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潦草的婚姻
第十八章 潦草的婚姻
1936年12月26日蔣安全到達南京,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南京城像一口高壓鍋終于卸了閥門,緊張的氣氛散開,老百姓又回歸到了尋常日子。由于前兩周鬧得人心惶惶,劉家的馄饨店很是冷清,所以恢複如常後,倆夫妻為了找補前陣子的損失總是大早上開張,要撐到半夜才關,唯恐把一個半個的客人關在門外。這天晚上準備收攤時,店裏來了個常客,他進門看見倆人的小兒子後就從兜裏掏出來了糖果,熟稔地剝開糖紙遞給孩子說:“小長生,今天乖不乖呀?有沒有想叔叔?”小長生怯生生地倆手抱着桌腿,小鹿一樣圓溜溜的黑眼睛盯着姜培生,好半天後扭頭向廚房方向奶聲奶氣的叫着:“娘。”“小崽子,叔叔看着你長大的!次次來吃馄饨都給你帶糖,你就一次都記不住我。”姜培生說着上前,一手就把小長生拎起來抱在懷裏,然後走到靠窗邊的位置坐下。小孩子被他這動作吓了一跳,想哭卻又不敢哭,小圓眼睛醞着淚水,蚊子似的發出嗯嗯的聲音,那委屈樣子簡直是個小姑娘。姜培生低頭瞧着坐在腿上的小孩,把剝好的牛奶糖塞進他嘴裏,撸撸後腦勺說:“男子漢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淚。哪有你這樣愛哭的小子?”劉嬸端着一碗大份的馄饨從廚房出來,笑盈盈地擺在姜培生面前,說:“長生這孩子膽子小,性格軟,長得也秀氣。我這店裏的客人啊,經常把他認成小姑娘,也不知道将來怎麽樣,要是長大了還是像小時候這樣……唉!那就真是愁死我們了。”“孩子小時候瞧不來什麽的,長大了自然就好了,你說是不是呀,長生?”姜培生掂了掂膝蓋。小孩子總是特別好哄,前一刻還是副哭唧唧的樣子,現下嘴裏有了一顆糖,立刻眼淚就收住,臉上也有了笑,美滋滋地靠在姜培生懷裏,晃動着小腦袋。“姜先生這樣喜歡小孩子,什麽時候也和婉萍生一個?”劉嬸笑着說完忽然心裏一咯噔,想起來自己已經許久沒有見到姜培生與婉萍一同來店裏了。“你和婉萍是鬧了不開心嗎?”劉嬸試探着問。姜培生的身體僵了一瞬,接着擡頭看向劉嬸淺笑:“我與婉萍小姐已經分開了。”“…
1936 年 12 月 26 日蔣安全到達南京,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南京城像一口高壓鍋終于卸了閥門,緊張的氣氛散開,老百姓又回歸到了尋常日子。
由于前兩周鬧得人心惶惶,劉家的馄饨店很是冷清,所以恢複如常後,倆夫妻為了找補前陣子的損失總是大早上開張,要撐到半夜才關,唯恐把一個半個的客人關在門外。這天晚上準備收攤時,店裏來了個常客,他進門看見倆人的小兒子後就從兜裏掏出來了糖果,熟稔地剝開糖紙遞給孩子說:“小長生,今天乖不乖呀?有沒有想叔叔?”
小長生怯生生地倆手抱着桌腿,小鹿一樣圓溜溜的黑眼睛盯着姜培生,好半天後扭頭向廚房方向奶聲奶氣的叫着:“娘。”
“小崽子,叔叔看着你長大的!次次來吃馄饨都給你帶糖,你就一次都記不住我。”姜培生說着上前,一手就把小長生拎起來抱在懷裏,然後走到靠窗邊的位置坐下。
小孩子被他這動作吓了一跳,想哭卻又不敢哭,小圓眼睛醞着淚水,蚊子似的發出嗯嗯的聲音,那委屈樣子簡直是個小姑娘。姜培生低頭瞧着坐在腿上的小孩,把剝好的牛奶糖塞進他嘴裏,撸撸後腦勺說:“男子漢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淚。哪有你這樣愛哭的小子?”
