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還要繼續裝下去麽
是還要繼續裝下去麽
言可遲遲未動,只是照着那面龐,指尖滑過少年面龐,卻并未覺出異樣。沒有妖力,也不見得易容……言可抿唇。
出李府時,她便有諸多疑惑,先不提孟雲樂一普通人到底是如何悄無聲息潛伏至她周圍,便先說這入李府。
言可能以瞬移符入府,而這外牆一無缺漏之處,二有家仆看守,他又是如何入的府?
諸多疑問浮于腦中,言可似後知後覺。
方才府中所遇之人,不是孟雲樂,甚至說,不是人。
符紙迅速于身側向後打去,“孟雲樂”癡癡笑着,口中流出唾液,或許不能叫唾液,那是白稠的,混着不知名小蟲的粘液。
他的面部開始極速變化,混沌不清,言可并未多言,拍符而上。
符咒于空中爆破,炸得妖物連連後退。
言可皺眉,拽着“孟雲樂”右臂,将其于面前掰過身。近距離見着那東西面容時,卻是橫空噴出股蛛絲,言可擋避,咒起畫陣迅速将其困于其中。
她入陣,緊盯角落埋着頭那妖,“為何假扮與我同行之人?”
那東西不回話,只是一個勁埋頭,全身都在抖,抖得特別厲害。
言可原以為是害怕,但在挑開那人散落臉側的墨黑長發時,神情瞬間凝固。只那笑面逐漸清晰,最後竟是化作自己模樣,眉眼彎彎,露出副滿意笑容。
也是這時,那東西同自己剛才動作,畫符起陣,言可瞪眼,欲起身,卻被此陣壓得死死地,動彈不得。
能夠變換不同各式面容,學取所見之人的功法。言可得出結論只有一個,那便是笑面蛛。
這妖與她算是近親,同為蛛形綱,毒性卻是天差地別,此妖生性膽小,因為膽太小,又無毒性,這類族群很少有活至百年及以上的大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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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說此妖最好解決,也并非,它難纏的點在于,複制人臉,及你所使出的每一招一式。
若想破除此循環,倒也不是說全無辦法,但必須出其不意,一招制勝。
笑面蛛的節肢緩慢于那副軀殼中舒展而出。言可擡眼,對上對方化做自己面容露出的那副似笑非笑模樣。
“笑得真醜。”言可眯眼,剛施法的手被陣強行壓下。
她不會解符解陣,與其說不會,不若說不夠格。
餘光止不住朝趴于叢間那人望去,盡管她知此人十有八九靠不住,但眼前,确實只有孟雲樂可破此局。
說時遲那時快,孟雲樂手指細微抖了幾下,但卻未如言可所料,靜待時機,而是一臉懵懂,扶額起身。
于孟雲樂起身那瞬,言可那隐隐希冀的心徹底死了。她搜刮着腦內有關于解陣的所有信息,結果卻是不盡人意。
笑面蛛的注意力瞬間被少年動作吸引而去,大步朝孟雲樂逼去。
注意力分散,言可所受壓制自然散去了些,可她使符,卻仍是使不着,只能眼睜睜見着笑面蛛朝男主方向逼去。
熟悉的系統警報聲再度響起,入目皆是鮮紅刺目的紅叉與感嘆號,言可情緒再度到達極點。
男主暈倒那刻,警報聲卻突地解除了。言可擡眼,卻是見孟雲樂于笑面蛛轉身瞬間,朝自己微微眨眼。
怔然片刻,再回神,嘭地一聲,方才還立于跟前一人一妖雙雙滾落至地,也是這一瞬,陣法全無。
言可借機甩符,一瞬移至笑面蛛身側,雙手勾上對方肩膀,冷臉望着原屬于自己那副昳麗秾豔面容,重重一擊。
手中緊捏笑面蛛脖頸,言可注視孟雲樂踉跄幾步起身,很快又轉回手中之妖。
于那雙驚恐眼眸倒映中,言可俯身,輕聲道:“下次再換我的臉,我不介意一刀刀把你整張臉剝下來哦。”
一聲尖啼,掌下妖物化作灰燼,言可呼出口氣,道謝的聲音不大不小,正正好是孟雲樂所能聽見音量:“多謝。”
孟雲樂沒回話,只是疑問:“你為何要放它走?”
“這妖物不簡單,怕是與這剜心之案關聯得緊。”
“妖魂跟妖身走,這笑面蛛明顯披了副人身,留也只是一副空軀殼。”許是對方語氣急了些,言可嗆道,“徒兒是摔一跤給腦子摔沒了嗎?”
“是我話急了。”孟雲樂似冷靜下來,彎腰抱歉,“師傅諒解。”
言可并未直面這話,而是慢悠悠散去手中之灰,忽地反問:“你……還要繼續裝下去嗎?”
這話為反問句出,卻于陳述句至對方耳畔。
空氣瞬間凝固,孟雲樂似沒想着她會問出這話,表情只是錯愕困惑,“師傅您是說我?”
