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混蛋家夥
第三章 混蛋家夥
夏青收拾出來了一樓客房給陳瑛住,雖然陳瑛說只借住一夜就去學校,但夏青卻堅持着會把客房留給她,說反正家裏也沒有其他人,要是她什麽時候想回來,總能在這裏住着。第二天陳婉萍和陳瑛去了金陵女子大學報到,她們一個學中文,一個學英文,雖然上課的教學樓離得遠些,但女生宿舍卻是在一起,一個樓上一個樓下,時常還能有個照應。大一新生的周五下午只有一堂大課,三點多鐘下課婉萍便跑來陳瑛的宿舍,問她:“表姐,要不要一起回家裏去吃飯?”陳瑛正要出門,她搖搖頭本想拒絕。但陳婉萍卻上前抱住她的胳膊說:“走嘛,表姐走嘛,一起回去吃飯啦!爸爸說過的,我們每周都要回去吃晚飯,你不去,他要責備我冷落你了。”婉萍這樣講了總不好繼續拒絕,陳瑛只能晃了下手裏的白陶壇說:“今天終于有空,我得先去一趟教導總隊給培生哥把他家裏的辣醬送過去。”“哦,那正好我可以陪你去呀!我還沒去過那裏呢!”陳婉萍完全把父親的叮囑抛在了腦袋後面,這會兒她只有着無盡的好奇心。“好吧,”婉萍這樣熱情,陳瑛也只能點點頭。陳瑛與婉萍從随園出來後搭了電車,穿過半個城市後又走了二十多分鐘,快五點時,兩人才走到教導總隊大門前。兩邊都是穿着軍裝的人,陳婉萍看着他們,忽然有些心裏發怵,攥緊陳瑛的手。陳瑛拉着她,走向門口的一個衛兵說:“我找教導總隊二團三營一連的連長姜培生,我是他的同鄉,幫他母親從老家帶過來一些吃的。”衛兵看了眼陳瑛和婉萍,緊繃的臉松懈一絲,擡手指向對街,說:“他們在那邊吃馄饨呢,你過去就能看見。”“謝謝,”陳瑛與婉萍輕道聲,然後兩人穿過馬路走向對街。她們往前走了十來米,看到一個馄饨攤上有四五個穿着軍裝的,陳婉萍拉着陳瑛的手,問:“姜培生是哪一個呀?”“你左手邊第二個,就是正跟人說話的。”陳瑛輕聲說。“哦,”陳婉萍應了聲,看向姜培生。那人濃眉,高鼻梁,嘴唇微厚,第一眼看着頗嚴肅,但第二眼便發現他有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加上偏圓的臉龐,一下子又把這份…
夏青收拾出來了一樓客房給陳瑛住,雖然陳瑛說只借住一夜就去學校,但夏青卻堅持着會把客房留給她,說反正家裏也沒有其他人,要是她什麽時候想回來,總能在這裏住着。
第二天陳婉萍和陳瑛去了金陵女子大學報到,她們一個學中文,一個學英文,雖然上課的教學樓離得遠些,但女生宿舍卻是在一起,一個樓上一個樓下,時常還能有個照應。
大一新生的周五下午只有一堂大課,三點多鐘下課婉萍便跑來陳瑛的宿舍,問她:“表姐,要不要一起回家裏去吃飯?”
陳瑛正要出門,她搖搖頭本想拒絕。但陳婉萍卻上前抱住她的胳膊說:“走嘛,表姐走嘛,一起回去吃飯啦!爸爸說過的,我們每周都要回去吃晚飯,你不去,他要責備我冷落你了。”
婉萍這樣講了總不好繼續拒絕,陳瑛只能晃了下手裏的白陶壇說:“今天終于有空,我得先去一趟教導總隊給培生哥把他家裏的辣醬送過去。”
“哦,那正好我可以陪你去呀!我還沒去過那裏呢!”陳婉萍完全把父親的叮囑抛在了腦袋後面,這會兒她只有着無盡的好奇心。
“好吧,”婉萍這樣熱情,陳瑛也只能點點頭。
陳瑛與婉萍從随園出來後搭了電車,穿過半個城市後又走了二十多分鐘,快五點時,兩人才走到教導總隊大門前。
兩邊都是穿着軍裝的人,陳婉萍看着他們,忽然有些心裏發怵,攥緊陳瑛的手。陳瑛拉着她,走向門口的一個衛兵說:“我找教導總隊二團三營一連的連長姜培生,我是他的同鄉,幫他母親從老家帶過來一些吃的。”
衛兵看了眼陳瑛和婉萍,緊繃的臉松懈一絲,擡手指向對街,說:“他們在那邊吃馄饨呢,你過去就能看見。”
“謝謝,”陳瑛與婉萍輕道聲,然後兩人穿過馬路走向對街。她們往前走了十來米,看到一個馄饨攤上有四五個穿着軍裝的,陳婉萍拉着陳瑛的手,問:“姜培生是哪一個呀?”
