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大盛風雲
第48章 大盛風雲
“你細說說。”文昌帝似有所悟,追問道。
“臣渴了。”穆珀耍賴,文昌帝看了眼孫公公,立刻一杯新沏好的單枞就送上來,滾燙。
“說。”文昌帝喝着溫度正好的茶水,命令道。
“陛下,這層窗戶紙,沒有和塔鞑有牽扯的人都不好意思扯破,因為旁人會覺得臣是被他們逼得,臣不是怕了戰場的明槍,而是怕了朝廷的暗箭。”
“而那些和塔鞑有牽扯的人,則會想方設法的打聽清楚,因為他們也不相信,所以寧願相信這是臣和您演的一出戲,他們會好奇,不知道臣下一步要做什麽。”
“所以,你是想借此引他們出來?文臣幫你掩飾,武将不會提,只有那些有問題的,才想着從各種地方找到答案。”文昌帝緩緩道,“你就不能換個方式?”
“那還不是怪您護犢子。”穆珀嘀咕,“您也沒給我機會啊。”文昌帝這才反應過來,是自己之前被那些消息給氣到了,直接把穆珀給護在麾下,“你的意思是朕的錯?”
“哪能呢,陛下是愛護弟弟,一番好心。”穆珀讪笑,還往後閃了兩步,文昌帝想踹他,但終究還是有點愧疚,“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
“您不是派了臣巡查都督嗎,臣這就給您辦事兒去如何?”穆珀笑笑,塔鞑人這個奸細計劃,他要徹底摸清楚。
“就這麽走?”文昌帝皺着眉,穆珀這個計劃似乎不像是臨時起意,但終究沒有那麽完美。“不怕洩露?”
“所以,臣想請次輔大人幫個忙。”穆珀笑着道。文昌帝猶豫了一下,“孫伴伴,去看看次輔離宮了沒。”
“嗻。”孫公公麻溜的出去,自然不用他親自去找,吩咐一聲,那些幹兒子幹孫子腿腳不比他快多了。
在宮門口攔下了次輔闫封,這邊,後殿裏,文昌帝看向穆珀:“為什麽不是魏明?他是首輔。”
“陛下,魏大人乃是一人之下,衆人矚目,事務繁雜,又年事已高,如何再勞動他,臣于心不忍。”穆珀說的一點都不含蓄,魏明年事已高,闫封也就小七歲而已。
其他的都是借口,有用的就一句,一人之下,他沒有上進心了,尤其是和文昌帝這種沒脾氣講道理的皇帝合作,魏明只要沒有謀逆掌權之心,他活的比誰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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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前幾年魏明和內閣一致反對文昌帝在北方的京城修建南方園林,當時太後還在世,太後是蘇州人,懷念故鄉園林,魏明沒有反駁文昌帝的孝道,只是每天上朝退朝的時候駝背扶腰,步履維艱,三天,文昌帝就心軟了,取消園林計劃,只在禦花園用太後喜歡的花草給布置了一個角落,聊以慰藉。
又據說,太後派人給魏明送了兩盒子太醫配置的藥膏,轉天魏明就氣宇軒昂了,把文昌帝氣的多喝了兩碗粥。
文昌帝也明白,要是魏明也摻和進來了,那他就其心可誅了。相對而言,還想要再進一步的闫封就要積累功績和資源了,也更容易被利用。
這邊闫封拜見,文昌帝指了指屏風,示意穆珀先去後面躲着,穆珀也不介意,文昌帝總要自己試探一番才行。
屏風後面一個矮凳,一個圓茶幾,可見這就是躲人的地方,估計次輔也知道吧,只是不知道後面有沒有人,也不知道是誰在。
“老臣,恭請聖安。”闫封知道自己在朝上給了皇帝很大的沒臉,也丢了自己的臉,但此事牽連到穆珀怯戰,闫封就覺得不對了,不得不說,能擠進內閣的,除了自身的政績和本事,頭腦和人情世故也是一等一的。
等被皇帝叫回來,闫封就知道這裏面肯定有問題,但闫封一時還沒想到塔鞑人那邊。
“起來吧。”文昌帝讓闫封站起來,臉色不大好看,“闫卿,今年,六十了?”
