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心結
第三十三章 心結
這一夜外面下起了綿密的小雨,風吹過去,伴着沙沙的聲響。雨水落下浸濕了土壤,滋潤着那些等待着春天的桃樹,三月花開,六月成熟。此時的一場雨正是好時候,催着花骨朵開始醞釀出生機來,等到一陣春風吹來就要擠滿枝頭。細密的雨水到午夜時逐漸轉大,激烈地敲擊着玻璃,風也漸起,卷着樹木和老舊的房子發出吱嘎吱嘎的動靜。此時路上不見半個行人,周遭連豆大的螢火也瞧不見,俱是黑漆漆的靜悄悄的,只有風雨在糾纏熱鬧着。到喧嚣的風雨逐漸平靜,婉萍擠在姜培生的懷裏,輕聲問他:“培生,你說我們還能回到南京啊?”“能,肯定能。”姜培生口氣堅定:“要是回不去,我們那麽多人不就白死了嗎?”說到了死人,婉萍想起關于南京大屠殺的消息,輕嘆口氣說:“我剛到重慶的時候總做夢,夢見淑蘭啊,劉嬸啊,以前的同學和老街坊,不曉得他們怎麽樣了,以後是不是還有機會見到。培生,我真的很想念淑蘭,她是我最好的朋友,還有劉嬸家的小混沌,只怕再回去也找不到了。”淑蘭,劉嬸,長生……姜培生陷入了沉默,許久後他摸着婉萍的頭發,翻過身,說:“婉萍,睡吧……很晚了。”婉萍閉上眼躺卻始終沒有半點睡意,她從背後抱住自己的丈夫,手指碰到了他的臉頰,卻摸到一片濕潤。姜培生居然哭了,婉萍很是驚訝,她輕聲問:“你怎麽了?”“沒什麽……”姜培生的聲音暗啞而低沉。
這一夜外面下起了綿密的小雨,風吹過去,伴着沙沙的聲響。雨水落下浸濕了土壤,滋潤着那些等待着春天的桃樹,三月花開,六月成熟。此時的一場雨正是好時候,催着花骨朵開始醞釀出生機來,等到一陣春風吹來就要擠滿枝頭。
細密的雨水到午夜時逐漸轉大,激烈地敲擊着玻璃,風也漸起,卷着樹木和老舊的房子發出吱嘎吱嘎的動靜。此時路上不見半個行人,周遭連豆大的螢火也瞧不見,俱是黑漆漆的靜悄悄的,只有風雨在糾纏熱鬧着。
到喧嚣的風雨逐漸平靜,婉萍擠在姜培生的懷裏,輕聲問他:“培生,你說我們還能回到南京啊?”
“能,肯定能。”姜培生口氣堅定:“要是回不去,我們那麽多人不就白死了嗎?”
說到了死人,婉萍想起關于南京大屠殺的消息,輕嘆口氣說:“我剛到重慶的時候總做夢,夢見淑蘭啊,劉嬸啊,以前的同學和老街坊,不曉得他們怎麽樣了,以後是不是還有機會見到。培生,我真的很想念淑蘭,她是我最好的朋友,還有劉嬸家的小混沌,只怕再回去也找不到了。”
淑蘭,劉嬸,長生……姜培生陷入了沉默,許久後他摸着婉萍的頭發,翻過身,說:“婉萍,睡吧……很晚了。”
婉萍閉上眼躺卻始終沒有半點睡意,她從背後抱住自己的丈夫,手指碰到了他的臉頰,卻摸到一片濕潤。姜培生居然哭了,婉萍很是驚訝,她輕聲問:“你怎麽了?”
