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明月松間照
第25章 明月松間照
轉眼到了團建的日子:東京兩日游,再加上箱根的大湧谷三日游,怎麽看也是一個完美的行程,又可以買買買,又可以泡溫泉吃黑玉子。曲明月的日語雖然有些蹩腳,不過整個行程的攻略堪稱是無縫連接,再加上她已經來過日本兩三次了,自信不會出什麽纰漏。
然而她還是小看了日本錯綜複雜的交通,又錯誤地估計了新幹線的準時程度,提前帶着大家上錯了去名古屋的車。雖然發現得早,但是一群人在計劃之外的站下了車,都呆頭呆腦的像一籠子剛孵出來的雞仔。
“怎麽回事?”寧致遠的眉頭皺得宛如兩條毛毛蟲打架,曲明月雖然知道這個冷血的男人對自己有着別樣的情感,但是如果是工作上的纰漏,他可是不會吝啬将她罵得狗血淋頭的。哎,要是自己出來玩兒,即便坐錯了也就當是看了新風景,可是畢竟還帶着這麽多人。她心裏哀嘆一聲——
“大家原地休息十分鐘,我們中間要一次換車,我先去問一下工作人員。”曲明月勻了勻呼吸,雖然覺得事情要糟,卻不得不裝出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先安撫大家。
果然,衆人沒有察覺什麽異樣,自己找了站臺旁的位置坐了下來,只有最喜歡當着人面挑刺的鐘曉對着楊媚嘀咕道:“沒有那個金剛鑽就別攬這個瓷器活兒,到底行不行啊!”
曲明月心裏像膈應了只蒼蠅,然而眼下更緊急的事則是怎麽坐到去箱根的車,她找到工作人員,日語與英語齊飛,硬是沒說明白。工作人員茫然地看着她,兩人都是一副大眼瞪小眼的模樣。
“Hakone!”她覺得自己快要哭出來了。
“Do you need a hand?”身後傳來了溫和的男聲,曲明月一回頭,就看到一個眉目溫和的男孩,一身淺灰色的休閑服,背着一個背包,清俊得像是上天精心打造的藝術品,笑得十分善意。
一瞬間,仿佛連吹過車站的風都放慢了,只為停下來看看他。
“eh……”她驀地呆住了,身體好像掉進了溫泉裏,熱熱的泉水蔓延過全身,封閉了她的六識,模糊了她的感官,好像天地之間只有眼前這一人,溫言笑語。
雖然窒息,卻溫暖至極!
他身上竟然同崔恒一般有着光明的氣息,幹淨、純粹、溫暖,柔和而霸道地包裹住了她!讓她連逃都失去了力氣。
她在這樣的窒息中緊張過頭,一時語言混亂,吃不準該說英文還是日語,甚至于和李楠一樣,手不自覺地捋了捋頭發。
這對于一向在金字塔頂端狩獵的她來說,簡直匪夷所思。
“是中國人吧,”男孩被她灼熱的眼神看紅了臉,笑道,“怎麽了?我可以幫你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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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曲明月眼花耳熱,滿臉發燒,急忙解釋道,“我們要去箱根,但是上錯了車,就差了五分鐘而已,結果是去名古屋的。我們還要重新買票麽?還需要換車麽?需要坐回去麽?”
