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
第16章 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
丁寶珠一回到屋內,丁寶琴就迫不及待地豎起大拇指道:
“好樣的大姐,誰讓他偷吃你做的東西了,連我都知道,不問自取視為偷,他一個讀過村塾的咋不知道?真沒用!”
丁寶珍在一旁雖是沒說話,卻也點頭贊同。
問題是,如果他大大方方來要,那礙于面子也不會不給的。
結果卻是偷偷摸摸去吃,還幾乎都吃完了,最後也瞞着,真是太蠢了。
柳萍這時端來了稀粥和其他腌菜,說道:
“好了,先吃飯吧,你們今天都有事情要做。”
兩人答應一聲,柳萍又把那最後的筍鲊給盛出來,正好能湊一小碟子。
夾了一塊兒吃,那切得均勻的筍塊又嫩又脆生生的,這是獨屬于春筍的口感。
用油鹽腌制過,既清爽又下飯,她們立刻稀溜溜地開始吃稀飯了。
吃過飯,丁寶珠又把那五文錢給了寶珍寶琴,讓她們分分,午時的時候去買買東西吃什麽的。
兩人原本不要,後來也還是收下了。
丁寶珍丁寶琴離家後,丁寶珠也重新背起那竹筐,把那些羊肚菌放在了最裏面。
與柳萍說了聲,也離開家門,這個不寧靜的早晨總算結束了。
一路再離開村子,走上那通往祥安鎮的大路,兩邊早已有了不少攤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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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寶珠随意瞄去,盡是些賣柴,賣菜,也有賣菌子筍子這種時令山珍的,可路過不少後,她卻沒發現有第二個賣羊肚菌的。
看來她手裏的這些,她得找其他有本事的,能收購的地方才行。
丁寶珠正考慮着,倏忽見到前方走着的一個背影非常熟悉,而且手上還提着幾個同樣覺得熟悉的籠子……
她怔了怔,反應過來後連忙快步上前,喊道:
“嗳,你等等!”
前面那人頓了頓,竟然真停住了腳。
可回頭一看是她,不自主又是蹙眉,就差沒直接走了。
丁寶珠沖了過去,緩了幾口氣才道:
“等、等等,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你。”
“……請教?”
那人眯了眯眼,繼而輕輕嗤笑一聲。
“你竟然也會說這種詞?真是少見!”
丁寶珠無語了下,沒想到這徐獵戶的兒子還挺會陰陽怪氣的。
但到底來說,還是徐獵戶和丁宏私自訂了娃娃親,原主的名聲又響徹全村,突然得知就要做她丈夫的他,自然會不喜了。
自從這幾日見到他後,丁寶珠有意無意地打聽到了他的名字——徐晔。
晔,光輝燦爛之意,然而眼前的人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氣場,完全和名字是反義詞。
丁寶珠不清楚徐家什麽時候會來迎親,可聽丁宏和柳萍的話,這門親事依舊是要辦下去的,到時候還不知會怎樣呢。
丁寶珠幹笑幾聲沒回答,直接問道:
“我想問問,鎮上有沒有地方可以收食材的?最規模能大一點。”
徐晔他爹是獵戶,那他就是實習小獵戶,獵戶打到的獵物總要變現,在象山村,除了找丁宏,自然就是再去祥安鎮上看看有沒有機會了,肯定比她明白這些。
徐晔瞥了她一眼,一副心裏在嘀咕的神色,但他還是回答道:
“鎮東邊有家小三樓的飯店,日常收些野味雜貨啥的,你可以去那裏瞧瞧。”
“好,謝謝。”
丁寶珠莞爾道,又問:
“那你這些也是要去那邊賣嗎?”