闫封精神了一下,“回陛下,老臣忝活六十四年了。”
“六十四了,朕記得,你在翰林院講學的時候,才三十歲?”文昌帝看着闫封,回憶往昔。
“先帝二十七年,你中狀元,先帝還在殿上誇過你,文武雙全,忠勇可佳。”
“你也算是上過戰場,殺過敵的。”文昌帝嘆了口氣,闫封躬身,“陛下,老臣有罪。”
“妄信他人,權迷心竅,你何止有罪!”文昌帝厲聲道,轉瞬又和緩下來,“朕知道,你也是一心為公,穆家寶樹,不能有損,旁人來說,總不如你這個次輔來的威望。”
“闫卿,有你給奉平正名,朕很放心。”文昌帝自說自話,闫封隐約覺得有些不對,難道不是跟自己說明背後緣故?只是為了讓他解釋穆家的清名?
“陛下言重了,老臣愧不敢當,老臣督辦此事,并非沒有私心。”闫封想了想,還是說明白的好,“老臣不相信穆将軍會通敵賣國,也不想讓臣民胡亂揣測,這才不得不請穆将軍回來自證清白。”自己口中說出這個稱謂,闫封才恍然,剛才皇帝雖然暴怒,還讓人将穆珀架了下去,但沒有去掉他身上的官職,他現在還是正二品的大将軍。随即又想到今天穆珀上來就沒穿朝服,一襲布衣,讓人忽略了他的官職,也自然沒有從這上面下手。
扯淡,這一刻,文昌帝和穆珀的腦電波詭異的同步了,文昌帝笑了笑:“你不相信,朕也不相信,可是有些人就是要逼着朕相信,甚至捏造出許多事實來給朕看。”
“陛下英明。”闫封發現了問題所在,“那些上報此事的人必然別有用心。”
“闫卿也是如此。”文昌帝淡淡的審視着闫封,這話可不是承認闫封聰明,而是在說,你也在上報之列,你也是對付穆珀的人之一。
“老臣所做,是為了穩定那些人,以免打草驚蛇,還請陛下明鑒。”闫封眼神閃爍,現在他确定穆珀沒問題,就算有問題,也是對方和皇帝商量好的誘餌,好在,他現在還有辯解的機會。
“哦?都有哪些人啊?”文昌帝或許不是個審訊的好手,但他身份上的壓力足以補全這些技巧,如此平淡的一句話,告訴闫封他已經知道了一些人,甚至是所有人,所以闫封的答案并不重要,但是對闫封很重要,這是他證明自己清白的名單和自保的籌碼。
“是,兵部尚書……”随着闫封的彙報,包括他自己派人去長平關得到的消息,那些人所接觸的人,穆珀在屏風後面聽着,還真是用心良苦。
這些人從下到上,就好像是一張細密的大網,雖然上方沒有收口,但取決于他們得到消息的局限性,反而更加安全,這樣一張網,不像是專門為了自己做的。
“還沒聽夠嗎?”文昌帝一直到闫封都交代幹淨,只有幾個心腹還在猶豫的時候才出聲,這句話闫封并不意外,皇帝問的這麽清楚,穆珀就肯定沒被架回去。
果然,話落,穆珀就從屏風後面出來,“陛下,臣聽得清楚。”
文昌帝嗯了一聲,端起杯子,“什麽感受?”
