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大盛風雲
第45章 大盛風雲
穆珀也沒想到副将轉手就把他賣了,等他回到自己的營房,看着門口齊刷刷站成兩排的中層将領,笑道:“怎麽,要炸營啊?”
“将軍,馮瑞那黑子說您要走。”一個皮膚白淨的參将上前,張口就是直呼其名。
“誰說我要走。”穆珀笑道,“我是回京述職,又不是不回來了。”這趟,他肯定不會讓別人來染指長平關。
“我就說您不會……您這不還是要走。”小參将耷拉着臉,他今年才十六歲,是朝中元老齊将軍的孫子,因為崇拜穆珀,參軍後自請來長平關,自幼武藝精熟,也熟讀兵書,過來後是靠軍功當上的參将。
“齊正虎!”穆珀厲聲斷喝。
“到!”小參将立正挺胸。
“在這個門口,背軍規五十遍,大聲背!”穆珀說完,直接進屋,外面的副将參将看齊正虎都被罵了,也不敢上前,索性跟着齊正虎一起吼軍規,人多,聲音小點也不差事兒。
就在軍規聲中,朝廷的天使帶來皇帝聖旨,着穆珀三日內啓程,進京述職。
穆珀收拾好東西,當着天使的面安排好手下将領,“還請公公稍作休息,明日一早咱們便啓程。”
被派來的公公也知情識趣,“雜家多謝将軍體諒。”
“來人,給公公收拾個營房。”穆珀笑道:“長平嚴寒,晚上要注意保暖。”公公再次拜謝,随着親兵下去。
“你們也回去吧,一切如常。”穆珀揮手,讓大家下去,他現在的嫌疑是通敵賣國,可不能與大家再私談牽扯。
來到馬房,穆珀把手裏的糖喂給傳承自祖父戰馬血統的坐騎,一身棗紅,四蹄雪白,前胸疊甲,名號踏雲。
“我知道你想往北,但明天咱們先向南。”穆珀拍拍馬頭,踏雲不光陪了小将軍一世,也陪了他一世。
踏雲蹭蹭穆珀的手,馬夫給食槽裏放上最好的豆料和軋碎的幹草,最後撒上一層菜籽油的油渣,這是踏雲喜歡的搭配。
Advertisement
“将軍,一定要回去嗎?”馬夫年紀也不小了,從穆珀父親在這裏的時候就在了。
“馬伯,你們怎麽都好像我不回來了一樣。”穆珀拿手給踏雲喂食,檢查了踏雲的蹄鐵,“我會回來的,或許三年,五年,但我一定回來。”
馬伯沒有名字,他也不姓馬,但因為從小伺候牲口,伺候馬,年輕的時候被叫小馬,然後被叫老馬,最後變成穆珀口中的馬伯。
“我在這邊關,六十多年了。”馬伯沒說什麽,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将軍,一定回來啊,我找楚家油坊定了後面兩年的油渣,錢都給了,我明天還得找他們賬房,往後順兩年。”
“去年還說給踏雲找個伴兒,現在去京城找吧,京城的馬收拾的漂亮。”
聽着馬伯的念叨,穆珀沒打斷,也沒回應,給踏雲刷了刷毛,背着手離開馬棚。馬伯看穆珀走遠,跟踏雲囑咐,“護好你主子知道嗎?有危險就背着他回來,回來了,我頓頓給你加油渣,加糖,還給你找個漂亮媳婦,京城那地方的馬,嬌氣的很,你才看不上。”
踏雲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馬伯就繼續念叨,要踏雲少走水坑,多吃青草,回來別瘦了,又加了兩層墊子,別半夜凍了腿。
轉天清晨,一盆涼水澆下去,穆珀也不敢這麽幹,這大雪隆冬的,把自己搞成肺炎何必呢。
“馮瑞!”穆珀把外面澆水的黑大漢叫進來,馮瑞是當年跟着他殺過來的護衛之一,這群護衛只剩他一個了,但這次走也不能帶着他。“你給我滾進去,像什麽樣子!”
