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慘敗
第六十六章 慘敗
1948年4月8日,姜培生抵達蘭州,宋主任為人頗是仗義,當晚請了他吃飯。第2天分派下來具體的職務,宋主任讓姜培生在自己手下的一支新軍裏擔任少将副軍長。由于這支軍隊暫時沒有軍長,所以基本就是由他來指揮的。宋主任說得很明白,只要新軍訓得好,到時候這支軍隊肯定是歸他,升為中将軍長也就是幾個月裏的事兒。姜培生認真研究了西北的作戰地圖,但沒等到發揮的機會,8月南京方面就調宋主任去往華中擔任副總司令,率兵團駐守湖北沙市。姜培生帶兵離開蘭州到湖北時是9月,此時山東和東北同時爆發了戰争。大部分人的目光這時候都聚集在東北,盯着那五十萬人馬要如何從錦州、錦西和山海關內突圍,而姜培生卻更在乎濟南的戰役。盡管明知道孤城濟南是絕對守不住的,但他原以為這場仗怎麽也得打上個把月,但萬沒想到僅僅八天後濟南便失守了,王司令被俘。
1948 年 4 月 8 日,姜培生抵達蘭州,宋主任為人頗是仗義,當晚請了他吃飯。第 2 天分派下來具體的職務,宋主任讓姜培生在自己手下的一支新軍裏擔任少将副軍長。由于這支軍隊暫時沒有軍長,所以基本就是由他來指揮的。宋主任說得很明白,只要新軍訓得好,到時候這支軍隊肯定是歸他,升為中将軍長也就是幾個月裏的事兒。
姜培生認真研究了西北的作戰地圖,但沒等到發揮的機會,8 月南京方面就調宋主任去往華中擔任副總司令,率兵團駐守湖北沙市。姜培生帶兵離開蘭州到湖北時是 9 月,此時山東和東北同時爆發了戰争。
大部分人的目光這時候都聚集在東北,盯着那五十萬人馬要如何從錦州、錦西和山海關內突圍,而姜培生卻更在乎濟南的戰役。盡管明知道孤城濟南是絕對守不住的,但他原以為這場仗怎麽也得打上個把月,但萬沒想到僅僅八天後濟南便失守了,王司令被俘。
與攻城戰役一樣迅速的還有王司令的思想轉變。姜培生在湖北軍部的臨時辦公室裏用廣播聽了王司令在華東電臺上發表的演說。濃重的山東泰安話讓姜培生感到倍加熟悉,只是與從前的立場全然不同,王司令這回分析了蔣必敗的原因,條條框框字字點點說得十分有道理。姜培生心裏也是默默贊同的,只是越聽越覺得真是諷刺可笑,王司令那麽聰明的人從前他會想不出來這些?只怕是想出來了也不敢跟老頭子說吧,非得是到了這地步,憋肚子裏快發馊的存貨才能一口氣吐出來。
到了 10 月底,在東北的那場大戰也進入收尾階段,眼瞅着東北是絕對守不住的。國防部決定将兵力收縮集中在徐州以擋住對方南進,此時南京方面也發出調令,調宋主任前往徐州任副總指揮。他考慮了一夜,想到要給某位豬将軍當副手就腦子疼,更何況徐州戰略地位異常關鍵,萬一這場輸了只怕是将來要給老頭子背丢掉中國的黑鍋,宋主任越想越覺得這個副總指揮的位置太紮屁股,連忙稱病推辭了。
宋不肯過去,剛剛從東北葫蘆島撤出來的杜長官此番就又成了倒黴蛋,被任命做了徐州副總指揮。徐蚌的戰事是從 11 月初開始至 11 月 11 日,黃兵團已被包圍在碾莊,随時都有被完全吃掉的風險。雖然姜培生他們在湖北,但戰事會議也是沒完沒了的開,電話從早到晚響個不停。
11 月 13 日姜培生又是忙了一整天,直到晚上八點多才坐車返回軍部。路上副官劉章說起來下午自己聽到的一個消息:“軍長,聽說陳先生在南京自殺了。”
“哪個陳先生?”姜培生閉着眼睛,左手壓住肚子在慢慢地揉,他近來總是沒辦法按時吃飯導致腸胃病又犯了,這會兒正疼得厲害。
“布雷先生。”劉章說。
“布雷先生!”姜培生聽到名字一下子睜開眼。
陳布雷先生是何人?那可是黨國的文膽,基本蔣總裁在公開場合的講演都由他起草。這其中就包括 1937 年 7 月 17 日那篇有名的“廬山講話”。是他寫的“如果放棄尺寸土地與主權,便是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那時便只有拼民族的生命,求我們最後的勝利”與“如果戰端一開,那就是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任”。此後八年抗戰,他還寫了《告入緬将士電稿》、《駁斥近衛東亞新秩序》、《告空軍将士書》《抗戰周年紀念告全國軍民書》等等文章。
姜培生很喜歡陳布雷的文章,他曾經跟婉萍不止一次地說起“布雷先生的文章裏有一股文氣,要是我能寫出這種水平的文章,真要拖着全家祖宗十八代去拜文殊菩薩”。除了文筆,陳布雷更是黨國中少有的真清流,和那些面上心裏說一套做一套的完全不同,他提倡青年學生從軍就把兩個兒子送去當了空軍。政府要推行金圓券,他就把家裏的金銀器全拿去兌換了金圓券,帶頭要做表率。
如此之人,就算與他立場不同,覺得他某些行為過于愚忠,可也實在是讨厭不起來的。但就是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絕對忠誠的人,今日自殺了!姜培生只覺得心裏一陣凄涼,此種感覺甚至強烈于聽到濟南城破王司令被俘。
姜培生問劉章:“消息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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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準的,消息是從布雷先生的副官裏那裏傳出來的,不過南京想把消息封鎖。”劉章開着車說:“那邊不樂意對外公布布雷先生自殺,說這種時候‘文膽’自殺難免要動搖軍心。他們想用因病去世來做幌子,但布雷先生的夫人和子女非常不滿,只怕這事壓不住,最終還是要報出來。”
“既然都說得這麽細了,那大概就是真的,”姜培生長嘆一口氣,随後又問:“那你聽說原因了嗎?布雷先生怎麽會自殺呢?”