“哈哈,這麽多問題,稍等,我幫你問。”男孩安撫地沖她笑笑,随即用流利的日語同工作人員說了,很明顯那個被曲明月折磨得同樣一臉緊張的工作人員也是松了一口氣的模樣,詳細地回複了他。
“不用回去換車了,還是這張票,上下一輛14:50的車就好了,不要早也不要晚,這裏的車都很準時的。”男孩謝過工作人員,一邊說一邊示意她向站臺走,“我送你上車吧,不然你可能會又坐過。”
“那……那怎麽好意思……”曲明月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也有對着男人臉紅的一天。
“沒關系的,我……不着急。”男孩羞澀而執着地說道。他雖然一派風輕雲淡,氣息卻明顯不穩,和她一樣緊張。
曲明月看着腳下的路,臉上燙得厲害,由他帶着回到了站臺邊,對着投來探尋目光的同事們笑道:“米娜桑,再稍微等一會兒,上14:50的車。”
“哦……”大家七零八落地應着,眼睛卻都好奇地看着她身後的人。高大帥氣的男孩,笑起來如清風拂過松間,冰泉流過石上,站在美得耀眼的曲明月身邊非但完全沒有被她奪去光輝,反而像是太陽和月亮般交相輝映。他穿着簡單,但是氣質卻雍容閑适,舉手投足如畫。相比之下,本來也是帥哥的寧致遠和陳立洲頓時像魚目一樣黯淡了下去。
而這個男生顯然是看中了曲明月,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珠簡直沒有辦法從她身上移開。此時大家心裏猛然間升起了一種十分古怪的自豪感——看吧,這就是我們中國的美人,你小日本一輩子也見不到一個。
“是你的同事啊!”男孩并沒有因為這樣的注視而感到任何不自在,笑得依然和煦。
“恩,”曲明月自己雖然是個美人,卻極少見到如此俊朗的男性,有些不好意思看他:“你是中國人嗎?中文說得好好。”
“我媽媽是臺灣人,爸爸是日本人,我應該算是半個中國人了。”
“今天真是多謝你了,不然我真的就完蛋了。”曲明月小聲地再次表示了感謝。
“沒關系,不要客氣。這樣吧,你留我一個電話,如果有什麽問題,随時給我打電話。”男孩不由分說地拿出紙筆來,寫了電話號碼給她,“你現在用的是日本的號麽?”
“恩,買了個七天的號。”她的臉漲得更紅了,在同事炯炯的注目禮中,和他交換了電話。
“那麽說好了,千萬別怕麻煩,如果有語言不暢的時候,就打給我。”他認真地再三叮囑,仿佛生怕她不肯聯系自己。
“嗯……”曲明月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發燒了。
林小嬌低聲對陳立洲道:“跟看偶像劇似的。”
楊媚聽到了這話,突然起身,突兀地走了過去,笑道:“車來了,小月我們走吧。”她穿着低胸的緊身線衣,不知是不是曲明月的錯覺,她仿佛把那線衣領拉得更低了一些,并且雙臂抱在胸前,于是那片馥白中的溝壑更加深不見底了。
車呼嘯着進站了,曲明月發覺自己竟然完全沒聽到!
“那,如果有問題,一定要聯系我啊!”男孩看都沒看楊媚一眼,目光溫柔而堅定地鎖定着曲明月,帶着灼熱的殷切。
林小嬌嘀咕道:“楊媚瘋了吧,幹嘛要過去丢人……真讨厭……”
曲明月對于楊媚的搔首弄姿也感到尴尬,急忙道:“好的好的,多謝你。”其實是應該說些別的什麽的,但是同事們都看戲一樣看着自己,她就不好說什麽了。
引導着大家都上了車,曲明月自己也坐到了林小嬌身旁,看到窗外那個男孩還在沖自己招手。
招手完,他又做了一個打電話的姿勢,咧着白牙沖她樂。
毫無疑問,同事們又不是瞎子,也應該看到了。但是曲明月卻不覺得有什麽,剛才有一瞬間,她很想撇下這群人,和這個初識的男孩子去四處逛逛,這麽愚蠢的工作,就算失去了,又有什麽可惜呢?
車開動了,那個男孩的身影很快便随着周遭的景物遠去消失了。大家要麽就在找座位,要麽就看着窗外的男孩當看戲,故而沒人注意到,車站座位下,被曲明月留下了一個牛皮紙袋子。
那裏面,是一套洗不去血跡的運動服。
“哇,這就是美女的魅力麽,異國他鄉也有這麽帥的男人搭讪。”林小嬌郁悶又豔羨地說道。
“不是搭讪,是熱心。”她急忙糾正她。
“是夠熱心的,熱得你臉都紅了哈哈哈……”林小嬌打趣她。
曲明月不好意思地笑笑,正在此時,鐘曉走過來,問道:“太無聊了,你帶撲克牌了麽?”