黑大漢渾身冒着熱氣,嘿嘿笑着跑進自己屋裏,他這不是想趁早送将軍一程。結果等馮瑞收拾好出來,穆珀的房間裏已經沒人了。
“我的少爺诶,您怎麽連我都不帶。”馮瑞臉色哭喪了一陣,穿好甲胄出門,反正都起來了,帶着昨天輸了的那幫混蛋們拉練去。
傳旨的公公應該是經常做這個外派的活兒,馬騎的不錯,也能跟上穆珀的節奏,兩人三騎,踏雲蹄大如碗,只蹄子就比公公帶來的馬大一圈,耐力更是非常,這個出生在長平的戰馬,第一次進京,還幾次要在前面領路。
當年小将軍從京城進長平換馬不換人,奔襲七天。現在穆珀奉旨回京,也是急行少緩,足足走了十五天。
傳旨的公公一路也沒催促,他不是不知道穆珀的問題,但公公的唯一主子只有皇上,即便是司禮監的掌筆公公,也要以皇上的意志為意志。
穆珀一路入京,城門口就有人接,他們走的是官路,還有專門百裏加急的馳道,那是設卡不許尋常人馬上去的,穆珀的行程消息就是這些加急馳道上傳到京城的。
“穆将軍。”來接的還不是一般人,是文昌帝身邊的大伴孫唯忠,這是文昌帝的皇爺賜的名,告訴他這輩子唯有一顆忠心給文昌帝,其他的什麽都沒有,所以這位大伴一直沒有掌筆掌印,也沒管番廠的事情,就跟在文昌帝身邊。
“孫公公少禮。”穆珀翻身下馬,沒讓這個大公公行跪禮,這位公公目前是五品,乃是宮中內侍的最高品,身着的卻是二品的官服,是文昌帝特許的。
“穆将軍,多年未見,您,可有傷病?”孫唯忠不愧是文昌帝第一貼心人,秉承着文昌帝的心思,在城門口問這麽一句,所代表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公公關心,不敢隐瞞,多年在外如何沒有傷處,不過都是沖鋒之傷,我的後背幹幹淨淨。”穆珀笑着表态,孫公公聞言也放心的點頭,“将軍随我來,給您安排了洗漱,皇上等着您呢。”
“有勞公公了。”穆珀也不耽擱,自去洗漱,至于孫公公有沒有話問傳旨公公,不是他應該操心的。
孫公公安排了沐浴香湯,慣來喜歡享受的穆珀十分認可,這一年多在長平,要不就是在關外,能有個正經熱水已經是他這個将軍的優待了,長平的将領裏,能時時有熱水的只有齊正虎,不是因為他是齊将軍的孫子,而是因為他才十六,身子未長成不能落下病根。
好好泡了個澡,把身上的寒氣打散,穆珀起身,流暢的肌肉被身前三處傷疤打斷,最近的一個在鎖骨處,就差一點被割喉,手臂上還有兩處,看他的身軀和臉,完全合不起來,但這兩個結合起來,卻有着非同尋常的魅力。
邁步出來,穆珀小腿上的汗毛很少,是長期在冷水中跋涉的原因,或許唯一可以欣慰的點在于他調養得當,沒有患上老寒腿。
穆珀回京的消息在轉瞬間傳到挂心這件事的所有人耳朵裏,幾乎是立刻,就有人要入宮求見,但文昌帝提前在宮門處下了旨意,今日除了穆珀,誰都不見。
宮內,文昌帝在禦書房等着,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張成在旁邊伺候着,“萬歲,這天下能讓您這麽挂念的人,穆将軍可算得上是一號了。”
“他離京的時候,托人給朕送信,說自己若是一去不回,就在他的生辰錄上多記兩歲,算是十七歲離世。這小子,還記得皇父曾經許諾給他,十七歲封他前鋒将軍,他要用将軍的身份戰死。”文昌帝說着,聲音也和緩起來,“一眨眼,這都十年了。”
“他小時候進宮,還是你伺候的,你那時候還不識字,你的名字還是他教你寫的可是?”文昌帝對身邊人的印象都很深刻。
“萬歲說的正是,那時候穆将軍可愛伶俐,宮裏上下都喜歡。”張成看文昌帝沒有黑臉和怨氣,心裏再次松了口氣,他可以不為穆珀着想,但穆家滿門忠烈,五代為将,一家門裏死絕了,他不得不為皇帝的名聲考慮。
此時遠遠的唱名聲傳來,随即門前內侍在門口跪報,“啓禀萬歲,穆珀将軍求見!”
