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援兵的影子還沒看到,精心籌謀了若幹日子的溫淩已經開始了對忻州的又一輪進攻。
先是攻心,馬靖先慘态百出的頭顱和屍骨丢到城下一堆枯骨之中,靺鞨士兵哈哈笑着往屍骨上滋尿。
然後在城下辱罵,也不提別人,專門恐吓知府柳舜,狂妄地嚷嚷着:“柳知府,看到沒,這就是你和你家人日後的下場。”
“現在投降,或許還能留你一條命;否則我們就要把你和你妻子的頭顱都做成這樣子的尿盆!”
更加攻心的是:“你們不是派人出去求援了嗎?這好些天過去了,請問援軍在哪裏呀?”
“忻州早就是南梁的棄卒了!想想并州節度使,肯定也是膽小如鼠的人,怎麽敢撄我們的鋒芒?認栽吧!”
躲在雉堞女牆後的柳舜淚流滿面。
鳳栖吃的飯裏一大半都是黑豆了,肉和野菜炖作羹湯,只供主帥溫淩的軍帳和預備先登城牆的敢死勇士。
她心知溫淩也是背水一戰,但現在她困在這裏,什麽辦法都沒有,只能禱告高雲桐快些帶着并州的援軍前來增援。
“嘉樹,現在這情形,即使并州軍再不濟,只要肯過來氣勢洶洶地露個臉,靺鞨的士氣勢必大減,說不定忻州就逃過一劫了。”鳳栖只能在心裏呼喚,“你求援到底進行得怎麽樣了?”
溫淩調兵遣将,安排糧草後勤,還要預備好退路,這段日子忙得人都憔悴了相較起來,攻城只是瞬間,籌謀準備才是十倍工夫;差遣一支遠道而來、困餓不已的疲兵,更是難上加難,只要一個環節出岔子,整支軍隊就會一潰千裏。
所以前段日子,他也确實沒有倚翠偎紅的閑心。
但這晚是大戰前夕,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只等明日苦戰。到了這種時候,人帶着微微的惶恐,卻也有了不顧一切的勇氣。
所以,在看到他營帳裏百無聊賴蜷在被窩裏,指點溶月把抽裂了口子的褙子縫補好的鳳栖時,溫淩突然産生了濃郁的“興”趣。
他脫掉外衣,命他的親兵把洗澡水搬進來。
然後解下外袍,脫下蹀躞帶,看了看說:“那個誰,我的腰帶磨壞了,你既然會針線,你來給我補一補。”
溶月知道指的是她,不敢怠慢,上前接過帶子,又逃一般地躲到鳳栖旁邊。
蹀躞帶是牛皮做的,帶頭用黃金為扣,銙扣也俱是黃金,一塊塊沉甸甸的,黃金扣邊用刺繡鷹紋的錦包邊,磨破的就是這小塊錦繡。
溶月面露難色。鳳栖指點道:“可以補的。錦緞拆下,用針挑開線頭,理清經緯的絲,然後依照經緯重新界線縫補,最後把繡鷹的缺漏處補繡上,界線有痕跡的地方繡上松葉,可以遮蓋。”
溶月接過蹀躞帶,正準備動手,耳畔傳來溫淩壓得沉沉的聲音:“你到外頭去縫補吧。”
溶月一時沒反應過來,回了一聲:“我家娘子眼神好,奴還有看不清楚的地方要請教呢。”
溫淩低喝:“出去!”
溶月一哆嗦,再擡眼一看他,更是一哆嗦。
趕緊收拾收拾東西,同情地看了鳳栖一眼,只能幾步出去了。于是也無心縫補,拈着針發呆。
鳳栖當然更明白他的意思,剛剛還渾身放松的她,此刻手揪着被子的一角,瞪着溫淩,一言不發。
溫淩自己解開衣衫,先簡單洗了個澡。然後自然而然地鑽到鳳栖焐得香香暖暖的被窩裏,手擺在她的腰上。
鳳栖只覺得一陣壓迫感傳來,磕磕巴巴說:“我身上到處都疼呢……”
“過了好幾天了,沒事的。”他簡單地說,“我輕一點,不壓到傷上。”
“不不,只要碰到被褥,就會疼!”
