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可沒說過我不是
我可沒說過我不是
凹凸不平的磚塊,空氣中摻雜幾絲不易覺察的腐爛氣味,言可警惕,望着四周。
潮濕。細小的蛛落于手背,晃晃悠悠爬至白骨堆上。
大片的肢體殘骸堆積洞內,有些已化白骨,許琬兒舉劍,把走在前頭的言可拉了回來,“跟在我身後。”
言可眼神晦暗,卻也沒多說些什麽,默默慢了步子。
根據那小蛛提示,這井口不過只是條通道,那蠍子精真正栖息之處,是于百家井中聯通之處。
與蠍子精交手時,言可便已知其妖力來源,妖若修煉,不過是為兩條路,一為除惡安定,二為吸食人魄,前者心道皆正,後者則識海不穩。
而這蠍子精顯為後者,識海或已不能以不穩二詞概括,幾欲走火入魔。
禍害百家?百年大妖?
言可惋惜,若是以本身收了這蠍子精,所獲功德可不少。
不過……蠍子會刨地?
“這蠍子精并非普通妖物。”女主突然開口,聲音于洞穴內回蕩,瘆得人心發慌,“三年前,孟府家丁無故失蹤,案件源頭便是一口井。
“孟府?”言可疑惑。
“沒錯,便是與你同行的那位孟公子的家府。”
“這蠍子精已接連禍害多家府邸安寧,吸食人魄鬧得民慌,我便是因此進入李府,目的就是為将其捉拿。”
許琬兒原本溫和的面龐忽地冰冷,神色嚴肅。
Advertisement
“你一個人?這蠍子精道行并不算不淺,行跡更是難以捉摸,只身一人怕是難以降服吧。”言可道。
聞言,許婉兒也只是匆匆掩過,完全未這提及‘禦用’二字,“這蠍子精将止步李府,言姑娘不必多慮。”
言可笑笑,倒也未再提。
“您再往前走,便是徐府了。”見許婉兒還欲往前,言可停着步子,伸手扯着對方衣袖。
許婉兒皺眉:“言姑娘此言何意?”
“字面意思罷了。”言可謹慎望了周圍幾眼,而後朝女主微微一笑,“這蠍子精為何能夠于捉妖師眼皮子底下接連禍害百家,想來也是你一直所疑問的吧。”
許婉兒沒追問,幹脆畫符運陣,劍靈出,她拽過言可的手,利落畫下張瞬移符,下一瞬,兩人便消失于原處。
強烈的眩暈,令言可久久不得回神,許琬兒只能拖拽着對方前行,然而,拉着拉着,突然手一空,目光移至身側,發現言可竟不知所蹤。
冰冷的水珠凝結掉落,落于言可臉頰,她猛然睜眼。
……這是?
【因男主生命值過低,現已啓動強制緊急措施,請宿主積極應對,切勿消極怠工。】
通知水靈靈浮于眼前,言可并未急着回應,目光全然放于洞穴中央那圓形,盛滿綠色液體的培養倉中。
那是一只擁有着亮黑色漂亮腹部的蜘蛛,中間的橘紅色沙漏狀斑記格外亮眼。
那是……她自己?
言可踉跄走至實驗倉前,神情恍惚,但很快便恢複清靜。
“出來!”再睜眼,那道豔紅被亮黑色的節肢取代,漸漸化為蠍子本形。
系統明确給出過答案,她的本身,現今應處于宮中大牢,斷不可能出現于此。
既然選中她為宿主,這系統應當是看上她身上某種利處,而她作為妖,本身便是它們威脅自己強制執行任務的最佳利刃。
別的它們可能會有所隐瞞,但關于她本身的信息,它們一定是有所把握,不然斷不會以此為要挾。
簡單來說,她的本身在系統手中把着,她不會如此輕易見到,至少得在完成它們口中的主線任務後。
可若這倉中為蠍子精本體……現在它又是如何于百家興風作浪?
“來啦。”蠍子精挾着孟雲樂,緩步而出,“在找他麽?”
“你挾他是為了逼我來?”言可暗自取符,“再準确一些,你是逼我單獨前來,你有怎知我會單獨前往?”