“太奢侈了。”穆珀搖頭感慨,“這麽一張大網,只用來對付臣一個,太奢侈了。”
“奢侈嗎?你可是長平關守将,滿編十萬大軍的大将軍。”雖然長平關從來也沒滿過人。
“奢侈。”穆珀和文昌帝打着啞謎,忽然闫封神色一變,驚恐的看向文昌帝,“陛下,這,這是塔鞑人。”
穆珀扭頭看着臉色慘白的老頭,微笑。文昌帝點頭,“闫卿猜測的不錯。”
“百多年來,對方亡我之心不死。”文昌帝看向闫封,“朕相信闫卿,不會通敵賣國。”
闫封表示幸虧老夫有底線,“老臣愧對皇上!竟然受了那些奸佞細作的蒙蔽。”
“闫大人切莫妄自菲薄,沒準您的手下也是被蒙蔽的。”穆珀諷刺了一句,然後乖乖閉嘴。
文昌帝擡頭:“你站過來。”穆往珀文昌帝身後挪了一步,垂手侍立。
“朕有一個計劃。”文昌帝把之前和穆珀說的安排以及接下來需要闫封做的事,告訴了闫封。
“陛下,老臣以為,既然穆将軍在家閉門讀書,那,出去的人最好和穆将軍一點關系都沒有才好。”
“三日後上午,學生穆平會求見次輔大人,還望大人接見。”穆珀對着闫封,行了個标準的士子禮。
闫封臉色變化了一瞬,這意思是,三天,甚至更久,乃至一到兩個月老夫都是陛下遷怒的目标嗎?不過比起文昌帝的信任來說,遷怒就遷怒吧,別人想要還沒機會呢。
“你,四書五經還記得多少?”文昌帝卻想到了另一件事,穆珀面露窘色,“臣下回去就看。”
闫封覺得自己這次的任務莫名困難了不少,“穆将軍少年英才,想來很快就能找回這些記憶。”
“哈哈,闫卿不必擔心,他才二十五歲,腦子好用的很。”文昌帝巧妙的提醒,闫封了然,他現在才覺得,塔鞑人布置的大網,對付穆珀來說,一點也不奢侈,他不死,哪怕活到四十歲,都會是未來十五年的心腹大患。
“那老臣就恭候了。”闫封領命告退,文昌帝看着穆珀,“還不回去讀書?”
“陛下,臣書房裏,四書都未必齊整。”穆珀說完,一溜煙的跑走,臣告退的聲音是在門外傳來的。
文昌帝有點愁,雖然選的身份和将軍沒一點關系,但,他真的能演好一個學子?
穆珀回到家裏,穆柯看他還是早上那一身衣服,頓時擔心起來,“少爺,是皇上……”
“柯伯,少爺我要考科舉。”穆珀哈哈一笑,穆柯覺得他家少爺受刺激了,但看這個狀态,上朝應該還挺順利的。
中午,皇帝的命令下來,沒提穆珀自陳怯戰的事,但明令他閉門讀書,不得出府也是說得清清楚楚,穆珀接旨,然後把一臉擔憂不知怎麽辦的穆柯叫進書房。
一刻鐘後,穆柯殺氣沖沖的走出書房,去練武場舉石鎖。五十歲的人,石鎖被扔到起飛。
一衆家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現在連他們都不能出府,每日所需都有人給穆府送來,這就讓人更摸不清頭腦了。
栖霞宮裏,柔妃聽着手下小太監的彙報,嘴角勾起,“這是陛下慣來的毛病,重情重義,善于體諒,讓人盯着點,別湊太近。”
“是,娘娘。”小太監躬身,剛要告退,就看見窗外抖動的花枝,“娘娘,天橋兒新來了一個耍猴的,那小猴子機靈乖巧,又會翻跟頭……”
“又聽這小東西講故事呢?”文昌帝也沒有讓通報,就這麽進來了。柔妃展顏一笑,明豔動人,“陛下又不讓人通報,妾這點子愛好都藏不住了。”
“哈哈哈,朕又不是不知道。”文昌帝知道柔妃來自民間,進了宮後多有苦悶,就對她這個喜歡聽市井故事的小愛好沒有反對,偶爾他也能從裏面聽到點關于朝廷動作的反饋。
“陛下快坐,剛才小五子要說耍猴兒呢。”柔妃直接拉着文昌帝坐到一起,無論是剛才不請安,還是現在的動作,甚至是拉着皇帝聽耍猴兒,都是其他妃子所不敢的,滿宮裏也就柔妃不以為意,文昌帝曾經跟孫伴伴感慨,柔妃是宮裏唯一把他當夫君的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