“沒什麽……”姜培生的聲音暗啞而低沉。
“怎麽會沒什麽呢?”婉萍緊張起來:“培生,你心裏有事就同我說嘛,你不說我要擔心的。”
姜培生握住婉萍的手,說:“我也想起了過去的那些人,淑蘭,劉叔、劉嬸和長生,賣雀鳥的老古董,做旗袍的大姐,還有咱們吃過鴨子的韓複興,紫金山、光複門、白鷺洲、秦淮河、玄武湖,一個一個場景在我眼前不停地閃。”
“他們……”姜培生的反應讓婉萍心下一涼,她的額頭抵着姜培生的左側肩膀,那裏有一處很大的傷疤,骨頭變形,整個肩膀塌下去了一厘米。
“他們死了。”姜培生的鼻音很重,他語速緩慢,悶悶地說:“都死了,我看見的。”
“淑蘭死了!”婉萍能想到沒有依仗的劉家人可能遭了難,但淑蘭是她萬萬沒想到的。婉萍拉着被子一下子坐起來,她雙手抓着姜培生的胳膊,瞪大眼睛看着黑暗中的人問:“你看見……你看見淑蘭死了,她是怎麽死的?”
“她……”姜培生的腦子裏又響起了三個日本兵的笑聲,他只覺得後槽牙都在疼,咬緊着牙齒說:“被流彈打中的,從胸口貫穿一下子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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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呢?淑蘭怎麽會被流彈打中呢?她明明同我講過要躲在家裏,他父親和很多日本人都認識……”婉萍的話說了一半,被姜培生打斷了,他的手掌握住婉萍的手腕,輕輕地晃了晃說:“婉萍,你相信我說的吧。淑蘭沒了,我親眼看見的,她衣着*格正地倒在了路邊上,臉上沒有太多的痛苦。”(*格正:南京話裏衣服整齊端正)
“淑蘭沒了,淑蘭沒了。”婉萍嘴裏念叨了兩遍後,又問:“劉叔、劉嬸和長生也是被流彈打死的嗎?”
“嗯,”姜培生應了聲,停頓片刻說:“三元裏的老街坊都是被小鬼子一槍打死的,沒太遭罪。”
婉萍之前聽過很多關于南京的禍事,所以姜培生說的這些,她心中是信了一半,不信一半。婉萍相信淑蘭、劉家夫妻孩子以及三元裏的老街坊都被日本人殺了,但她不信他們都是一槍斃命,毫無痛苦。培生一定是看見了無比凄慘的一幕,他只是不願意再把這些事情講給自己聽而已。婉萍躺了下來,抱着碗姜培生,伸手抹了抹他臉上的眼淚說:“有一天我們會回南京的,有一天我們會把侵略者通通趕回他們的小島上。”
“我不怕傷、不怕殘也不怕死,我就怕輸,我就怕一敗再敗,我恨透了打敗仗。”姜培生說:“我想贏,我發了瘋一樣地想贏,我想給那些死去的人報仇,我想把丢掉的南京奪回來。婉萍,我們不能敗,敗了要亡國滅種的。”
婉萍抱緊了姜培生,低聲說:“會贏的,一定會的。”
“你還記得《無錫景》嗎?”姜培生問。
“當然記得了,”婉萍回答說。
“你能不能唱給我聽啊?”姜培生轉過身,将婉萍抱進懷裏,額頭抵着額頭輕聲說:“我好久好久都沒有聽過《無錫景》了。”
“春天去游玩呀,頂好是梅園。頂頂暇義坐只汽油船呀;梅園靠拉篤太湖邊呀,滿園哪個梅樹,真呀真奇觀呀。
第一個好景致呀,要算鼋頭渚,頂頂暇義夏天去避暑呀;山路曲折折多幽雅呀,水連哪個山來,山呀山連水呀。
天下地二泉呀,惠山腳半邊,泉水碧清茶葉泡香片呀;錫山相對那惠泉山呀,山腳下兩半邊,開個泥佛店呀。”
幾句詞調婉萍反複哼唱着,到不知道第幾遍時她哭得也連不成語調。婉萍與姜培生誰也沒有睡着,靜靜地抱着彼此,直到窗外不再是漆黑黑一片。
姜培生撩起被子擦了把臉,然後拉開婉萍的胳膊,從床上坐起身,撿起地上的衣褲說:“我在外面抽根煙,你先睡吧。”
婉萍看着姜培生穿上衣褲,從卧房走了出去。
如懷一貫有清晨上廁所的習慣,這天當然也不例外。他從自己的房間出來,原本是要下樓,走到客廳時被窗前的人吓了一跳。他渾身打了個激靈,困意全無,愣怔五六秒後才想到那個人是他的姐夫。