劉嬸端着一碗大份的馄饨從廚房出來,笑盈盈地擺在姜培生面前,說:“長生這孩子膽子小,性格軟,長得也秀氣。我這店裏的客人啊,經常把他認成小姑娘,也不知道将來怎麽樣,要是長大了還是像小時候這樣……唉!那就真是愁死我們了。”
“孩子小時候瞧不來什麽的,長大了自然就好了,你說是不是呀,長生?”姜培生掂了掂膝蓋。
小孩子總是特別好哄,前一刻還是副哭唧唧的樣子,現下嘴裏有了一顆糖,立刻眼淚就收住,臉上也有了笑,美滋滋地靠在姜培生懷裏,晃動着小腦袋。
“姜先生這樣喜歡小孩子,什麽時候也和婉萍生一個?”劉嬸笑着說完忽然心裏一咯噔,想起來自己已經許久沒有見到姜培生與婉萍一同來店裏了。
“你和婉萍是鬧了不開心嗎?”劉嬸試探着問。
姜培生的身體僵了一瞬,接着擡頭看向劉嬸淺笑:“我與婉萍小姐已經分開了。”
“為什麽?我看你們不挺好的嗎?”劉嬸沒有多想,脫口而出。
“婚姻之事的确讓人頭疼。”姜培生嘆了口氣,說:“最初分開是因為她父親,我與陳先生實在合不來,婉萍夾在中間也很是難受,過年期間又鬧了些不愉快,一時沖動就提了分開。其實後來後悔過,但來不及了,我很快就被調往其他地方,再回南京已經是 10 個月之後。”
“不晚不晚,”劉嬸忙說:“你要心裏有她,怎麽樣都不晚,你和婉萍将來過日子,你又不和老陳過日子,把話說開了便好了嘛!別為了這些事情到最後落下一輩子的遺憾,我是過來人,你聽我的,再去陳家解釋解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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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局勢是我們和日本人肯定要開戰,可能在來年的一月、三月,也可能是七月或者十一月,但總歸不會拖太久。這樣緊迫的戰事,我無暇顧及自己的事情,再說今年外出執行任務時我部經過了幾個*寡婦村,見到了那些女人生活有多困難,尤其是新婦喪夫的。我見她悲痛欲絕的樣子就不由想起婉萍,若是剛結婚我便死了……”姜培生搖搖頭,說着長嘆口氣:“這過于殘忍了,我于心不忍。”
(*蔣軍圍剿紅軍時,當地地主豪紳組織成“還鄉團”對幫助過紅軍或者加入紅軍的家屬進行反攻倒算,制造許多“無人村”“血洗村”“寡婦村”。)
聽到姜培生這樣說,劉嬸的臉上也一下子沒了笑容,她緊張地繃着嘴角,姜培生吃了大半碗馄饨後才小心翼翼地說話:“姜先生,就算和日本人打起來,南京也該是安全的吧?”
32 年姜培生在上海跟日本人打過一仗,那時他就感受到日軍的軍事素養以及火力是在他們之上的。如今快五年過去,日軍裝備有無更新他不清楚,但就國軍內部而言,他們還是和 32 年差不多的裝備,一旦大戰開打,是不是能再次守住上海,是不是能守住南京,姜培生心裏并沒有多少底氣。
他放下手裏的湯勺,擡頭看向劉嬸,正猶豫着要怎樣說,就見劉嬸自己先笑了。她說:“怎麽會守不住呢?南京可是首都啊!就算是東北保不住,北平丢了,也不可能會讓南京出事的呀!我這人就是歲數大了,成了天的瞎操心。”
“我們肯定會拼死守護南京城的。”姜培生說。
“就是嘛!你們肯定守得住的!”劉嬸笑着,紅潤微胖的臉頰是村裏人常說的有福氣的長相:“我們來南京快二十年才好不容易紮下根,有間自己的店面可不敢丢啦!老街坊都喜歡我們家的紅油小馄饨,你說這要是沒了,将來誰想吃口老味道都找不着地方了呀!”