“……我在裝什麽?”他刻意咬重這五字,重複疑問。
言可不可置否,話止于此,每每遭遇險難的是他,全身而退的,仔細一想,還是他。
一個功法全無的普通人,折合起來,不論是蠍子精或笑面蛛,孟雲樂都為并未于中受着半分傷害。許是先前那蠍子精一案所帶來的巨大沖擊,現在不論誰出現端倪,她所立下答案都為宿主。
不過這畢竟是為猜測,孟雲樂詫異神情不似作假,而言可此時也未能給出準确答案,最終也只是幹巴巴應了聲,将目光轉回河岸處。
又是這河。湍急水流打于突起石塊前段,濺起稀碎水花。
石間縫隙一次次受着沖刷,于河水洗禮間愈發支離破碎。
言可這邊正專心致志盯着那可疑角落細細查探着,正正錯過身後之人那愈發陰沉的眼神。
她繃着腳尖,将那塊巨石硬生生踢挪于幾米之遠。一顆腐屍腦袋倏然浮上水面,口中面部均遭浸泡浮腫,甚至好幾處皮膚缺陷,都被小魚小蝦分食了去。
腦袋末端連接串輕而小的頸骨,眼球腐爛突出,中央瞳仁被咬破,幾縷白色絮狀物浮于河水中。
言可伸手,撇去那腫脹頭顱,摸着綁于頸骨下端飄忽的紙張。
紙條被層避水符保護得當,泛黃卷邊緩慢展開,紙張全景現于眼前。是張地圖,還好似為‘藏寶圖’,而這圖中,那唯一用紅墨水圈着的,劃着大濃紅叉的地點——李府古井。
“是這古井?”驚呼聲于身後而出,言可欲擡頭,卻是直直撞着那人下巴。
她吃痛摸着腦門,眸子一瞪:“一驚一乍。”
對于劇情乍然給出的危機,不論貼臉拉單線,都未必拉得起言可情緒,真正讓她感覺到危機的,是孟雲樂這時不時突如其來一聲驚呼,亦或是詫異。
她也難以分辨,對方這是真過分害怕,還是佯裝驚訝。
若說這李府古井,本該應随着蠍子精一案解決而淹沒于舊案中。可如今,卻又于二人離城之際再度出現,怕真是遺漏了些什麽重要信息,并且是有關于主線劇情的重點。
盡管富豪屍首早便已被運往宮中,可街上仍舊空蕩,未見絲人氣味,直至穿牆入符梅開二度,兩人這才得以聽着人聲交流。
不是些什麽重要事件,小到二夫人愛犬慘遭剝皮剔骨,大到大夫人撕心裂肺,喊着她那欲同大公子西去的堅韌信念。
言可止步大夫人所居卧室跟前,短暫停頓幾秒,不知為何,股濃烈危機感油然而生。
似為落實她心中所料,幾乎下一瞬,似有液體濺至窗戶,正灑于言可面前。
哀嚎聲戛然而止,寂靜,周遭空氣似乎凝固,只餘下屋中時不時傳來的□□切割聲。
但言可還是未能察着妖氣。包括方才與那笑面蛛交手之時,她也并未發覺一絲妖氣。
……究竟是為何?
言可欲踹開跟前那扇刻着繁重花紋的隔扇,但理智回籠,告訴她,不行。
她無法判斷這屋內真相究竟為何,死的确是大夫人嗎?這木門背後,是層層危機,好似只要言可邁錯一步,這隐秘于其後的真相便會化為張巨大堅韌的蛛網,将他們一網打盡。
言可先是瞄了眼身側孟雲樂,食指抵于唇前,目光晃蕩着,不是透過縫隙望屋內望去,反是低着頭,緊緊凝視于地上晃動之影。
“咚咚咚……”
黑影停下那瞬,她立馬叩門,卻不言語。
數秒後,言可再叩門,那黑影卻不再搭理,自顧自哼着歌,梳着妝。言可緩緩擡眼,目光落于屋內之人手中鏡面。
精心打扮的皮囊旁,一句面容可怖,陰暗可怖的面容緩緩而出,面容雖扭曲,可五官仍舊清晰可見,嘴部“O”型,卻又似驚恐。許是察着門外人的注視,它突地停停,不斷擴大嘴角弧度,露出個陰森笑面。
火光映着笑面,那副鬼面四處游蕩,最後停于門前,哼哧一聲笑出聲來。
……嘻嘻。
剎那,木門由內推開。嘭。巨響中,言可迅速擋于男主跟前,一雙鳳眼微微眯起。
這東西……怕不僅僅只是笑面蛛如此簡單,短短幾十秒中,笑面鬼臉來回切換,與其二者中選一,不若說這妖物是集于鬼面,人臉,笑面為一體的笑面鬼蛛。
這鬼蛛來歷不大,但言可的第六感告訴她,這東西一直都在,從他們開始處理蠍子精一案開始。
若真如此,它究竟在等些什麽?
那副鬼面倏地直面言可,“O”字型的嘴部下,那是一坨坨密密麻麻的,數不清的鬼面幼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