“你左手邊第二個,就是正跟人說話的。”陳瑛輕聲說。
“哦,”陳婉萍應了聲,看向姜培生。那人濃眉,高鼻梁,嘴唇微厚,第一眼看着頗嚴肅,但第二眼便發現他有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加上偏圓的臉龐,一下子又把這份銳氣收斂了起來。不笑時看着怪兇的,但是笑起來一下子又變得溫溫和和,就算沒聽到聲音,也覺得是個脾氣很好的人。
“他看起來蠻好說話的。”陳婉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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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瑛點頭:“培生哥脾氣很好,當年他要去念黃埔,我父親還勸過,說他的性子溫厚老實不适合做軍人。”
陳婉萍對這樣的評價有些驚訝,盯着人又看了看,說:“是嗎?可他也瞧着不像會被欺負的。”
“嗯,人總是會變的,我剛才也差點沒認出來。”陳瑛說着看向婉萍說:“走吧,我們過去。”
由于父親十分不喜歡軍人,陳婉萍從前見到他們都是遠遠躲開走,今日要過去說話,她心裏不由地緊張起來,攥緊陳瑛的手,目光刻意地避開前方。
眼看着越來越近,陳婉萍忽然腳下踢到了石頭,瞬間失去重心。她身體往前倒,膝蓋先着了地,然後整個人呈狗爬裝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
陳婉萍視野裏只有一雙皮鞋。
“婉萍,”陳瑛驚叫着連忙伸手将陳婉萍拉起來。她膝蓋生疼,手心也擦破了,陳婉萍疼得咬緊了下唇,接着她聽到有人拍腿大笑,說:“頭一次見面,不用行大禮,我身上又沒帶多少現錢。”
“培生哥,你不要取笑人家。這是我表妹,婉萍。”陳瑛扶着陳婉萍站好,把手裏拎着的一罐辣椒醬放在馄饨攤的小桌上。
“哎呀,是婉萍表妹啊,失禮了,”姜培生笑着站起來,上下打量一遍陳婉萍,說:“剛才要是有冒犯到,你別往心上去。”
前一刻陳婉萍還覺得姜培生長得不錯,對他頗有好感,但此刻可已好感全無,只有丢臉後羞惱憋氣。她別過臉,緊抿着嘴角,不肯再看對方一眼。
姜培生看着氣呼呼的陳婉萍說:“婉萍表妹脾氣好大呀!”
“誰是你表妹,別亂叫!”陳婉萍不客氣地白了一眼,說。
“瑛子是你表姐,按道理講,我叫你一聲表妹也沒錯啊!”姜培生說完,像是才恍然想到某事,輕咳嗽了一聲說:“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吧?我跟你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姜培生,是你表姐夫。”
姜培生話音剛落,這回輪到陳瑛板起臉:“培生哥,你不要胡說。哪有這種事情!”