“讓他進來!這多年沒來,可見是真客氣了!”文昌帝笑着穿上鞋,走到門口,門外穆珀正拐過來,此時的穆珀一身藍色勁裝,沒有着官服也沒穿着甲胄,倒像是尋常貴公子,可走進了,一股子鐵血的味道是驅散不去的。
“罪臣穆珀,參拜陛下!”穆珀當先下跪行禮,膝蓋還沒碰地就被文昌帝拉起來,“胡說,朕沒定你的罪,誰說你是罪臣。”
“你在邊關風霜十年,朕叫你回來,是為了讓你好好将養,可不是問罪的。”文昌帝拍着穆珀的胳膊,“奉平,長高了,也壯了。”
“陛下,臣二十五歲了。”穆珀笑笑,別的不說,文昌帝對穆家是真信。
“是啊,二十五了。”文昌帝指了指自己,“朕都三十五了。”
“進來說。”文昌帝拉着穆珀的袖子進門,張成自覺的留在外面,給兩人看門。
“陛下,臣……”穆珀開口,被文昌帝攔下,“朕信,誰叛國,你穆珀都不會,甚至朕要叛國,你都能把朕給殺了。”
“臣不敢!”穆珀立刻閃開躬身,心裏其實感慨,上次是沒這句,不過自己确實把文昌帝給滅了。
“好了,說笑。”文昌帝拉着人重新坐下,拿出一個錦盒,“這些,是上奏你擁兵自重,聽調不聽宣,通敵賣國的折子。”
“朕懷疑,他們這個時候集中上折子,其中有問題。”文昌帝将盒子推過去,示意穆珀拿出來看。“只是邊關是什麽情況,朕不知道,所以才叫你回來。”
穆珀嘴角抽搐,你要是跟原身直說,他就回來了,不過也可以想見,原身包括自己上的折子,都被人半路扣下了。
“陛下,邊關此時防備這塔鞑人趁冬進犯,但,臣下猜測,塔鞑人并不會進攻,他們的目的是要邊境一直緊張起來。”穆珀沒說目的是讓他不走,“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長久的提防之下難保松懈疏漏,這才是塔鞑人等待的機會。”
“只是,臣下之前幾次上折,請陛下幫忙協調周邊布防,打探塔鞑人其他部落的情況,如果有所聚集,證明他們正在籌備用兵。”穆珀一臉茫然的看着文昌帝,“陛下一次都沒收到嗎?”其實邊關的折子在路上耽擱是常事,所以很多守将駐守邊關多年,都是非加急不上報,原身也是,只是穆珀過來之後才寫了幾次折子。
文昌帝臉色陰沉下來,“這幫混賬!”穆珀見狀忙道:“陛下息怒,或許是路上耽擱,或許是攏作請安折一類裏面了也未可之。”半路截折子是重罪,但這麽辦的大臣從古至今都不在少數,只要事情沒敗露,一點事兒沒有,但要是被捅了上去,就是不赦之罪。
“哼,奉平你在邊關,心思赤誠,不知道他們這群小人是如何辦事。”文昌帝說着,含糊了下去,然後道:“雖不知道你的折子,但君山,寧證兩關的守将也并未上報,想來是安然無事。”
“臣下以為也是如此,十年來臣下在長平,可沒少教訓那些塔鞑人,現在要讓他們再整軍一次,比當年要難上十倍,百倍。”穆珀說的豪氣沖天,盡顯少年英雄的銳氣和沙場老将的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