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大盛風雲
第46章 大盛風雲
“好,有你這句話,朕比看多少折子都放心。”文昌帝聽着暢快,大笑道:“奉平,朕猜那些在長平附近動作的塔鞑人,是虛張聲勢。”
“陛下聖明。”穆珀随着附和,然後道:“陛下,臣在關外.遇到一個部落,這個部落裏面有一位被塔鞑人從大盛擄走的大姐,在部落裏很有威望。”
文昌帝側頭,“便是他們說的那個,與你多次接觸的部落?”
“是,也不是。”穆珀坦言道:“關外的塔鞑部落多數只能和臣下遇到一次,因為一次就足以讓臣下将他們清算。”
“這個部落靠近長平,臣下留着它,是為了進入關外的時候不至于暴露痕跡,如果長平方向一個部落都沒有,那從那個方向來的人自然有問題。”
“後來臣下兩次在那裏療傷,一年前臣下擔心行蹤被人捉到,就讓部落中的大姐勸說部落遷徙,遠離長平。半月後,臣下派人将剩下的人給清算了。”
“陛下,臣有罪,不該放走那個部落的人。”穆珀說着就要跪倒,被文昌帝攔住。
“知恩能報,朕還沒有要手下的将領都滅絕人性。”文昌帝點頭,兩次養傷,怪不得被盯上,不過穆珀處理的還算及時,“你既然說她是大盛人,為什麽不讓她帶着部落入關?”
“回陛下,那大姐雖然是大盛人,但身在塔鞑,敢收留我等兩次,她所思所想,必然為塔鞑人所考慮,那裏離長平關太近了,臣下不敢讓他們入關,恐生不測。”穆珀說的含糊,但文昌帝聽懂了,即便那人救助大盛兵将,也是為了保全塔鞑部落所為,并不是對大盛還有母族之念。
“前一陣,還有人進言,因前朝加上如今,我關內女子被擄走,所誕下的孩兒也不在少數,不如派人加以教化,讓他們歸順。”文昌帝說着,溫和文氣的臉上都露出了一抹嘲諷,“那些孩子,都是狼崽子,哪個能教化的好。”
确實,那些母親都是被擄走的,強迫她們生下孩子,對那孩子自然不夠親近,而孩子們也多數親近父族,雖有大盛血脈,卻依舊是塔鞑人,甚至在戰場上,他們比純正的塔鞑人還要賣力,他們要獲得同等的尊重和身份的承認。
“陛下說的是,臣敢說,提出這個提議的人,這輩子連京城都沒出過。”穆珀輕笑,顯然是贊成文昌帝的說法。
“你說的還真準,他這輩子都沒出過京城的城門。”文昌帝大笑,笑聲傳到門外,張成聽着,心中暗襯看誰還能參的下穆将軍。
“塔鞑人那邊,正面戰場上他們讨不到好處。”文昌帝看了眼穆珀,顯然是基于他的說法做出的分析,“朕只擔心,在朝堂之上。”
“其實未必是朝堂。”主要在你後宮,不過這次穆珀不準備直接對柔妃下手,“陛下,朝中大臣所得到的消息,許多未必是親眼所見,是從旁聽到,甚至是被特意擺在他眼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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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從外面下手?”文昌帝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的朝臣都叛國了,相較于此他更希望這是一次單純的排除異己,打壓穆珀的行為。
“十年了,如果他們反應夠快,想的足夠長遠的話。”穆珀意有所指,十年了,他在邊關正面抗敵,但背後卻被敵人滲透了。
