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娃娃親與準親家
第2章 娃娃親與準親家
“娘,大老遠就聽見你在那嚷嚷了,快別說了,沒得讓鄰居們笑話!”
那是個極大的粗犷男音,但比起接下來蔣氏發出的就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笑?笑又咋地了?還不是因為你那好閨女,我們丁家的老臉都要被她給丢盡了!老二,不是我講,這門親事是你訂下的不?那定下了就得守!可你那個好閨女竟然這麽頂撞你,難道你不得好好管教管教?”
蔣氏噼裏啪啦一頓密集的話打下來,批評過後還不滿足,又是往這屋的方向不滿地咧咧道:
“這門親事你就受着吧,別整日胡思亂想的,你看看人家到底搭不搭理你?勸你死了那條心!老二,回去好好教教!”
說罷,似乎又冷哼一聲,這下蔣氏應該真的離去了。
丁寶珠在床上聽得又稍許頭痛起來,原主的力氣本身就大,這撞牆也不收點力氣,直接就一命嗚呼了。
若不是自己過來,只怕要永遠地昏迷下去,什麽藥品和仙姑都不好使。
然而就在下一刻,屋內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出現了一位長得身強力壯的男人。
他身上穿着茶褐色的布衣,直接就來到了床邊,隐約還有絲血腥氣。
他滿臉風塵仆仆,卻又很快板起,沉聲問道:
“寶珠,你知錯沒有?”
柳萍在一旁默默偏過了臉,這回她也覺得女兒做得實在太過,所以并不開口。
丁寶珠垂下眼,聲口真誠道:
“爹,娘,我知錯了,下回是再也不會的了。”
Advertisement
這男人正是丁寶珠的父親,蔣氏的二兒子丁宏。丁宏作為一名屠戶,每日都要揮刀,時不時還要搬運重物,久而久之就練出了一身腱子肉和大嗓門,就算把聲音降低,也完全充斥在整個屋內,給人的威懾力不容小觑。
可一聽丁寶珠馬上就服軟認錯,丁宏的臉上霎時出現了與模樣不符的驚奇,還瞥了眼邊上坐的柳萍。
但柳萍自己都拿不準,又怎麽可能回複?只是搖了搖頭。
然而兩人的心中浮現的其實是一個念頭:這女兒怎麽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于是最後,丁宏嘆道:
“爹就當你是認了錯了,以後可再不許了!就是那婚事……”
柳萍聽聞,不禁皺眉問道:
“徐家那邊咋說的?”
原主昏迷了足足兩三日,就這段功夫,已經夠讓整件事傳遍整個村子了,如今還不知村裏人是怎麽排揎丁寶珠的,就更別提準親家那兒了。
現在還僅是下了聘禮,可先不說蔣氏到底願不願意退還,這聘禮一退,那就成了退婚,以後丁寶珠在這個村莊內是鐵定嫁不出去了。
好在丁宏和那徐獵戶屬于是拜過把子的異姓兄弟,關系十分不錯,這才有了這門親事。
雖說發生了這般事情,丁宏感到羞愧不假,可到底仍是去見了那徐家一面。
徐家對此也抱有幾分怨言,但丁宏的那位兄弟卻是覺得也有一些自家的緣故,只因他那個大兒子相貌粗陋,脾氣乖戾,雖然曾經也有媒婆上門,可最後皆是沒有下文不了了之。
要說相貌是個原因,還有一點,便是那徐大伯是個獵戶,每逢到了捕獵的時節,十日總有過半是不着家,那徐家子是他唯一的兒子,自然是要跟着他一起做的。
獵戶這活兒雖也要與獸類多接觸,卻比屠戶辛苦危險得多,指不定哪天就在深山老林裏出了事,外加之前的那些理由,這徐家子也就一直讨不到媳婦。
但若是這婚事真的就此作罷,對兩個孩子的影響都不好,何況蔣氏是一定不會把那些聘禮給拿出來還回去的。
要知道別家下聘禮,頂多是糧食布匹什麽的,最多再包一小包冰糖,這親也就八字有了一撇。
而徐家的聘禮中,聘餅和布匹都是去鎮上訂做再親自去拿的,獸皮和風幹了的獸肉是存貨,但那一雙大雁則是父子倆自己去捉的,這批禮品可是比其他家的聘禮多出了一倍不止呢。
所以即使要按柳萍講的那樣雙倍退回,丁家一時也湊不出——但丁宏心裏其實也是不想斷了這門親事的。
只是沒想到丁寶珠竟然這麽乖巧地就認了錯,而且……瞧着也不抗拒了。
丁宏不禁松了口氣。
丁寶珠昏迷的這幾日,他天天都提早回來探望,幸好作為多年都做這生意的屠戶,手下有不少舊客,甚至提前就把肉品給預訂下了,丁宏也得以能提早回來。
可每次都是失望,今日卻終于放下了大半顆心。
又見女兒一副不曾有的柔順模樣,心裏更是動容,原先打定主意要好好斥責一番的心思,也消退不少。
聽聞柳萍提起徐家,丁宏再度嘆道:
“老徐是沒有說啥,弟妹倒是有些不高興了,本來定的是正月以內就來迎,如今就不知道又要何時了。”
這成婚的日子還有那些禮儀的時刻可不是随意就能定下的,還需看黃歷在裏面找到一個好日子,現下丁寶珠破壞了這進程,想要接着連上,那還要繼續定日子。
柳萍的眉頭皺得更緊,她回頭來正聲問道:
“珠兒,你這次真的想清楚了?可不能再變卦了,要是還發生這種事,那就沒那麽簡單了!”