“疼就疼吧。”他有些粗魯,“難免要疼的,忍一下。”
動作還算溫柔,一手從她頸下伸過,就勢把嬌嬌小小的肩頭攬入懷裏,一點沒碰到她背上和臂上的傷。
他垂頭吻她的臉頰和耳垂,嘴唇熱熱的,俄而胸懷更是熱得發燙,整個兒緊貼過來。身上帶着浴後青草和松枝的清氣,但被熏騰着勃勃的虎狼之氣。
鳳栖哆嗦着挪開了一些,溫淩有些惱怒,愈發緊貼上來,一條腿欺上來壓住了她的雙腿。而親吻越加熱烈,帶着粗重的呼吸,很快吻到了她的嘴唇。他很是興動,強行捧住她的臉頰,不讓她動彈,而後舌尖侵襲進來,要撬動她的牙齒。
鳳栖也惱怒起來,用力推他的胸膛,指甲在他的皮膚上摳出幾條抓痕,拼命晃着頭向後仰,躲開他粗暴的親吻。
溫淩自然更怒。
那一頓痛打,他雖然心疼了,但也自認為已經把她每根骨頭都打得服服帖帖了。沒想到居然還敢反抗!
他原本抱着她肩膀的手一把揪住了她的長發,另一只手揚起來,想抽她的耳光,但燈下見那臉又白又紅,嫩得芙蓉花瓣似的,要是一巴掌下去,必然會鼻青臉腫,太煞風景。
于是起身在床頭架上他的衣帶上抽了一把小匕首,又返身按住她的雙手,惡狠狠問:“哪只手撓我的?我剁了它!”
她哇哇地哭,一雙手無可奈何地顫抖着,被按得動彈不得。
這修長白皙的手指靈活巧慧,彈得一手好琵琶,缺了哪一根将來都無法再成調了。
于是,他只是在她每根手指旁比劃了一番,看她臉色煞白,冷汗如漿,就收了匕首。
當然,低頭看胸口上的血紅抓痕她還真是舍得用力溫淩氣不打一處來,總要報複回來。
所以揭開被子,按住她的腰,毫不留情一頓巴掌,欲罷不能。暴風驟雨一樣,痛得她直戰栗。
他心裏終于舒服了,且有充分的滿足。這下再扯開她的汗巾,她只能喘氣哭泣,已經無力反抗,正想再繼續,她悶在枕頭裏說:“我自己來解。”
溫淩皺皺眉,疑心她要耍什麽花樣,但又好奇她還能有什麽花樣,于是真個放開手,說:“好,你自己來。別想耍花招。”
鳳栖撐起上半身,枕頭把淚痕蹭得滿臉都是。她慢慢跪坐着,邊抽泣邊很緩很緩地解帶。
她一示弱,溫淩就心軟,估計剛剛自己又下手重了,等她聽話服從自己後,還是要揉揉抱抱好好撫慰一下的。
“快些吧。明日大早我要出征。”
鳳栖卻在那裏翻她小衫的衣角。
溫淩又催:“別磨蹭了,這麽磨蹭我就來替你脫。”
卻陡然看見她從衣角內挖出一團黑漆漆的丸子,然後飛快地塞進嘴裏。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本能地覺得不對,他立刻撲過去,把她壓倒在被褥間,手指掐着她的颞關節不讓她咀嚼,又用力拍她的背,逼着她把嘴裏的東西吐出來,最後用手去摳。鳳栖拳打腳踢,死命掙紮,但嘴裏的烏頭蜜丸還是被他摳了出來。
她心裏罵着高雲桐:做個毒藥,為什麽做那麽大一團?!才嚼了兩下,又苦又甜一股怪味,根本咽不下去,轉眼就被摳出來,口腔裏全是苦味但估摸口腔裏餘的這點藥量不至于要她的命。
這下可好,求死不得,不知還能不能求生了。
“這是什麽東西?!”男人在她耳邊吼,聲音都有點顫抖。
鳳栖橫下心,撇過臉不理他,只是哭。
他憤怒至極,眼睛紅得像頭野獸。
看她頭發蓬亂,小衫在厮打中被扯得露出肩頭和裏面的肚兜,也毫不憐香惜玉,扯過她的汗巾把她的雙手緊緊捆上,然後裹進被子。然後自己起身,扯過寝衣披上,鞋都沒蹬,赤腳幾步到了帳篷門口,扯着嗓子吼:“叫軍醫立刻過來!”