看着丁寶珠平和的笑臉,徐晔不禁也愣了愣,因為那和傳聞裏的樣子很是不一樣。
他知道他爹和丁宏交好,所以不但見過後者,後者的那大女兒其實當然也是見過的。
不過那都是小時候的幾面了,況且在那以後,他們基本就沒怎麽遇到過,偶爾聽過幾句,也是在長輩的口中。
自己鑽研着父親教授的獵術,對娶妻生子不怎麽感興趣,再加上很多姑娘家都不喜歡找獵戶做女婿,也就一直拖到了如今,但他是覺得無所謂。
可沒想到他那個爹竟然給自己早早就訂了親事,是丁宏的女兒他不感到稀奇,偏偏是那個在外人嘴裏刁蠻任性毫不講理的大女兒。
前段日子還傳出來什麽以死抗親的消息,要不是聘禮已經送去了,也不見得能拿回來,他高低也要反抗一下這父母之言了。
後來是那丁宏上門來道歉,還說那丁寶珠醒來後已經想通了,今後決不會再鬧事,他爹和前者的關系又好得不得了,聽聞後也就真相信地一筆勾銷,商量着重新再找個好日子去迎親。
他知道他爹最想見自己成家,而且若是真斷了這門親事,徐晔這裏倒還沒什麽,那丁寶珠的名聲就真的是毀了。
他到底也不是特別狠心忍心。
但饒是如此,每次他遇見她,這心裏仍然是帶了一股子氣的。
只是他僅僅是小時見過幾面,早就忘了她長什麽模樣。
雖都住在同一個村子,可他們住得偏僻,又是深居簡出,只有打到獵物了才出去。
而以前通常也是他爹出門,現在他長大了,有時候便幫忙去。
這幾日見得勤,也就看到了她如今長得什麽樣,卻沒想象中的那樣兇神惡煞。
不僅這般,他甚至覺得她長得挺喜人的,也不像其他姑娘那樣矮矮小小,眉宇之間還顯出一絲利落的神氣。
最重要的是——雖說就這幾面,可壓根沒有傳聞裏的那麽可惡。
也許他不應該完全去相信那些風言風語。徐晔忽然想。
念到這兒,徐晔軟了幾分口氣,回答道:
“我不去,總共就抓了幾只小的,店裏肯定不會收,所以我準備就在鎮上賣賣。”
徐晔看上去一點也不着急,畢竟現在是禁獵期,他們這些獵戶也只能打打鳥兒,或是地上爬的一些獵物。
即便也能像往昔那樣找飯館賣獵物,就幾只巴掌大的鳥,哪個老板願意收?沒那些大型獵物有價值,所以不如他自己做個小攤去。
賣了還能得點錢,就算賣不掉,他也能帶回去給家裏人吃,總歸都是不虧的。
丁寶珠點點頭應了,可兩人也驀地相互緘默起來。
她雖然也能說是待字閨中,可村裏也沒那麽多規矩,現下見到了自己那所謂的未婚夫婿,不知為何,她只感到一絲尴尬。
簡單來說就是——他們也沒啥話題能講。
徐晔抿了抿唇,也點點下颏,轉身繼續往前走了。
丁寶珠背着筐子,前者的腳步又快又大,不過她也沒必要非得跟着他,也就在後方的位置走着,時不時還看向兩邊的某些攤販。
之前她在鎮子上好好考察了一番,而這些大道攤子上的貨物,果然要比鎮上的便宜一些,質量也不相上下的,除開種類少,沒有太大缺點。
這做生意的就主打一個機靈,一時間路上喊着姑娘的聲音此起彼伏。
連徐晔也不由得回多看了幾眼,恰巧見到丁寶珠正歪頭笑着,向其中一個小販輕輕擺了擺手。
開春過後,原先枯萎的枝丫早已重新抽出了新葉,而這大路兩旁也栽着挺拔的樹幹。
那微微晃動的褐色細枝上,稀稀疏疏已開出了胭脂色的花蕾,同樣也宛如羞澀時浮起的紅暈。
原來在這盎然春意間,是杏花開了。
徐晔回過神來,又轉頭低下往前走,可那動人的胭脂色,不知怎麽好像變成了一朵朵小火苗,他被冷不丁給舔了一下臉面,自己看不到,那腮上卻莫名添了半紅。
好在春風和煦,沒多久也就慢慢吹熄了。
丁寶珠來到鎮上後,徐晔早就不知去哪裏擺攤了,她徑直就往他口中的東面走。
街上也照舊是那般熱鬧,許多擦肩而過的行人皆像她這樣挎着背着容器,也是生意人的目标。
只走了大概半盞茶的功夫,她遠遠見到一座比其他建築都要高的樓,想必就是徐晔口中的那個小三樓的飯店了。
繼續走近,那整座樓的模樣也漸漸顯現。
祥安鎮畢竟不怎麽大,那飯店雖是蓋了三層,可面積卻窄,和酒樓相比比不上,只能說是一座高配版食肆,而二樓與三樓之間還挂着一道牌匾,名為「客滿樓」。
看來這「客滿樓」,應當是這方圓幾裏最大的飯店了。
丁寶珠停了一停,擡腳就往裏面去。
或許這食肆并不提供早食,屋裏甚至不亮堂,有幾個夥計在搬着桌椅打掃着,只是見有人進來,甭管是來做什麽的,還是有人上來招待。
那夥計微笑道:
“姑娘,我們巳時半才開門迎客呢,您要不再等等?”
丁寶珠也笑着回答道:
“我不是來吃飯的,我想賣點東西。”
夥計似乎聽多了這個措辭,臉上也沒什麽驚訝之處,只是他狐疑且不露聲色地睃了眼丁寶珠的背後,又問道:
“姑娘不知要賣什麽?不瞞你說,有很多獵戶都願意把獵物賣到這裏,我們這也是收那些獵物的,只是您……”
丁寶珠接着笑道:
“你們這裏野味收得多,那我想着你們這也肯定是收山珍的,煩請你喊一下你們掌櫃的吧。”
那夥計自然明白山珍的含義,不就是些菌子筍子什麽的?
倒是也有人拿着上門來,但那種程度,他們店裏完全可以去大批量買下,這些零零散散的也就不會收了。
尤其是筍子,眼下正是新鮮的時候,他們也早就收購了一批來招呼那些食客了。
夥計心裏不停地泛着嘀咕,可丁寶珠是個生面孔,他也不想失了這客源,只好去找掌櫃的來撐這場面。
畢竟……這姑娘瞧着像是有備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