姜培生筆挺地站在窗前,手裏夾着一只煙,聽到動靜後側身看了眼如懷,點下頭又轉過去。在重慶青灰色清晨裏,他像一柄挂霜的冷槍,沒有絲毫溫度。如懷心中生出寒意,覺得姜培生此刻是極冷硬而嚴厲的,是一個和昨日飯桌上,和在姐姐身邊時全然不同的人。
姜培生出去後,婉萍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再睜眼時外面已經大亮。洗腳桶被拿走,昨夜扔到桶裏的蠟燭也已經被擦幹重新擺在床頭,床腳是疊好的一身衣裳。婉萍揉了揉臉坐起來,她慢騰騰地收拾好自己,從屋裏出來後看到姜培生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看報紙,聽見人來的腳步,擡頭看向婉萍笑:“你起來了。”
“你沒有睡嗎?”婉萍問。
“我坐在這裏小睡了一會兒,”姜培生回答。
“怎麽不到屋裏去?”婉萍坐在了姜培生身邊問他。
“我回去的時候見你睡着了,那床晃晃悠悠的,我怕自己一上去又把你弄醒,反正我坐着也能睡。”姜培生說着合上報紙放在了一邊兒:“姨母他們吃過早飯後出去了,我們吃點東西,然後出門把該辦的事情辦了。”
“辦什麽事兒?”婉萍一臉蒙地問。
“我們在信裏說過的,你怎麽忘了呢?”姜培生笑着拉住婉萍的手站起來,兩人走到桌邊坐下。姜培生生盛了一碗小米粥遞給婉萍,說:“這次回來要買一對金戒指,還要拍結婚照,補辦婚禮,你忘了嗎?”
“要這樣着急的嗎?你不是回來一個月嗎?學校放假了,我近來也天天都有時間,”婉萍說。
“說有一個月的探親假,但若前線忽然告急,我說走也就走了。哪還能放着前面炮火連天,我在後面繼續休假?”姜培生搖搖頭,笑着說:“我這個人急性子,什麽事都不喜歡拖着,你若是今天感覺還行,那我們一會兒就出去。而且吧,我還有個私心,想給你換個房子,這屋子簡直是四處漏風,昨晚下雨吹進來的潮氣讓我差點以為自己還睡在老林子裏頭。婉萍,這種房子住久了要生病的。”
“還好吧,我們在這裏住了好些年。”婉萍小口喝着粥說。
“不行,真的不行,這晃晃悠悠的地板,顫顫巍巍的老木頭床,實在是太影響我發揮了。”姜培生堅決地擺手說:“我昨晚覺得我再使點勁,咱倆一睜眼就睡一樓了。”
“講的什麽話,你害不害臊?”婉萍放下碗,拍了姜翠生的後背一巴掌,粉白的臉燒得通紅。
姜培生看着婉萍笑,胳膊肘撐在桌上說:“我算了算這些年的饷錢,要是一口氣全取出來應該能夠租個不錯的小院子。也不說多高級,就跟在南京時你們家的小院差不多。”
“我看這房子也挺好的,不要浪費那些錢了。”婉萍搖搖頭。
“我下定了決心,你說什麽也改不了。”姜培生拿了個粗面饅頭,大口咀嚼着說:“今天我們先去買戒指、拍照,後面幾天去找找房子。我這次走前一定把你們都安頓好,免得将來在外頭心裏還挂念。”
“王太太說她家依哥大事小事什麽都要管,你是他的部下,我看你們還真一個作風。”婉萍低下頭繼續小口喝着米粥。
婉萍在屋裏簡單收拾了一番,上午十點兩人從金碧谷 28 號離開。姜培生拉着婉萍先去了金店挑選戒指,婉萍選了最樸素的款式就是兩個細細的金圈,姜培生問婉萍要不要挑個有雕花或者粗一些,婉萍卻直搖頭:“往後家裏用錢的地方多,能省就要省一些。”
從金店出來,兩個人連午飯都沒吃就又奔向照相館,婉萍帶姜培生去的那家就是之前她拍半身照的。一年前那家照相館被日本人的飛機給炸了,所幸老板沒什麽事,婉萍當時還在擔心往後會不會找不到這位老板了,結果誰想半年照相館又恢複了,而且比以前的更大!從前只是一層,現在是兩層的,樓上照相,樓下可以租拍照的衣服。
婉萍拉着姜培生紮進了一排排婚紗和旗袍裏面,穿着身水紅色旗袍的老板娘翹起蘭花指,掐尖着一把嗓子說:“左邊架子是旗袍,右邊架子是洋裙,要看太太和将軍喜歡中式的還是西洋的?”