她歉然道:“啊,抱歉,事情實在太多,我忘記了。”
鐘曉生氣了:“這點事都記不住,我分明提醒過你了。”
真是無語了,要打牌不會自己帶麽?她難道需要操心地還不夠多麽?
曲明月總算被拉回了惡心的現實,有些反胃,冷臉說道:“如果你想要玩兒什麽,就自己帶。”
唇邊不由逸過一絲冷毒的笑容來,雖然沒有帶撲克牌,但是她卻給鐘曉準備了一個驚喜——她特意安排了鐘曉和楊媚一個房間!
表面上看,她的安排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因為鐘曉的組裏,只有楊媚一個女的,而且兩個人平日裏你送我手機殼,我送你小絲巾,姐姐妹妹地亂叫着,看上去再和睦不過了。
可是對于旅游像是家常便飯的曲明月來說,她最是清楚,沒有什麽比旅行更容易讓兩個陌生人的感情突飛猛進,同時,也沒有什麽比旅行更能讓兩個關系貌似還不錯的人反目成仇。
将這樣兩個強勢又心懷鬼胎的女人安排在一起,如果臨走的時候她們不惡交,曲明月都會佩服她們。只是鐘曉若是此番真的厭惡了楊媚,那也是毫無辦法的事,請神容易送神難,她厚着臉皮跟寧致遠将楊媚要了過去,之後要是又反悔了,只會叫寧致遠質疑她的能力有問題。
而楊媚,出問題也是遲早的事兒,同樣的,積累到一定程度,也只會叫寧致遠質疑看重她的領導者。所以不論如何,她拉攏楊媚過去,都是一招臭棋呢!
“小嬌,你還不打算和男朋友分手麽?”她将話題轉移到了林小嬌身上。
林小嬌眼中滿是憂郁:“不是我不想分,我一提,他就打我……”
“哎,可是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曲明月都忍不住要為她着急了。
坐在斜後方的寧致遠眼神掠過曲明月,眼底隐隐有些怒火在湧動。不知是因為方才她和那個男孩站在一起般配得刺目,還是他知道她從來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裏過,不管是哪個原因,他都覺得心裏像是被鈍刀子磨過一樣難受。
“寧總,玩兒牌麽?鬥地主!”魏嶒笑着招呼他。
深吸一口氣壓抑下了占有她的沖動,寧致遠笑着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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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明月心裏雖然激蕩着複雜的情緒,但是下車見到箱根的美景,還是松弛了下來。日本的氣溫較于國內還算暖和,所以國內雖然已經樹梢光禿,但是箱根這裏卻是滿山的紅葉綠樹層層暈染,像是藝伎和服上精心繡制的花樣。林小嬌不僅感慨:“太漂亮了,太幹淨了。”
曲明月預訂的溫泉住處也是标準的日式旅舍,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玲珑庭院,朦朦胧胧的隐在路邊的小燈,縱然是大老爺們,看了也不免贊嘆一句:“小日本還挺講究。”
這時陳立洲壞心眼地舊事重提了一番:“幸好明月靠譜,要是叫江南定,那不得睡山裏了。”
江南的一張白臉又漲得通紅,變成了一條擱淺的魚,嘴巴一張一合,就是說不出話來。
曲明月暗暗發笑,陳立洲此時說這樣的話雖然有挑撥離間之嫌,但是她并不将江南這樣智商的對手放在眼裏,也就随他了。
大家在休息大廳坐着等着,曲明月則拿着預訂信息去确認房間。本來以為可以有和那個男孩通話的機會,可是店家倒是會中文,又失去了一個借口。
領到了房間鑰匙,大家也就各自去安頓了,曲明月還不忘再次提醒道:“大家一定要記得,七點準時下來吃晚飯哦。”
“好的!”大家齊聲應和着。
劉思齊走過去時還不忘笑着誇一句:“小月太操心了,辛苦了。”
曲明月吐吐舌頭應承下來:“就是啊,真是累死我了。”
曲明月回到自己的房間,正和林小嬌整理着榻榻米,她的手機裏便進來了一條短信:順利到達了麽?
是那個男孩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