此話不假,言可對這事确實疑問。
話落,蠍子精卻像是受了什麽刺激,捂着頭,嘴中重複念叨着,挾着孟雲樂的手臂愈發用力。
望着奄奄一息的男主,言可道:“放他走,我留你一條命。”
“捉妖師都算不上的東西,死到臨頭還口出狂言。”蠍子精的眼睛猩紅,捂着腦袋的手滑落,松了孟雲樂,直朝言可襲來。
似是早有防備,在言可使符那瞬,蠍子精伸手,一把捏碎,言可慘遭反噬,吐出口溫熱血液。
“呵。雕蟲小技。”蠍子精瞬移至言可跟前,捏着她的脖子,将她舉起。
言可面色漲紅,幾欲喘不過氣,但卻還是咬牙擠出句話:“識海不穩很難受吧,被反噬也很難受吧。”
“這就是吸食人魄的代價。”
“代價?”蠍子精冷哼,“有惡便生怨,有怨便生妖,我殘害的不過是一群渣滓,犯不着你們高高在上來評判。”
卻未曾想,倏地一聲響,四周漫起煙霧,手中人靈活掙脫束縛,迷霧中,爆破符出,于身後炸裂。
“依我看,你這是仗勢欺人呢。”言可笑臉盈盈。
蠍子精受到沖擊,使着妖力,驅散周遭霧氣。
除第一張爆破符外,接連十幾張都被蠍子精巧妙避過,言可的笑意也愈發消散。
身後有人。言可反應,使用符咒,一擊命中,只可惜,符咒的威力對蠍子精微乎其微。
一腳踹空,她整個人被提溜起來,重重砸落至地。
大腦嗡地一聲,言可五官充血,眼睛酸澀,腫脹難受,大口鮮血吐出,抹去唇邊鮮血,她卻同沒事人一樣,狼狽爬起,站立。
“這并不是你作惡的真正理由,你與這些府邸無冤無仇,吸食人魄的代價如此之高,若純粹因此,便不是惡,而是蠢。”
言可聲音虛弱,卻堅定:“妖,也應行的端做得正,如此下去,你所受到的懲罰可不僅僅是識海不穩。”
“你會被惡完全控制,走火入魔,那與你口中之惡便無區別之分。”
“閉嘴。”蠍子精暴怒,“閉嘴!”
言可堪堪避過揮舞而下的妖力,溜至孟雲樂跟前,奮力一腳,踹開蠍子精。
“不呢。”她回道。
也是這時,系統聲響。
【恭喜宿主!您已完成隐藏任務,查清妖物作祟真相。】
【捉妖師分類:瞬移攻擊型】
【捉妖師等級:初級(1/1000)】
【任務獎勵已到賬!請宿主再接再厲,争創佳績。】
識海已開,言可勾唇,“現在,換你完咯。”
陣成,蠍子精受法力限制,動彈不得,此刻,許婉兒姍姍來遲,啓用收妖囊。
言可眯眼,搶在前頭,噗呲一聲,蠍子精胸前出個大洞,妖丹被言可握于手中,直接捏碎。
若是讓妖困于收妖囊,死也死不成,活着備受折磨,倒不如直接死了了當。
“言姑娘。”許婉兒難掩怒氣,厲聲道,“此舉是何意?!”
但很快,她的語氣又緩和下來,轉為詫異,”你是捉妖師?”
“我沒說過我不是。”言可眼含笑意。
腳邊人痛哼一聲,言可這才記起孟雲樂。
三人立于洞穴處,言可靠牆,雙手後背,她靜靜望着女主為孟雲樂療傷。
身後,那顆黑色妖丹于言可手心把玩。剛才所捏碎的,不過是顆龍眼核。
這蠍子精來歷可不簡單,打鬥間,言可清清楚楚見着這妖的脖頸處,被标記了一串亂碼,似是某種标記。
想法于腦內萌生,一股寒意直沖腦門。
若這蠍子精同她一般,是被系統綁定的“宿主”,那麽眼前的實驗倉,蠍子精為何會如此肯定她會獨自前往,等等謎團,似乎都有了一個合理解釋。
但有一事,言可仍舊不明,若說蠍子精同是宿主,她又是如何得到自己本體的?