丁寶珠感覺頭上仍疼着,應該是腦子裏湧入了太多記憶而漲着疼,但聽到柳萍的問句,她颔首道:
“爹,娘,經過這事我已經想明白了,再說我年紀也不小了,以後必不讓你們擔心了。”
她從原主的回憶裏得知,那徐家住在村裏的最西邊,近乎是山腳下,也方便進山。
縱然丁宏與徐獵戶交好,可原主只在小時候和後者見過幾面,長大反而不怎麽見了,外加她還喜歡村裏林木匠的兒子小木匠,就更沒有聯系過徐家了。
特別是徐獵戶的那個兒子,就連在原主的記憶裏都沒有半點身影。所以這門親事,對哪個丁寶珠來說都屬于是真正的盲嫁。
丁宏與柳萍對視了眼,也暫時放心,前者這才問道:
“寶珠,你餓了嗎?都幾天沒吃飯了。”
“剛剛我做了碗湯給她,才醒來的身子,也沒法多吃啥。”柳萍在旁說道。
“湯湯水水的咋能填飽肚子?況且閨女看着也好了不少,就該好好補補才對。”
丁宏一邊說着,一邊從衣裏懷間取出了一個大油紙包,笑道:
“瞧瞧我這次帶回了啥東西?”
從記憶裏得知,丁宏每每出門做生意,回了家總能帶一些沒有賣出去的,亦或是單個留下的貨,就當是開小竈了。不過帶回來的也多數不是精肉,而是下水等物。
丁宏利索地将那油紙包給拆開,把裏面的物品取出展開——竟然是一整張新鮮的生豬肚!
雖然也屬于下水,卻也能嘗到些肉味了。柳萍笑道:
“這東西好,成色也好,到時候我去熬成湯來給珠兒補身。”
“這可是我想着閨女兒才留着的,能不好?”丁宏也笑。
丁寶珠聽到這,靈光一現,插嘴道:
“爹,娘,這豬肚不如讓我做吧?”
柳萍已是接過了那片豬肚,聽聞後搖頭道:
“傻孩子,你今天才醒,身子也弱,咋能讓你去?而且你素日裏也是不怎麽下廚的啊,還是先靜養着,等晚上就能吃上了。”
按理說是根本沒有女子去做屠行的,只是丁宏與柳萍膝下僅有三個女兒,在生下三女兒寶琴後身子也不大好了,可前者的一身技藝是好不容易才學成的,總要有人繼承才是。
于是排行老大的丁寶珠也就當仁不讓地接過,直到現在,那庖丁之術倒是小有成果。
因為沒有生下兒子,柳萍也是有過懊惱慚愧,更是令蔣氏不滿,畢竟當前的丁家中,可以說丁宏是最有出息的那一個,至于孫輩,那還要再過段時日才能顯現,所以蔣氏最為器重他。
當然,也是圖他給老丁家長臉,或者是其他什麽理由。
然而面對這本就不滿意的二兒媳婦,她固執地認為後者完全是給二房斷了香火,那臉色自然就不好看了。
前面又說柳萍原不是個包子性格的,全因是兒媳婦要敬孝道,不然少不了被嚼舌根,可婆婆卻并不給好臉色,妯娌又排擠,這才演變成如今的樣子。
但丁宏沒有多想,他只認為是因着自己做了這行,滿身煞氣,血債累累,這才落得一個命裏無子的下場,所以仍是向着柳萍的。
不過有那麽些年了,他倆大概也習慣了蔣氏的為難,基本是無視了去。
丁寶珠聽柳萍這麽說,連忙道:
“娘,我已經大好了,頭也不疼了,再說這是爹給我帶的好吃的,我也想做自己愛吃的呀。”
她得想辦法離開這間屋子去院裏轉轉,雖然她已經有了原主的記憶,可不知是不是攪渾了,許多都比較模糊,所以不如讓她親自去見見。
丁宏盯了幾眼,大笑道:
“寶珠臉上這血色都上來了,和先前完全是兩個樣子,想來真是好了不少。況且人也不能一直躺在床上,總要走動走動的,媳婦兒,你就應了她吧。”
柳萍無奈瞪了一眼,把手裏的豬肚放下,口中怨聲道:
“行行行,我說啥都不對不好,這豬肚還是你們自己去料理吧!”
丁寶珠得了令,也就下床憑着記憶穿上衣裳,拿着紙包就要出門。
柳萍見她那風風火火的模樣更是沒什麽起疑了,只在後面喊道:
“哎呀,你慢着點,小心傷口!”
“好了,我看寶珠經過這一事貌似真的有改變了,跑得比兔子還快,身體一定沒事了。”
丁宏一面拉着柳萍一面說道:
“既然沒事,我就再去老徐那探探口風,這事兒總歸還是我們家的不對。”
柳萍聽聞後也想起什麽,嘆口氣道:
“是啊,那你記得帶點東西,可不能空着手上門。”
“還有邱大夫的診費和藥錢,這倒是結清了。之後又請了楊仙姑來,說來也奇,她不過是念了幾句咒,珠兒還真的醒過來了,你得找個空兒去謝才是。如果徐家那成了的話,還要請她再仔細選個好日子呢。”
丁宏鄭重答道:“反正我今日生意也做完了,那我這就去。”
說罷,他就也離開了屋內,柳萍跟着他出門,一是想去看看丁寶珠,二是她同樣有自己的活兒要做,也不能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