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大盛風雲
第66章 大盛風雲
“早交代不就好了。”祁玉心裏震驚,但面上不露聲色,五劉莊雖然是個中轉站,但大劉一門心思要借機向上爬,對這些人的幫助可一點都不少,而這些人的領頭人,很可能不是中原人,這樣一來,事情就真的複雜了。
“這位大人,我只是收錢幫忙,別的事可什麽都沒幹啊。”一點點交代不行,被祁玉用真假證據和推斷給逼到走投無路的大劉哭喊道。
“你幹的不錯了!”祁玉看了眼池伯,“五劉莊的證據,明天我會送來。”
“大人!你欺人太甚!”大劉怒吼着起身,一把柳葉镖飛在祁玉面前,祁玉足尖一點,整個人帶着椅子往後退去,随即擰身向上,一腳踢在逃跑的大劉肩膀上,喀嚓,肩胛骨碎裂的聲音傳來。而門口,大劉看見了被捂着嘴面露震驚的四個小弟。
另一邊,鳳陽縣,穆珀來到縣城外的時候城門也關了,穆珀拿出之前的百戶令牌,在城下叫門。
“雲燕衛百戶?”城門老爺從筐裏拿出令牌辨別,這是他們的主要工作,确認無誤後便給穆珀開了門。
“百戶大人深夜前來有何公幹?”城門老爺躬身問道,“需要小吏效勞的,您盡管吩咐。”
“聽說你們這裏有一家綢緞莊,招了個贅婿是這屆的舉人?”穆珀一身書生服,但他身邊人可不敢小瞧他。
“回大人,是有這麽一家,繡雲閣的周家,本縣首富,不過人家沒說是贅婿,就說是正經的女婿,為了女婿考試,才接到家裏來照顧的。”城門老爺低聲解釋道,想來平時這位周老爺也沒少照顧他們。
“本官接到檢舉,這位舉人行為不檢,奢侈成風,可有此事?”穆珀也沒下馬,任由城門老爺一溜小跑兒的跟着上前。
“大人說的是,這寧舉人窮人乍富,多少他願意用點吃點這以前沒見過的。”
“聽說他考試前還失蹤了幾個月,有沒有行路的公文?地方再次确定過身份嗎?”穆珀問道點子上,城門老爺汗下來了,這秀才的事老爺們也不管,那麽多秀才呢,考上舉人的才幾個,等什麽時候成了舉人才入了老爺們的眼,這以前的事誰還計較那麽多。
“回大人的話,這事兒小吏不知。”他也确實不知道,這算不上推脫。
“帶本官去周家。”穆珀說完,城門老爺叫上兩個守衛,騎着自己的毛驢在前面帶路,守衛的兵丁在後面跟着跑,他們必須跟着。
小毛驢噠噠的在前面走了快兩刻鐘,就見到了一個門頭不錯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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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管家,周管家快開門!”城門老爺大力的拍門,保持着一定節奏,不能連着拍,那叫報喪,當然,抄家的時候也不管這些。
過了沒一會兒,裏面傳來聲音,“是老劉嗎?聽着音兒像你。”周管家披着個外衫,打眼一瞧,外面站着兩個舉着火把的兵丁,中間一個高頭大馬,上面是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城門老爺站在邊上,“雲燕衛的大人,找你家寧舉人,快點回去禀報,我這兒給他帶着路。”
“雲燕衛!?”周管家腿都軟了,雖然是商人,可這連官府都怕的雲燕衛,他們更怕。
“別問了,快去吧,把老爺夫人都叫出來,小姐就算了,別吓着。”城門老爺言盡于此,周管家趕緊轉身往回跑,他打開大門,讓穆珀進來。
随着穆珀往裏走,正院的燈火也亮起來了。一直到了正院門口,穆珀才下馬,“別動我的馬,踢人。”剛想給穆珀牽缰繩的城門老爺立刻把手縮了回去。
“草民,參見大人。”周家老爺就罩上了一個外褂子,而他旁邊站着的就是其他人口中的贅婿轉正,寧舉人。
“學生參見大人。”比之周家老爺,這位寧舉人就淡定的多。
“本官雲燕衛百戶,”穆珀拿出令牌一亮,雖然這裏看懂的可能只有寧舉人。“寧舉人,本官有幾句話要問你,你需要如實作答。”
穆珀說着,一邊注意着周圍的情況,如果寧舉人這個嫌疑最大的存在是一個成功典型,那麽他身邊一定有盯着他的人。
“大人請問,學生不敢隐瞞。”寧舉人舉止自如,一點也沒有緊張的意思。
“請你解釋一下,文昌十五年三月後,你去了什麽地方,可有地方路證?”