“我不是将軍。”姜培生糾正說。
“您英姿勃勃,早晚都是将軍。先生,我這個人的眼睛,看人毒得很。”老板娘笑着說完,問婉萍:“太太喜歡哪種樣式?”
“有沒有那種裙子蓬蓬的,然後有蕾絲花邊。”婉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這是她曾經在報紙上見過的一張照片,男人一身軍裝,女士穿的就是這樣一條裙子。當時婉萍看見時只覺得十分般配,心裏就想輪到自己了也要穿成那種款式的裙子。
“太太的眼光真好!”老板娘伸出大拇指,帶着兩人穿過了成排的衣服後走到一個玻璃罩前。裏面是一件雪白的婚紗,衣服裙擺蓬蓬的滿是蕾絲花邊,配着的頭紗是镂空樣式,邊緣綴着一圈珍珠。這可比婉萍當初在報紙上見到的裙子更加漂亮,她驚嘆地啧啧舌頭,左右仔細地瞧着,滿眼都是喜歡。
“借這身衣服拍照片要多少錢?”姜培生問。
老板娘伸出了一根手指,說:“衣服、化妝加三張照片,一共一兩金子。”
“一兩金子!”婉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我又不是把它穿出去,只是在一樓借了,拿去二樓拍幾張照片就要一兩金子?”
“太太 ,這身衣裳可是剛剛從法國訂購來的高檔貨!你是第一個穿它的客人,價格肯定是要高一點。”老板娘拉住婉萍的手,指着那身衣裳說:“您瞧瞧,您仔細看這上面的蕾絲鈎花都是二十年老工匠手工做的,頭紗上珍珠是從太平洋裏撈的!這一身穿上絕對是豔壓群芳,哪怕是過上十幾二十年,拿出照片一看,哎呦,那年最漂亮模樣全留下來了。你想想看,往後想起來是不是也能記起來今天的高興啊?再說咱們将軍這樣英武,太太穿這身才是最搭配的呀。”
“可是一兩金子也太貴了!”婉萍再喜歡這件裙子也實在難被老板娘說動,一個勁兒地搖頭:“不行不行,太貴了,我要換一件。”
“就這件吧。”姜培生在旁邊忽然開口:“婉萍,你去試試吧。若真是好看,多花點錢也沒什麽。我這輩子就打算跟你拍一回婚紗照,當然要挑最好看的了。”
聽姜培生發話,老板娘那張臉上簡直樂開了花,連連點頭說:“對呀對呀。太太這樣好看,當然要穿我這店裏最美的婚紗。”
老板娘說着話向店裏的夥計使了個眼色,小夥計趕忙上前從玻璃罩裏把整套婚紗取出來遞給婉萍。婉萍被老板娘拉進了一個格子間裏,二十分鐘後,她從裏面走出來,姜培生看着婉萍點頭說:“好看,我覺得好看,不然就這身吧。”
“那我自己瞧瞧,”婉萍拎着長長的裙擺問老板娘:“哪有大一些的鏡子?”