文昌帝所想的比穆珀說出口的還要可怕,一個潛移默化的過程,讓朝臣百姓對穆家,對穆珀産生質疑,甚至他們都不覺得有問題。
“你想怎麽做?”文昌帝眼神閃爍,似乎有所打算。穆珀對他很了解,坦然一笑:“臣下願為陛下效死。”
“萬不必如此。”文昌帝笑着道:“朕可舍不得你死。”
“他們既然不想讓你在邊關,那你就回來,朕把你放到刑部,掌管稽拿,雲燕衛巡查都督,代朕出巡,把藏在背後的那群人,一個個都給朕揪出來。”雲燕衛是專門直屬皇帝的一個機構,監察百官,稽查禍亂,職權很雜,權力也不小,唯一的中心點就是為皇帝服務。雲燕衛在各地均有衙門,獨立于當地職權之外,可以直接八百裏加急密折上報,文昌帝給穆珀這個職位,就是讓他可以随時調用當地的雲燕衛,八百裏加急上奏。
據說雲燕衛的密折盒子裏,都有強酸,一旦出了意外,折毀人亡,誰也不能拿到。
“臣領命!”穆珀行禮,這下他的權力一下由對外轉向對內。
“長平關那邊,你舉薦兩個人,暫代你的位置,記住,一旦邊關有變,朕要你即刻回返,不得有誤。”文昌帝是在保穆珀的退路,他也是在擔心,要是查到了什麽不該有的東西,穆珀會被人下暗箭,所以給穆珀定下了一個撤退詞。
一旦穆珀收到邊關有變的消息,即刻停止調查,返回邊關。
“謝陛下!”穆珀心中有些感慨,領命起身。
“好了,你先回府,收拾一下,明日早朝朕與你當朝奏對,這些年你在邊關所見所聞,都講出來,給京城這群筆杆子們開開眼界。”文昌帝想到現在空無一人的穆府,心裏對穆珀更為愛重。
穆珀臉色也轉換了幾次,對着文昌帝拱手拜謝,然後跪安。
禦書房的門打開,張成頗為谄媚的彎腰送行,他不能與外臣過近,但誰也沒說不能對着人笑不是。
穆珀看了眼張成,他們這些有點權力的太監其實暗地裏收的各種孝敬都不少,這趟要查,怕是少不得要跟張成打交道,“張公公。”
“诶,在。”張成沒想到穆珀停下了,但還是反應迅速。
“張公公侍候陛下筆貼,辛苦了。”穆珀笑容淡淡的,絲毫沒有尋常官員對這些太監的嫌棄。
“将軍謬贊了,雜家是為陛下效力,當不起大事,只能勞動個手腳。”張成腰背略直了直,腦袋還是低着。
“勞動手腳,也是為陛下分憂。”穆珀說着,意有所指道:“做陛下的手腳好,總不至于勞心勞神,公公以為可是?”
老老實實的給陛下做事,不要想東想西,妄圖自己操縱手腳。
張成是個明白人,可以說是極其聰明,一個十三歲才開始學寫字的小太監,沒有專人教導,在三十多歲這個年紀坐上了掌印太監的位置,他不聰明是不可能的。
“将軍,雜家多謝将軍提點。”雖然不知道自己哪裏出了問題,但穆珀這話裏的提點之意還是明顯的。
“公公不必客氣,你我幼年便相識,何來提點一說,不過咱們為陛下辦事,再小心也是不為過的。”穆珀又點了一句,表達了善意和提醒,雖然不知道他有沒有牽扯進去,但這之後只要張成做事小心,以不變勝萬變。
前面孫公公已經來接人了,穆珀再沒耽擱,跟着孫公公出門,路上問了問文昌帝最近喜歡哪個皇子,這次來得匆忙也沒給各位皇子公主準備禮物。
“将軍有心了,宮裏的殿下們平日裏要什麽都有,可總也被拘着,大多稀罕點兒民間的玩意兒。就說上次,柔妃娘娘的六殿下,看見三殿下逗狗的狐貍尾巴,稀罕的不得了,後來還是陛下親自跟梅妃娘娘求來的,前陣子大殿下從凫山回來,還給三殿下帶來好幾條新的。”
三殿下就是上次穆珀選出來的狼帝,這位可不是在逗狗,那是在訓練獵犬,三殿下做事務實,只要結果不拘手段,對自己爹狠,對手下的臣子也狠。