“三月,我出門訪友但是老友不在,所以我暫居在山上等他。等兩個月後老友回來,我才離開。”
“離開之後呢?你十六年七月參加鄉試,這之前的時間你又去哪了?”
“我在外游歷,遍訪群山大川,沒有經過城門,故而沒有到當地衙門做記錄。”寧舉人如是說道。
“把你經過的山名,河名,背出來。”穆珀又看向周老爺,“去取紙筆來。”
紙筆就在附近,取來後寧舉人就挽起袖子準備書寫,卻被穆珀攔住,“你背。”
“這,有些山野之地,沒有名字。”寧舉人第一次有點慌亂。穆珀搖頭:“無妨,把記住的背下來。”
寧舉人不知道穆珀要幹什麽,他背對着自己,現在也只能一個個的回憶,有的還能對标上日期。
而穆珀一直在随着他的敘述寫寫畫畫,一直到寧舉人說完,穆珀随口問道:“寧舉人是騎馬還是馬車?”
“騎馬。”
“馬在哪裏買的?”
“是我同窗送給我的,大人可以去查。”
“如此千裏寶馬,就這麽直接送給你了?你同窗還有馬沒有?”穆珀笑着轉身,吹幹紙上的墨跡,衆人這才看見,原來他在紙上随着寧舉人報出的地名,畫了地圖……這才是穆珀的看家手藝。
“從十五年五月,到十六年七月,這中間我卻不算你訪友住宿,看書學習,籌備婚禮的時間,你繞行大盛,幾次往返,日均要走五百裏地,要是算上上山下山,至少七百裏,寧舉人,你很辛苦啊。”穆珀看着臉色僵硬的寧舉人,忽然笑道:“你岳父知道你這麽忙嗎?”
“大人,大人草民什麽都不知道啊,草民不知啊,他與小女是六月相識,私定終身!草民,草民不是故意隐瞞!”周家老爺直接就跪了,雲燕衛那是什麽追查家長裏短的地方嗎?自己這個女婿是犯大事兒了啊!
“寧舉人,本官還收到檢舉,你中舉之後,一沒接父母進城贍養,二沒去你師父墳前拜祭,你可知罪?”穆珀把臉色凝重起來的寧舉人往回拽了拽,又給他找了個不孝的罪名。
“學生,是借住岳父家,自己身無餘財,故而沒有奉養家中父母,這些學生都跟他們說明過,只待學生考中進士,自然會,接他們入京。”寧舉人說着自己就磕巴了,雖然這些話他都背熟了,但也沒有面前穆珀拿着的那張縱橫交錯的地圖來的震撼。
尤其是現在穆珀還在研究那張地圖,那上面還有什麽?
“你父母年紀也不小了,他們真的能等到你考上進士?”穆珀輕笑,“還是說你得了承諾,一定會讓你考上進士?”
“大人!學生每日用功苦讀,鑽研科考之事,難道因為您的一句話就要将學生的努力全部抹殺嗎?!”寧舉人厲聲質問,他還是掌握了一些技巧,亦或者說,穆珀終于把他那根反審訊的腦筋給提起來了。
“不怠丕冒。”穆珀忽然道,“此句作何解?”
“此乃尚書之句,尚書君奭一篇……”寧舉人說到一半,看穆珀似笑非笑,“大人?學生說的有什麽不對嗎?”