劉嬸的話讓姜培生一下覺得身上擔子極重,當兵的守土為國是職責,如今他們沒保住東北,難道最後連首都也要丢掉嗎?怎麽能令人失望至此啊!姜培生點頭,鄭重地說:“會的,我們一定會守住南京城的。”
自從 12 月最後一天去了劉嬸家的馄饨店後,姜培生就再沒得過任何一個休息日,他們從年初便開始忙碌起來,為随時會打過來的日本人做準備。有時大家會覺得時間很長,因為也不知道對面什麽時候會發起攻擊,有時又覺得時間很短,短到讓姜培生覺得他們的準備根本不足以去應付一場大戰,這樣反複雜亂的心情一直到當年 7 月 7 日。
日軍一只中隊悍然向北平盧溝橋守軍發起攻擊,戰事迅速擴大,7 月 28 日傳來噩耗第 29 軍副軍長佟麟閣、132 師師長趙登禹殉國!
東北有個滿洲國,現在華北要成為第二個滿洲國嗎?如果華北成了滿洲國,那麽日本人的獠牙便是伸到了南京的眼前,還需要多久?三年或者五年,也許南京就要變成第三個滿洲國。如此由着小鬼子,過不了幾年中國就将在世界地圖上被徹底抹掉,中國人已然到要亡國滅種的地步,舉國上下抗日浪潮愈來愈高。
8 月 9 日,日本海軍中尉大山勇夫等兩人駕車闖入上海虹橋機場,駐軍安保隊毫不猶豫将兩人擊斃,第二天國民政府發表了《自衛抗戰聲明書》,宣告“中國決不放棄領土之任何部分,遇有侵略,惟有實行天賦之自衛權以應之”。
《聲明書》發布當天,空軍在上海進入陸軍協同作戰,并于 8 月 13 日奉令向日本駐滬海軍陸戰隊虹口基地發起圍攻,試圖趕敵下海。從這天開始,繁華奢侈的上海成了焚燒着人命的大熔爐,那些年輕鮮活的生命是把羅店燒成了血肉磨坊的中央軍,是死在蕰藻浜沿岸的川軍,是用身體擋子彈攻下陳家行、桃園浜陣地的桂軍,是在姚家寶地區阻擊日軍強渡的東北軍,是投入人數最多的地方軍湘軍。他們穿着不同的軍裝,拿着不同的武器,說着各自不同的方言,但最後卻倒在了相同的土地上,可能是楊樹浦、可能是寶山、可能是吳淞、可能是劉行,也可能是羅店、浏河或者蕰藻浜。
整整三個月,至 11 月 11 日,上海宣布淪陷。13 日,國民政府發表告全體上海同胞書聲明:“各地戰士,聞義赴難,朝命夕至,其在前線以血肉之軀,築成壕塹,有死無退,陣地化為灰燼,軍心仍堅如鐵石,陷陣之勇,死事之烈,實足以昭示民族獨立之精神,奠定中華複興之基礎。”
姜培生所在部于 8 月下旬加入淞滬戰場,随後在 9 月底從上海撤出回防南京。他大腿上中了一槍,但索性沒有傷到動脈,也沒有打斷骨頭,修養一段日子後又重新回到教導總隊。11 月,但凡有些軍事素養的都意識到南京已經成為了日軍下一個目标,而在上海失守後,無險可依的南京是必然守不住的,所謂守,也不過是因為它是首都必須得守。
11 月 14 日是姜培生的公歷生日,此前他都是過農歷的,記不住公歷生日,但在 1937 年後,婉萍會幫他記的,因為這一天他們結婚了,在極度慌亂與潦草的情況下辦了一張結婚證。
婉萍記得她是在上午十點左右見到姜培生,那時候小學已經停課了,但有幾個家在上海的學生無法回去,就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小房子,婉萍她們幾個老師會輪流過去給送些吃食。那天她剛從小房子出來,走到路邊正巧看見姜培生他們。
姜培生見到她先是一愣,接着跑過來抓住婉萍的胳膊拉人進了小巷,問:“你怎麽還在南京?不是說中央大學的老師和家屬在九月底就已經轉往武漢或者重慶了嗎?”