孫公公這話,基本是把重要的事都交代了,大皇子在東邊巡視海防,剛回來,三皇子和大皇子親近,兩人或有書信往來,六皇子最受寵,多半是因為柔妃,并沒有什麽過分的才華。
至于二四五,二皇子的母妃當年為了跟大皇子的母妃争生長子,奪後位,把七個半月的二皇子強行催産,導致二皇子自幼體弱,常年卧床,而且終究晚了大皇子一個時辰出生,據說差一點被當時憤怒的文昌帝直接給賜死,但終究只是打入冷宮。四五兩個皇子現在正是讀書的時候,平日裏并不出彩,剩下文昌帝的三位公主,現在最小的都十三歲了,不能多給穆珀介紹。
穆珀卻是想到,之前他沒有選身為中宮嫡長的大皇子,就是因為這位皇子跟他爹一個性子,心軟。而心軟,是可以鍛煉出來的。
“皇子們兄弟情深,陛下必然欣慰。”穆珀順着捧了一句,孫公公笑的見眉不見眼。
出宮門,孫公公又是親自送出來,還給準備好了馬車和車夫,穆珀深吸一口氣,京城啊,他回來了。
穆府。
京城大居不易。
穆府是國公之下,住的地方卻是先顯宗皇帝親批的,以親王府邸規格造辦的府邸,穆家拒絕了國公之位,将功勞平分給了在戰場上犧牲的将士。
有人說穆家沽名釣譽收買人心,但穆家當時的當家元帥卻說出了一句實話,我帶着家眷和五個兒子駐守邊關,國公之位于我,于我夫人,能享受到什麽?還不如讓老弟兄們多得點東西。
不在京城,國公的待遇一概無用,身處邊關,好兵好馬,遠勝過錦衣玉食,穆家人從不做活人的功夫,他們很清楚,活人都是朝廷養的兵,但他們手下的兵,絕沒有戰場逃跑的,也沒有怯戰畏戰的。
如今,穆府已經十年未有主人回家,穆府正門也十年未曾打開。
“小少爺!”老管家穆柯一直在街口等着,看見穆珀的馬車後整個人都激動起來。
“柯伯。”穆珀下車,扶助顫巍巍的管家,穆柯今年五十歲,說老不老,說年輕也絕不可能的年紀,自小跟着老家主習武練兵的穆柯,在穆珀的印象裏是個三十左右的精壯漢子,現在看着倒像是七十歲的老人一般。
十年的孤獨和擔憂,對這位老忠仆的摧殘,從他的面孔上展露無遺。
“小少爺,您回家了,回家了。”穆柯仿佛不會說話了一般,抓着穆珀的手就帶着他往裏走,當年穆家男丁戰死,女子殉情,老夫人也心碎而亡,收斂,操辦後事的,都是這位穆柯。
穆府大門敞開,裏面齊刷刷的站着兩排人,看見穆柯就這麽直接拉着一個年輕人過來,心中驚詫的同時也知道這位就是穆府僅存的主子,他們的少年将軍。
“恭迎将軍回府!”
“這些都是這幾年陛下安排過來的,有廚子,有打掃,有照顧牲口的,還有,修葺房子的,有,照顧花草的。”穆柯一個個指着介紹,然後道:“少爺回家了,還得添幾個近身伺候的才行。”
“那廚子,是陛下兩年前才換過來的,這些混手藝的,要是老做我們這下人吃食,萬一手藝潮了,少爺回來就吃不上了。”穆柯說着,也顧不得規矩了,一直拽着穆珀的手腕,一個個人,一個個地方的念叨,穆珀也不打斷,就這麽跟着他,這穆府他是熟悉又陌生,但每次看到後面的那個巨大練武場,穆珀都好像能看見他爺爺在那訓練叔伯還有他老爹,轉回來又是老爹訓練他和哥哥。
穆柯看見穆珀的視線,一時哽咽,然後道:“少爺回來了,老奴這就讓人把練武場布置起來。”
“不急,柯伯。”穆珀沒說自己很快還要走,現在看來,他應該在府裏過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