哎呀!陳婉萍完全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出,她愣住了,驚愕地左右看着兩邊的人。
“不!這是你爸寫信答應我的呀!你爸說等你讀完大學,咱倆就結婚。他沒跟你說過嗎?”姜培生一臉認真,全然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那是我爸寫信說的,不是我寫信說的。我從來沒有答應過這樣的事情。”陳瑛語氣急促,聲音不自覺地拔高。
“可父母之命……”姜培生的話剛出口,就被陳瑛打斷:“培生哥不要提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我們都是接受過新式教育的,你應該也知道要不要結婚,要和誰結婚都得是男女兩方自願的事情,哪有随便聽父母做主的!你要是較真我父親的話,那只有你去和他理論。”
陳瑛說着扭頭便拉着陳婉萍要走,姜培生見到連忙上前兩步攔住,說:“好了好了,我們不提這茬事了,好嗎?瑛子,我們好久未見,不要一見面就吵架。算我說錯話,我請你和婉萍表妹一起吃馄饨吧。”
陳婉萍這會兒正由于摔倒被取笑,和姜培生生氣呢,她當然不樂意坐下來吃馄饨,巧的是陳瑛臉色也不好看,于是她往前小挪了半步,擡高下巴仰頭盯着比她高出一頭的男人,說:“我們家教嚴格,不會随便跟人在外面亂吃飯的。”
“哪能叫随便呢?瑛子千裏迢迢給我帶了老家的辣醬,作為感謝,我理所應當請你們吃飯呀!”姜培生被怼後卻不生氣,笑着說。
“培生哥,我們先走了。”這次輪到陳瑛拒絕,她拉住婉萍的手腕快步往前。
走出去不遠,陳瑛低頭看了眼婉萍的膝蓋,柔聲問:“還疼嗎?要不我們去醫院瞧瞧?”
“沒關系了,一點擦傷而已,回去拿濕帕子擦一擦就好,”陳婉萍搖頭。
“真是不好意思,”陳瑛說。
“我自己摔的,你有什麽好不好意思的呢?”婉萍說着,側頭往身後瞥了一眼。
姜培生還立在原地,顯得有些落寞,但婉萍此刻不想多搭理那人,對陳瑛說:“要說不好意思,也該是那個姜培生!哪有見到女孩子摔倒先取笑人家的?還有對你,也不問問你是不是樂意,就亂講……反正就是過分,一點都不 gentleman。”
“詹什麽?”陳瑛問。
“Gentleman,紳士啦。”陳婉萍解釋。
“哦,英語,我想起來這個單詞了。剛才被我父親氣得暈頭,一時沒反應過來。”陳瑛說着輕輕地晃了下陳婉萍的手腕說:“婉萍,我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好?”
“怎麽了?”陳婉萍問。
陳瑛低聲說:“你不要跟表叔和表嬸說起我與培生哥的事情,好不好?那都是我父親一個人自作主張的,我從來沒有同意過,而且我對培生哥更沒有那種意思,最多也只是把他當兄長看。我真是怕表嬸總拿培生哥的事情說我,明明什麽都沒有……”
“好的呀,我當然不會說了!像姜培生那種人,我還覺得他配不上你呢!”陳婉萍伸出擦傷的手心,說:“我覺得爸爸說得對,小兵頭子沒一個好東西。放心吧,我自然有辦法,堵我姨母的嘴。”
“話也不能這樣講。”陳瑛聲音極低地回了一句,婉萍側頭看了她卻沒有繼續搭話,接着兩個人又聊起來學校的瑣事兒,快六點時終于走回了位于丁家橋的陳家小院,開門的是繼母夏青。
她一眼就看到婉萍被擦破的膝蓋和掌心,驚聲叫起來:“唉呦,我的小祖宗啊!你這是怎麽了?你去哪裏了?怎麽手也破,腿也破的?”
“我們去了趟教導總隊,”陳瑛回答說。
聽到院子裏的對話,婉萍的父親陳彥達從屋裏沖出來,大聲說着:“怎麽回事!小兵頭子欺負你倆了!”
“沒有沒有,”婉萍見到父親這樣子,連忙擺擺手說:“我自己走路不小心摔的,跟人家沒關系。”
陳婉萍的話讓陳彥達一下子警覺起來,盯着女兒,試探着問:“你見到那個姜培生了?你覺得怎麽樣?”
“不怎麽樣!”陳婉萍提高聲音對父親說:“你可放心吧,我和表姐都不會跟他有什麽關系的!你不曉得,我就是被他長相吓得摔了一跤。那人奇醜無比,方臉、闊嘴、蒜頭鼻,又黑又胖,胳膊上全是疙瘩肉,分明是個書裏掉出來的黑旋風李逵,像山裏成了精的野牛一樣。反正是醜得不能看!”
聽婉萍這樣說,陳彥達松了口氣兒,而後又伸出手戳了下婉萍的腦袋:“講過多少次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你不喜歡他我當然是放心的,但這種埋汰人的話,以後也不準再講。”
“曉得啦,我不說就是了,”婉萍嘟哝着,當父親和夏青轉身後朝陳瑛揚了下眉毛,動不動嘴巴無聲的說:“放心吧,姨母不會再提姜培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