“那陣子如懷正在鬧病,上吐下瀉地走不了,姨母和父親商量後想等如懷病好些了再說……而且學校裏還有幾臺精密儀器不好搬動,父親想留下來照看……”婉萍的話剛說一半,姜培生便怒氣沖沖的打斷她:“你爸真是個老天真,他留下來照看什麽?日本人來了跟他講道理嗎?趁着日本人還沒打過來,你們要趕緊走,盡快離開南京城。”
“我知道,可是現在我們買不上船票啊!從月初開始父親和姨母每天都會去下關碼頭,但根本買不到船票。”婉萍說着也急躁地跺腳,同時眼眶裏泛出來淚水:“本來我們計劃就這兩天步行離開南京,先去姨母的無錫鄉下老家避難,但是昨天姨母在下關摔了,腳踝腫得像腿肚子一樣粗,根本走不了路。淑蘭同我講,如果不行還可以去她家避一避,她爸爸跟日本人有生意往來,有很多日本朋友,日本人不會為難她家的。”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不是在兇你。”姜培生軟下聲音,用手掌潦草地幫婉萍抹了把眼淚:“你別說話,讓我腦子靜一靜,想想有沒有辦法。”
姜培生緊繃着嘴角想了約摸有半分鐘後說:“我有個法子能試,不過要委屈你了。”
“什麽?”婉萍問。
“我不受直屬上級賞識,這些年也沒升上去,還是個小小中校,不過我在內部還是有些關系的,消息一貫十分靈通。”姜培生說着有些猶豫,随後壓低聲音說:“這話本來不該同你講的,但眼下這個情況也不得不跟你說,明天夜裏十一點至隔日淩晨兩點,會有三艘大輪從下關碼頭駛往重慶方向,南京城裏的軍屬和機關人員會都被轉移走。”
“什麽意思?他們轉移和我有什麽關系?”婉萍問。
“軍屬,”姜培生看着婉萍的眼睛說:“中校以上軍銜的,如果有家屬在南京城可以申請船票。我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名額,但這幾年家裏寄來的錢還有通過其他渠道得來的好處,我攢了不少……說不定能搞來幾張船票。”
說到這份上,婉萍自然明白了姜培生的意思,一時接不上話,她咬着下唇,垂下眼眸盯着鞋尖。
“我知道是委屈你,這種情況下稀裏糊塗地要跟我結婚,但我官職低微也只能想出這個辦法了,而且還不一定真的能搞到船票。我只能這樣說,我姑且去試一試。”姜培生說完見婉萍沒有反應,嘆了口氣說:“南京城是守不住的,我們都明白它守不住,但是南京是首都,我們必須要守,不守是要被國際恥笑我民族無一人是男兒。婉萍,我可以死在這裏,但我不想你跟着我一起死在這,有一線生機總要試一試。再說今日你同我結婚也只是多了一張證,不會發生其他的事情。如果明日我能拿到票,你們就坐船往重慶走,如果我拿不到船票,你們也要盡快離開南京城向西面走。我見識過小鬼子的德行,他們的話是半句也聽不得的,千萬千萬不敢信淑蘭的,無論如何一定要走。姨母如果走不了,你們拿小推車也要帶着她離開,再也不要再耽擱了。婉萍,此番守城我并未報生還之希望,所以你也不必有太多顧慮,只當是嫁了将死之人,我死後你可以改嫁,萬萬不要挂念。”
“什麽死不死的,我不喜歡你講這些話。”婉萍擡起頭,眼眶如兔子一般通紅,她伸手拉住姜培生的胳膊說:“我剛才在想今天是周日,他們又不上班,怎麽去領結婚證?”