看來事情原不止系統口中所述如此簡單。完成任務,她也未必真同對方口中所言,飛升成仙。
“師傅。”虛弱的男聲于身側傳來,言可緩慢轉頭,看着面色蒼白的孟雲樂。
言可只是一瞥,迅速移開視線。“這還不是她的真身。”
許婉兒顯然詫異,但卻意外讓人品出幾分心虛:“這蠍子精妖丹已毀,言姑娘莫要胡言。”
言可眉頭一皺,這該如何作解?若這蠍子精當真也是宿主,那這實驗倉中才是她的真身,真身不滅,妖魂不散。
這也是言可不怕死的原因,真身只要不滅,她便有無數次機會重來,系統也知此點,給出的威脅并非死亡,而是壓入大牢。
那宮內大牢,說的好聽叫大牢,說的不好聽便是煉妖廠,妖進去,運氣好,或成捉妖師的附屬妖,運氣不好,則被煉化妖丹,供新人捉妖師增長修為。
“有妖丹也不一定是真身。”言可陳述,“今夜布陣,它一定會出現。”
“言姑娘,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許婉兒松落搭于孟雲樂肩上的手,“你為何總能預料未知?”
言可揚眉,靈機一動,“可能……我功法方向是為感知輔助類?”
這話是反問出去的,卻是以陳述句傳遞對方耳畔。
妖修行途徑不同,捉妖師同樣,但捉妖師所習之法,可比妖來得多,大致分為三類:坦克型,攻擊型,輔助型。
舉輔助型,大致又分為感知類,治療類,坦克類,攻擊類等等,于類別之上,又有各門的獨門秘法。
例如女主,便是典型的療愈攻擊型捉妖師。
不論修行功法為何,都不影響正常畫符使符,區別其實便是附屬條件不同。
因此捉妖師通常不會只身前往某處降妖,攻擊類捉妖師至少會帶上坦克或者輔助。
“我倒是給忘了。”許婉兒又恢複那副溫和模樣,“若不錯,言姑娘先前是為了演騙蠍子精?”
“嗯。”言可微微颔首。
【宿主,您可以扶一扶男主。】
“額……”言可扯起屈膝打坐于地的孟雲樂,滿臉嫌棄。
孟雲樂被扯得一踉跄,眼神懵懂地望向她。
井外,一切似乎恢複正常,落葉撲簌掉落,遠處道士與捉妖師散落,回屋收拾行李……李府家主遣散了除三人外聘請的所有修士。
言可疑問:“那蠍子精使用幻術,将我拉入,你是如何進入幻境之中的?”
“法寶。”許婉兒搖搖靈劍,末端是個畫着溫和笑臉的晴天娃娃。
言可上下掃視女主幾眼:“你身上法寶真多。”
挂于腰間的的頂級捉妖囊,嵌入發帶的妖力定位器,手腕攜帶的療愈靈器,最後是這挂于靈劍的娃娃劍穗。
即使是禦用捉妖師,這些法寶也是稀得的,看來宮內對女主很是器重啊……
“言姑娘可有看中喜歡的?”許婉兒順着言可的視線下移,望見自己手腕上的玉石靈器,誤以為對方喜歡,“這玉石與我修行功法相撞,帶着也是無用。”
說着,她脫下玉镯,反戴于言可手腕處:“言姑娘若喜歡,直言便是。”
言可沒有拒絕,正欲說些什麽時,被匆匆趕來的家仆急聲打斷。
“大人們,不,不好了!”家仆神情恐懼,雙眼突出,使得本就消瘦的面龐更為可怖,“大公子……大公子被妖物抓走了!”
言可微微擡眉,重複道:“大公子不見了?”
那蠍子精口中所言,說是處理渣滓,然而她于李府中卻并未殘害生靈,難道她的目标一直都是……
壞了!
言可道:“回井,她在井裏。”
不能再讓她作惡下去了。此刻,言可是有些發慌的,若此蠍子精再害人,怕真是要走火入魔,趁着現在她還有良知,或許還有挽救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