溶月早吓壞了,趁他不注意,連滾帶爬到裏間,哭着問鳳栖:“娘子,怎麽了?好好地怎麽打起來了?”
鳳栖側身勉力擡起頭說:“把我手解開。”
溶月伸手擦了擦她嘴角的血絲,哭哭啼啼的。
鳳栖低喝道:“幹嘛傻哭呀!把我的手解開!他衣帶上有匕首,趕緊遞給我!”
溶月哭着說:“奴不敢。”
她敢也來不及了。
溫淩大踏步進來,先把拎小雞一樣把溶月一拎,扔到一邊。逼近鳳栖,話都說不囫囵:“你……你好樣兒的!好樣兒的!”拳頭捏了松,松了捏,仿佛要狠狠給她幾拳,但事實上狠狠一扯她的被子,把她露出來的肩膀裹緊了。
再接着,外頭軍醫戰戰說:“大王……”
“進來。”
溫淩目視軍醫,指了指被子裏裹着的鳳栖:“她大概是服了毒物,所幸大部分被我摳出來了。該怎麽辦?”
軍醫說:“灌半升牛乳,先護住腸胃。”
“好!取牛乳來。”
溫淩又對軍醫指着地上散落的幾爿烏頭蜜丸:“趕緊驗一驗,是什麽毒藥,看看該怎麽解。”
牛乳送進來還熱乎乎的,軍中有飼養牛羊,得到牛乳不算難。
“腥的!我不喝!”鳳栖見他端着那海碗的牛乳,又開始躲閃起來。
他端着牛乳,倒沒有動粗,但指着溶月說:“你不喝,我就割掉她的舌頭,再割掉她的耳朵和鼻子,割平了她為止!”
鳳栖看看臉色煞白的溶月,終于平靜下來。
後領子被他一揪,身不由己地被拎起半身。溫淩的手臂從她背後繞過,卡住她的下颌,另一手端着碗,惡狠狠說:“張嘴!”
已經沒法不屈服了,打又打不過,也害怕他再拿溶月威脅,只能被灌了一肚子牛乳。
灌完,他伸出手指揩掉她嘴角殘留的牛乳和血絲,表情很是複雜,好半天才問:“打你兩頓,會記恨至此?”
鳳栖感覺他抱住她肩膀的手臂好像在發抖,于是略微松了一口氣,低下頭,只抽噎,不理他。
他喉結滾動了一陣,終于又說:“至于以死相逼?!”
鳳栖橫他一眼,不說話,但覺他目中有淺淺淚光,硬是把眼睛瞪大了怕這些淚光凝聚起來被人發現。
靠得太近,聽得見他胸膛裏心髒在劇烈地跳動,後槽牙在無意識地摩擦着。
但把她摟得緊緊的,仿佛一松手就怕失去了她一樣。
于是,鳳栖很快平靜了下來。
雙手被捆,新傷舊傷相疊,既抗不過他的強力,也抗不過他的殘暴,身不由己,但就是不用害怕他了。
過了好一會兒,軍醫跌跌撞撞進來,在分隔內外的屏風外回禀:“大王,這藥丸主料是當歸和熟地,輔料是蜂蜜和饴糖,沒有毒,是給婦道人家補養氣血的。”
溫淩明顯松了一口氣,勒得她透不過氣的胳膊松開了,用力揉了揉她的腦袋,笑罵道:“小混蛋!你吓死我了!敢這麽吓人,我非”說了半句,自己笑了起來,又揉了揉她亂蓬蓬的頭發,并沒有揍她,而是幾乎笑得不可遏制。
但鳳栖臉上篤然的神色頓時一滞。
心裏恨恨罵道:高雲桐!你這個騙子!你這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