軍覺得沒油水撈不願意來的緣故。現在奸細早就被鏟除了,監軍也老老實實的,大家多友好。
“雲燕衛來報,說曲清塵借用了鹞鷹,我說是我要用。”穆珀看了眼祁玉,“我沒讓他們記曲清塵寫的什麽,放心。”
祁玉淺笑,“好貼心的将軍。”穆珀擡頭看看天,“有事找你幫忙,你把這個交接給,齊正虎!!回來!”躲在不遠處的齊正虎麻溜的跑回來,對着穆珀讪笑,穆珀讓他接了祁玉手上的活,帶他來到軍師的住處。
這裏有更詳盡的地圖和資料,“甲字營,戰前就深入敵後,剛才傳來消息說他們已經取代了一夥山匪,在塔鞑有了營盤。”
“人才啊。”祁玉都沒想到,穆珀手下十二個天幹地支代號的營盤是他的親近嫡系,而這個甲字營更是出其不意掩其不備,長平交戰之際,他們去了塔鞑腹地還自己打了一群山匪!“需要我和他們建立聯絡?”
“不僅如此,還有給他們提供消息,能夠準确的在遠處支援。還有傳遞那邊的情報,他們一夥山匪總是來往于長平,會引人懷疑。”
“……等等,我不會塔鞑語。”祁玉隐約覺得穆珀還隐藏了點什麽。
“不需要會,你們所有人都不需要會,扮成被打壓的商隊去被打劫就好,我會斥候藏在你們的隊伍裏。”穆珀微笑,“軍師跟我說,曲清塵帶來的人裏面有不少怯戰的,這些人的心态,不利用一下有點可惜。”
祁玉猛然點頭,“我明白了,我帶着他們去。”
“咱們到裏面詳說。”穆珀指了指書房,微笑道。
果然,聽完全部計劃後祁玉面色不善的盯着穆珀,幾位軍師也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穆珀摸摸鼻子看天,祁玉想到之前自己一口應下,長出了一口氣,“然後呢?”
“你只要想辦法讓那個國師造反,随便你怎麽發揮,我全力配合,那個慧能大師也跟着你去。”穆珀賠笑,眼睛眨的撲靈撲靈的,祁玉還是在恢複身份後第一次見他這樣,瞬間有什麽氣也消了。
祁玉帶着人,作為被城內借着排查奸細而打壓的商隊出發,祁玉和慧能是友情幫忙護送,路上會被冒充山匪的甲字營劫持,然後給兩邊通傳消息。甲字營會提前打劫部落,挑釁後面大軍,引來圍剿,然後獻情報立功,祁玉的身份是個很好的籌碼,很可能被送去遠山都城,以祁文海和翼寧王的交情,國師要是不利用這個人質才是傻子。然後祁玉用朋友的身份幫國師恢複應有的地位和尊崇,也就是取現在的塔鞑國主而代之。塔鞑陷入內亂之後,穆珀就會帶兵直接攻入城內。
甲字營會帶着剩下的江湖人士活躍在塔鞑的其他地方,不會進都城給祁玉搗亂,當然這樣也等于祁玉一個人深陷腹地,輕易無法得到支援。這個計劃是結合了斥候回報和穆珀戰場上觀察的結果,他們頗為重視的那批生鐵并沒有出現在現在的戰場上,那麽,無論是被各大部落瓜分留為己用,還是被用作最後一戰的殺手锏,都必須讓他們消耗在塔鞑的本土境內,要知道,現在的冰城牆不會再撐半個月了,所以就需要一個人,深入內部,牽制塔鞑部落的主力,不能讓他們集合部落私産一起攻打大盛,最好,是要他們各自內耗。
“那詳細情況就由将軍給祁公子介紹,我們就先去忙了。”楊先生打頭,軍師們用矯健的步伐邁步出門,穆珀站在書房裏額角直跳,你們幾個的主要工作地就是書房,出去忙什麽?忙吃飯嗎!