“來這邊,”老板娘幫忙提着婚紗跟婉萍一起走到櫥窗邊的大鏡子前,婉萍上下左右的看着自己,确實是很漂亮的裙子,穿在她身上不大不小,正剛好。婉萍側頭看見姜培生站在三四米的地方沖她微笑,一瞬間強烈的幸福感砸在了心口上。
婉萍只覺得眼睛都在微微發酸,她等這一天太久太久。如果能将幸福就在此刻永遠留下來,這一兩金子花得也是值得的。
“就是它了,我們上去照相吧。”婉萍對老板娘點頭說。
老板娘開心地領着人要上樓,這時店門被推開,一個戴着墨鏡的小姐走進來,她指着陳婉萍身上的婚紗問老板娘:“你這件婚紗是新的嗎?”
“是啊,剛到的。這位太太今天第一個要穿上拍照。”老板娘滿臉堆笑地說。
“Great!這件衣服我買了,你把衣服脫下來!”墨鏡小姐昂着下巴對陳婉萍說。
“憑什麽?”婉萍微蹙起眉頭。
“我下個禮拜結婚,從法國訂的那件婚紗送不過來了,需要找一件替代的。我瞧着你身上這件就勉勉強強可以湊活,現在要把它買下來了,你有什麽意見嗎?”墨鏡小姐口氣極其傲慢,她個子沒有婉萍高,說話時仰着下巴的姿态更顯得跋扈嚣張。
姜培生瞅着這人心中也很是厭惡,他皺起的眉頭,上前說:“你要買,也得等我們拍過照片,是我們先定下的這件婚紗。”
“So funny!你難道讓我這種身份去穿一件拍過照片的二手婚紗來結婚嗎?”墨鏡小姐攤開手,用着一種半土不洋的奇怪音調說話。
墨鏡小姐的話音剛落,推門又進來兩個穿西裝的男人,他們畢恭畢敬地向那位小姐鞠了一躬,然後快步上前走到老板娘身邊嘀嘀咕咕了兩句。墨鏡小姐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墨鏡說:“價格我保證讓你滿意。”
婉萍沒聽見那人對老板娘說了什麽,但她從老板娘那副先是驚恐,随後大喜的表情裏也能猜得出一二,顯然人家有權有勢,又給得出令人咂舌的價錢。
眼下城裏的大人物實在太多了,別說是蔣宋孔陳四大家,軍政大元都是各自有各自的路子,誰家的親眷都不是一個小上校能随便招惹的。姜培生看着這些人的架勢,猜着對方肯定是來頭也不會小。他心中雖有許多不滿,但也只能暗嘆口氣,把這些情緒忍下來。
“太太,您能不能換一身?這身婚紗其實是人家小姐早就定過了,我老糊塗,把這茬事忘了,您看您能不能行行好。”老板娘一臉緊張地對婉萍說。
“好吧,”婉萍沉下口氣,快步走向剛才換衣服的格子間,很快把整件婚紗脫了下來隔着簾子遞給老板娘。等老板娘精心打包好了婚紗送走墨鏡小姐一行,婉萍才從格子間裏出來。
姜培生看到她眼眶微紅,連忙上前心疼的把人抱住,輕聲說:“往後等我有錢了,我們想買什麽就買什麽,想穿什麽就穿什麽,你若是喜歡我們就從法國再訂一套婚紗回來,盡挑你喜歡的樣式。再也不會像今天這樣委屈了。”
婉萍搖搖頭對姜培生說:“沒有什麽好委屈的,培生,我從未想過像剛才那種人一樣。等将來抗戰勝利,你能平平安安的回到我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根本不需要你去賺多少錢,管他們有多少錢做多大官,我們只管過我們自己的日子,再說我們比上不足比下是有餘的嘛。”
“太太真是賢惠啊!能有這樣的賢內助,先生他日一定能做将軍。”老板娘站在一邊笑着奉承。
“你甭說這些好聽的,”婉萍扭頭看向老板娘時臉色一變,抽抽鼻子說:“要不是我剛才站到櫥窗口,你那身紗裙絕對賣不了她答應給你的價錢。怎麽說也算是我幫你掙了一筆,我再挑身裙子,你給我打個折吧!”
老板娘也是沒料到婉萍忽然就提了這一茬,她怔了兩秒,随後笑着連連點頭:“好!我給您折個半價還不成嗎?”
聽到五折,婉萍滿意地點點頭,眼眶還紅着,嘴角卻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