“這句,是今年科考會試的最後一題,你鑽研科考之事,就一點沒反應過來?”穆珀狐疑的看着寧舉人。
“回大人,學生治的是《禮記》而非《尚書》”寧舉人鬓角出了些汗,估計是被吓得,沒看周家老爺已經趴在地上了嗎。
“寬身之仁,其為道遠。”穆珀又說了一句,繼續看着寧舉人。
這是一個《禮記·表記》裏的一句,并不是上下文,而是一段取了一句,原文是:‘以德報怨,則寬身之仁也;以怨報德,則刑戮之民也。’以及‘仁之為器重,其為道遠,舉者莫能勝也,行者莫能致也。’
“大人,這不是今年的考題。”
“這是明年的考題。”
“怎麽……”
“你果然提前知道考題。”
“我沒有!學生是說,大人怎麽會知道明年的考題。”
“你治的不是《禮記》。”
“是禮記。”
“是禮記為何不知道明年的考題?”
“學生不知,考題嚴密。”
“明年,不舉行,會試。”穆珀緩緩說道。
寧舉人冷汗立刻就下來了。穆珀走到前面,坐在主位上,“說吧。”
“沒意義不是嗎?”穆珀看着不說話的寧舉人,“本官雲燕衛百戶,現在還在這裏坐着,無非是因為念在你也曾是個讀書人的份上。”
“既然你不想說,那就怪不得本官了。”穆珀沒心思跟他多耽擱,将自己的令牌扔給城門老爺,“去最近的雲燕衛衙門,調集所有人過來,抄家。”城門老爺接過令牌,頭也不回的騎驢往外跑,他這時候一點瓜葛都不想和周家搭上。
嘎!周家老爺真的暈過去了。
風影掠動,一個家丁打扮的人從門前沖進來,然後用更快的速度飛了回去。踏雲高高揚起前蹄,重新拾回了踢人的快樂。
“都說了它踢人。”穆珀動也沒動,搖搖頭,“周管家,周家的待客之道就是這樣嗎?”
周管家掉頭向後,給穆珀沏茶。
破窗聲傳來,踏雲充分履行保镖的職責,沖進屋內,加厚的馬鞍擋住了飛镖,下一秒,整匹馬破窗而出,飛躍而起,踩上了還沒來及逃走的人的後背。
“留活口!”穆珀趕緊喊,旁邊聽見的幾個臉色都詭異的很,你跟一匹馬說留活口?
果然,院子裏傳來踏雲抗議的聲音,穆珀搖頭:“下次注意!”
寧舉人雙股顫顫,保護自己的一共就兩個,下次,下次是該輪到自己了吧?
“其實,你應該有一段時間沒接到他們的消息了吧?”穆珀拿起周管家端上來的茶,聞了聞,鐵觀音,他喜歡單枞,不過也能喝。
“知道為什麽嗎?”穆珀打了個響指,從院子裏回來的踏雲噠噠的跑到穆珀身邊,寧舉人看着那還帶着血漬的蹄印,咕咚咽了口口水。
“因為他們也很茫然,很無助,就像一個被抛棄的孤兒一樣,在陌生的地方,身邊是陌生的人,沒有知道自己秘密,能夠聽到自己聲音的人。雖然是初夏,但,我想你現在應該很冷吧?”穆珀聲音平靜的很,其實剛才踏雲撞碎的窗子正在呼呼的往屋裏灌風。
“害怕嗎?”穆珀輕輕道,“你信不信?外面保護你的人,其實根本不知道你是幹什麽的,不然,他們剛才要殺的人就不是本官,而是你這個棄子。”
“別說了!”寧舉人大喊,怒視着穆珀,然後就被一個巨大的馬頭給撞到了地上。穆珀拉住要沖殺的踏雲,“乖乖,別鬧。”
寧舉人坐在地上看他,滿臉的悲憤。“知道嗎,其實我今天就是過來試試,可我的運氣确實也不錯,對吧?”穆珀笑着道,“我還真的想過,如果我真的搞錯了該怎麽辦。”
“後來我又一想,雲燕衛做事,需要借口嗎?”穆珀挑眉“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