“你不必管他們上不上班,你只要點頭同意就行了,其他的我去想辦法。”姜培生握住婉萍的手:“你不要怕,也不要慌,現在還早,我盡快去想辦法。明早八點半你去一趟教導總隊,在門外等我到十點。如果我來不了,也會托其他人來找你。若拿到船票,你們晚上去下關碼頭坐船離開。若我沒拿到船票,就把身上所有的現錢給你,你用這些錢雇個小工,背上姨母盡快離開南京城,去武漢也好,重慶也好,湖南或者甘肅都可以,反正一直向西邊走就是了,千萬記得不要停下來。”
姜培生離開後,婉萍回到陳家,她推門進去就見陳彥達坐在院中錘打着雙腿說:“沒票了,當兵的過去把窗口關了!哎……真是什麽世道!回來路上還我碰到一個倒賣船票的販子,說一根金條換一張票,真是荒唐可笑!他瞧着我全身上下是能掏出來一根金條的人嗎?”
“婉萍,”陳彥達都看見她進來後說:“去幫你姨母收拾,今天晚些我們往鄉下去,我一會兒出門看看誰家有推車,能借我們或者賣我們一輛。”
“明天吧,明天再說。”婉萍說着要往屋裏走,陳彥達見她眼睛通紅,連忙站起身上前把人攔住問:“婉萍,是遇到什麽事兒了嗎?你之前不總埋怨我走晚了,今天要走了,怎麽又往明天推。”
“我剛才遇見了姜培生,他今天要試着幫我們弄幾張軍屬的船票。如果順利,明天早上就能拿到,如果不行,明天再走也不遲。”婉萍抽抽鼻子,深吸口氣。
“軍屬,什麽軍屬?咱家誰是軍屬?”陳彥達問完立刻反應過來,他猛一拍大腿說:“你同意了?婉萍,你這是犯什麽傻?婚姻大事啊,哪有這麽稀裏糊塗就定了的?你不能為了幾張船票就把自己賣了呀?”
“什麽叫做為了幾張船票?嫁給姜培生,我是心甘情願的呀!”婉萍說着又想起了姜培生臨行前對她講的那些話,眼淚便不受控制地流下來:“爸爸,你曉得的呀,我就是喜歡他嘛!我想嫁給他又不是今天忽然冒出來的念頭,早就想結婚了,是你不願意呀!是你攔着我不讓嫁嘛!再說是我跟姜培生結婚,又不是你跟他結婚,我樂意嫁給誰就嫁給誰!”
“婉萍,”陳彥達看着女兒哭成這樣,心裏也是相當酸澀,他伸手将婉萍攬進懷裏拍着女兒的後背說:“萬一姜培生走不出南京城,我的小囡囡啊,你要怎麽辦呢?”
“爸爸你不要亂講晦氣話嘛!你怎麽就曉得他走不出來了?我就相信他可以,我能在重慶等到他回家,你不要再講這些晦氣話好不好嘛?”婉萍哭着跺腳撒起了脾氣。
“好!好!爸爸不說晦氣話,我們不講這些了。”陳彥達說着鼻子也發酸,趕忙從兜裏掏出手絹壓住眼角,深吸口氣,拍拍婉萍的後背說:“明天,我們明天走,婉萍,你上去跟你姨母收拾些東西。爸爸這就出門去借輛小推車來,萬一明天坐不了船,我們一家人也得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