“這件事不會是只有我一個知道,到時候我們聯名上奏折給你請功。”穆珀知道在這個年代,大盛的人對什麽假叛假降接受能力未必夠,因為這時候更多的是死間,只要開始就必死的結局,而活下來的往往聲名狼藉,所以即便這是一個可行性很高的方法,穆珀也不敢找別人,“這件事風險太大,我只信得過你一個。”
“我信你。”祁玉微笑,“我也只信你一個。”如果是別人提出的計劃,祁玉絕不會同意,甚至可能反手解決了對方,但眼前這個人,是穆珀啊,他不光是自己的愛人,還是穆家最後的子嗣,是聞名天下的穆将軍,文昌帝信他,百姓信他,士兵們信他,甚至塔鞑人都信他,在戰場上只要穆字旗飄揚,塔鞑人就先失了五分士氣,這是當年長平血戰,是十年塔鞑寸步未進,是百多年來長達幾代人打下的基礎。
“我保證,我用穆珀的名義保證,我會平安把你帶回來,而且在天下人面前給你證明。”穆珀看得出祁玉眼中的情意,愛惜的将人攬住輕吻。祁玉貼着穆珀輕笑,“之前辦案,我保護你一路,現在,我依然想保護你。”
他第一次上戰場,軍前對陣,斬将斷旗,萬軍厮殺,都被他體驗了,而穆珀就像一個老将軍,在他身邊護持,引領着他,那當年呢,這麽多年來,長平關唯一的主心骨,又是怎麽過來的?
“那我就等着大俠回來,繼續保護我。”穆珀笑笑,帶着祁玉回到書桌前,開始給他介紹塔鞑十大部落的情況,除了王室一族,其他九家之間可沒有那麽同氣連枝,甚至多有欺壓之事,要是能合理應用,不乏為一個助力。這裏面不僅有他們現在掌握的資料,還有穆珀從上次的記憶中翻出的內幕,上次打到塔鞑的時候,王室滅族,九大部落僅存了三個,穆珀手裏可沒少收到他們的獻寶獻策。
一直說到深夜,穆珀将祁玉留在書房繼續學習,他自己則換上了夜行一套,準備出關去塔鞑大軍那邊看看。
穆珀放開身法全力趕路,剛到黎明就看見了塔鞑大軍的營地,而最中間的位置,就是主将營帳。
好機會,可惜你還不能死,現在塔鞑那邊尚未傳來消息,而且穆珀要他們在這兒等着損耗糧草,要是主将死在軍中,副将直接上位,上次這個人可是給他弄了不少的麻煩。要是将領一.夜間全部死亡,軍心潰散,這些人成了逃兵,從山上入關,那給大盛百姓和商隊造成的災難不會比現在少。
潛入主将營帳,借着月光看見主将給國主寫的信,信還沒寫完,但意思差不多,是說自己年邁體弱,不堪征戰,想讓國主另尋一個主将,但他要推舉誰還沒拿定主意。
而這封信下面還有一行,是間斷着寫出來,只有折起來才能看到的,國師有變,穆珀挑眉,這是說國師要投敵?呦呵,意外之喜啊,不過真投他也不要,翼寧王教出來的瘋子,留着自己享用吧。
書桌最邊上,是兩封扯爛的信封,信的內容已經沒了,但封皮上面國師親啓,父親親啓的字樣還在,千媚寫的。穆珀眼神轉了轉,知道了為什麽主将說國師有變,手腕一轉,将主将桌上的信收起來,他先去找個人。
牢房,其實就是一個營帳裏戳了兩排一共六個木制的籠子,現在裏面只關着千媚一人,待遇倒是不錯,一個人獨占三個籠子。
“地方不錯。”穆珀突然出聲,本就淺眠的千媚立刻驚醒,待看清是穆珀後壓低聲音道:“你來做什麽?”
“怎麽說也是我長平掃雪大隊的隊長,我過來看望一下,不是很正常?”穆珀悠悠晃晃的走到籠子邊靠着,千媚沒有第一時間發出警報,這仿佛說明了很多事。“看到你過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你到底過來做什麽?刺殺?還是偷.情報?”千媚不敢大聲喊,甚至都想讓穆珀小聲一點,現在她身上還背着奸細的嫌疑,要想回到塔鞑,她必須保證自己的安全。
“你很期待我刺殺?”穆珀挑眉,“即便我今晚動手,你父親也活不了。”
“你胡說!”千媚壓低聲音,憤怒反而讓她仿佛在無聲怒吼。穆珀将藏着的信拿出來,“哝,看在你掃雪有功的份上,這個字跡,認識吧?”