“具體原因沒人知道,只說昨天布雷先生去找了總裁,兩人在屋裏說了很久的話。回來之後布雷先生就與平日很不一樣,他平時回家是話不多的,但那一天他與幾位秘書在家裏聊了很久,從辛亥革命說起,講了這些年黨國裏的諸多事情,尤其是法幣和金圓券改革。”說到這劉章也是長嘆口氣,沒辦法鈔票就是所有人心裏的痛點。
自從法幣暴跌得比白紙還便宜,8 月政府就強制推行用金圓券來替代法幣,同時要求任何人家裏不得私藏金銀,一律要兌換成金圓券,否則嚴肅處理。這條法令出來後,姜培生立刻給家裏婉萍打電話,跟她講千萬千萬不能把書房保險櫃裏的金條兌換成金圓券,要不然半輩子積攢下的老本就全打包成廢紙了。要是有上門檢查私藏金銀的,就只管讓衛兵把門鎖上,看看誰有膽子敢公然撬他家大門!
其實也怪不得姜培生有這樣的想法,實在是法幣暴跌後所有人都對銀行印的鈔票沒了信心。沒有人看好金圓券,即使是這樣強力的措施也僅僅在 8 月穩住了物價,一兩個月光景後金圓券果然開始暴跌。如此情景便是姜培生這種不懂金融的人也看出來,折騰一通無非就是洗劫了有點小錢的中産,搜刮來的錢又流進蔣宋孔陳的口袋裏。
“連布雷先生都對黨國失望了呀!”姜培生靠在座椅上搖頭。
姜培生回到軍部後,随便吃碗軟爛的面條就睡下。清晨起來又去開了個早會,吃早飯時看到最新版的《中央日報》第 2 版第 3 欄的報道了陳布雷的死訊,說是昨日上午八點,陳布雷先生心髒病突發逝世。
當了一輩子筆頭,給人做了一輩子口舌、‘文膽’,結果到死時還要被用于宣傳。姜培生煩躁地把報紙團了一團扔進了腳邊的火盆裏。
他原本想的是等自己在宋主任軍中站穩腳,再給婉萍、老娘和姜小友謀劃未來的出路,可眼見着徐蚌戰役局勢越來越不利,從東北來的共軍大概也就是這幾個月就要往華北推。姜培生每日都琢磨着要什麽時候安排家眷離開天津才不會攪動保密局那邊的人,能安安全全地去到香港、東南亞或者美國。
11 月 26 號,趕去支援徐州的兵團被圍在了雙堆集。就像是十來天前吃掉碾莊的黃兵團一樣,圍在雙堆集的此時也是岌岌可危。而更加讓人無奈的是,僅僅幾公裏外杜長官的兵團在陳官莊也被包了個水洩不通,眼瞅着兩撥人都要被人包餃子吃掉。
三天後,華北的戰役打起來了。姜培生真是摳破腦袋也沒想到東北的共軍會來得這麽快!按照他對黨國軍隊的一貫理解,即便是王牌軍,在東北打了那麽大一場仗後,怎麽着也得休息幾個月,再攻華北時得等到春天了。誰能想到他們僅僅休整十來天就迅速推過來?到 12 月中旬,眼瞅着華北的局勢岌岌可危,姜培生這一下子着急了!他非得盡快安排家裏人離開天津,否則炮彈打來,那可就從港口走不了了。
姜培生給家裏打電話,婉萍一接起來就聽他在問有沒有買到船票?
“你之前也沒同我們講讓買船票,現在又這麽急!”婉萍接着電話的語氣也有些埋怨,前些日子她是問過要不要買船票的,但姜培生讓她再等一等。
“你和母親不要急,我去找何老板他們商量商量。”姜培生說:“我們從前有許多經濟往來,總是好說話的。這兩天你就把行李收拾好,到時候船票來了,你帶着我娘和小友就立刻走人。家裏的東西能不要全不要,只管拿着金銀美鈔就行,需要的東西到了目的地再買。”
“你打算安排我們去哪裏?”婉萍問姜培生。
“美國估計是去不了……我先去問問還有到哪裏的船票,能去香港就優先香港。若是香港走不了就去東南亞,最不濟先轉到上海,再從上海去其他地方。”姜培生回答。
聽着姜培生說完,婉萍說:“我這幾天見許多人去臺灣。”
婉萍要是真去到臺灣,為了他們日後不被特務傷害,自己怕是只能留下死戰了。姜培生心裏一聲長嘆,不過他到底沒把這話講出口,只說:“去臺灣不是好選擇,但真到了選無可選的地步也是能去的。”
“我若是不去臺灣,就留在天津會怎樣?”婉萍又問。
“你要是留在天津……”姜培生沉默好半天,說實話他也想不出來,如果婉萍留在天津會怎麽樣。只是想着天津難免要有一場大戰,槍炮無眼,留下來是有可能受傷甚至死亡的,因此姜培生說:“趁着還沒打到天津,能走自然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