千媚當然認識,而等到穆珀将信紙折起來,“再看看?”他不擔心有折痕,因為主将就是折着寫的。
國師有變,千媚怒目圓睜,手猛地抓向信紙,被穆珀高高揚起,手指放在唇邊:“噓。好容易偷來的,還要還回去呢。”
千媚咬着牙,“我父親沒有叛國!他都是為了塔鞑!”這裏面或許有血緣親情的關系在,卻也不多,主要是一旦國師被認定叛國,她們這些人都會從英雄變成叛徒。
“你跟我說這個沒用。”穆珀搖頭,“讓你看已經仁至義盡了,我走了!”
“你等等!”千媚拽住穆珀的衣袖。“你要我幫你做什麽?”
“我喜歡和聰明人說話。”穆珀微笑,“我要往塔鞑派一個人,你幫我照顧一下。”
“我人在牢籠,如何幫你照顧?”千媚皺着眉,這個條件聽起來不切實際。
“你人在牢籠,信在我手上,這件事答不答應,全看你自己。”穆珀悠悠道,“來找你不過是因緣巧合,即便你不幫忙,我也有辦法。”
說着穆珀就往外走,千媚猛然驚醒,空抓了兩下,“我答應。”
“好,到時候再聯系。”穆珀将信紙收回袖子裏,離開牢房的帳篷。
千媚狠狠咬牙,想去舉報穆珀,但主将會信嗎?她在他們眼裏,還是一個賤種……
“真是個厲害人物。”千媚靠在牢房的欄杆上,緩緩滑落,剛才還在生氣的表情忽然笑了起來,很好啊,就讓他們看看,賤種能夠做到什麽地步。
回到主将的帳篷,穆珀之所以這麽來去自如的另一個原因,就是主将現在不在。
西邊的遠處燈火通明,馬蹄聲起,顯然是之前祁文海帶着的搗亂隊伍,主将也不再動辄驅動所有人,而是針對性的防守,奈何,在來去自如的時候,一群武林高手加上輕騎接應,在營房中當真是肆無忌憚。
将主将的信複寫了一份,将國師有變,改寫成了國師不可用,複寫的信收回自己身邊,因為還要等主将填上最後的名字,穆珀準備等他們送信的時候再替換。
至于替換的人選和時機,穆珀想了想,往西而去。
“放箭!”主将看着眼前這群人,對于攪擾了他幾天好眠的人一點都不吝啬箭/矢。
“好大的場面!”穆珀一聲呼嘯進場,“老夫也來湊湊熱鬧!”隐藏身份還是必須的,不然主将知道他在這兒,怕是連夜萬軍追殺也要把他給留下。
話落,雙手包攬,抱住了百多支箭/矢,“回去吧!”箭雨之中陡然空了一塊,從下而上的力道自然比不上穆珀反扔回去的那些。
祁文海一眼就認出來了穆珀,對他深夜前來冒險的行為雖然不認可,但人都在這兒了他也不能叫破。關鍵是,這小子功夫這麽好?
“放箭!騎兵沖!”主将前本來想露一手的統領瘋了,這怎麽還有援兵?
此時,副将上前,“将軍,您應該立刻回去。”“為什麽?”主将皺眉,“後面出現的人你認識?”
“末将不認識,但他出現的方向,是大營的方向。”副将話落,主将立刻反應過來,“你在此督戰,一定要将他們抓住!”
副将應是,心裏卻知道這不過是個借口,而且一旦大營中出了什麽事,罪過還得落在他身上,誰讓他沒抓住這群人呢。
“前輩,撤吧。”穆珀看見主将掉頭回營,知道以副将的腦子,不會強留他們,祁文海點點頭,一個旋身當先脫離戰圈,其他人随後,百米外的騎兵也開始往前,果然,副将沒有再命令追殺,而是下令回營,現在最重要的是大營不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