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目光女神038 “來,自己躺上去
第38章 目光女神038 “來,自己躺上去。”……
很多時候, 聞玉白都感覺自己是看不透長生的。此時便是如此。
他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緒,仿佛說出口的只是一個非常平淡的陳述句。
聞玉白心裏微微一緊——差點忘了,長生這家夥的嗅覺, 可不比自己差。
但他面上沒有表現出任何破綻,幹脆順着聞長生的話說:“是啊, 我遇到他了,但這是你的案子, 所以我沒有插手。”
正常人面對這種情況多少都會惱怒生氣, 但聞長生本就不是什麽正常人。
聽到這裏,他的眼睛反倒是又亮了幾分,興奮道:“真的嗎?哥你有沒有什麽線索?”
“有,當然有。”聞玉白拍拍他的肩膀,“等你把我交代的事辦完, 作為謝禮, 我會告訴你的。”
聞長生立刻喜形于色:“真的嗎?謝謝哥!!”
聞玉白看他一臉興奮的模樣,忍不住補充道:“但我不擔保你能抓住他, 畢竟是個活物都是會逃跑的。”
“那肯定的!就這麽說定了!”聞長生尾巴開心地螺旋式旋轉起來,“哥你去忙吧!剩下交給我好了!”
說完便轉過身去, 行動力堪比飛上半空中去叼一只飛盤。
不遠處, 馬車裏。
負責陪同聞玉白的警員每隔十秒鐘就要悄悄回頭看一眼,确定灌木叢後的人影還沒有離開, 這才暫時放心地坐回了位置上。
這樣起起坐坐無數回後,聞玉白終于是把事情交代完了。
影影綽綽間, 他看見一道獸影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出草叢, 緊接着,男人高大的身影便也朝着馬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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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是可以出發了。警員松了口氣,坐回前排的位置, 等着人上馬車。
不一會兒,後排的隔間便傳來皮鞋踩踏木板的“嘎吱”聲,等門關好,警員便開口問:“聞先生,沒問題的話我們就出發了。”
等了一會兒,後面都沒有回應,警員默認這人還在生氣,便不打算招惹,轉而囑咐前排的車夫啓程。
馬車緩緩加速,夜色匆匆劃過身側,警員想了想,還是撥開身後的隔簾:“聞先生,您……”
簾子被掀開的一瞬間,警員滿肚子的話便瞬間被堵回了嘴裏。他看着眼前這個長着棕色垂耳的陌生獵犬,面色幾乎一瞬間變得蒼白。
此時此刻,那獵犬漆黑的眸子彎彎的,帶着友好的善意,尖銳的利爪卻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掐上了自己的脖子,随時随地都有可能刺破自己的喉管。
“您好,我也姓聞,您叫我聞先生也沒有問題。”聞長生的語氣和表情都非常禮貌,“聞玉白先生暫時還有別的事情需要處理。”
警官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脖子已經開始微微滲血,而面前這人的表情,卻依舊那麽禮貌、溫和。
“賓尼西鎮那邊的案子現在由我來接管。”聞長生微笑道,“我想您應該沒有什麽意見吧?”
……
此時,另一邊。那個不行的醫生走了之後,雪茸就一直在觀察地形。
這個地方沒有窗戶,也看不見通往外面的門,昏黑的一片,只靠牆上幾盞昏黑的煤油燈勉強照亮視野。
仔細看,這裏的空間十分狹長,在中間保持一人通行的寬度之後,兩側剛好各能放一只鐵籠,而兩端卻是曲曲折折,好像還有回聲。
雪茸又豎起耳朵聽了聽——似乎是一條有很多支路的曲折長廊。
這會是在哪裏?雪茸的腦海裏快速檢索起埃城的地形,似乎沒有發現能匹配得上的地方。
想到這裏,雪茸皺着眉,仔細看了看這一排排半死不活的無眼少女,又一層疑惑爬上心頭——這麽多失蹤的女孩子聚集在這裏,氣味應當非常濃烈才對,按照聞玉白那狗鼻子的厲害程度,自己一根兔子毛都能被他聞得到,為什麽會追蹤不到這裏?
是距離的原因嗎?難道自己已經不在埃城了?可要逃過聞玉白的追蹤,這該離得有多遠?這不行的醫生每天還要出現在鎮子裏上班、生活,真的來得及、做得到嗎?
思考是一件非常消耗體力的事情,沒一會兒,雪茸就明顯感覺到肚子餓了起來。掐指一算,應該也到了該吃飯的時間了。
這裏不該不管飯吧?不然怎麽養得活那麽多姑娘,可如果是管飯,那這麽多人的夥食又該……
想到這裏,雪茸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麽,沒過一會兒,他就聽到了一聲極其細微的、“轟隆隆”的悶響——對!就是這個!
他努力豎起耳朵仔細辨別着聲音的來源。
這聲音不只是離得遠,還被厚重的介質阻隔掉了大半,飄忽得就像是一粒浮在空氣裏的兔子毛,就算努力去找,也會一不留神就跟丢了。
雪茸聽得十分吃力,不一會兒額頭就冒出了細汗,心率也跟着升了上去。
心跳聲快要蓋住那轟隆的聲音,雪茸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轉而努力深呼吸平靜心情,終于終于,那幾不可聞的聲音像是扯出一根細線,直直牽進他的耳朵裏——
頭頂!聲音是頭頂來的!也就是說,他們現在正在地下!
而那轟隆的聲音,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很多輛滿載的馬車碾過地面的聲音——果然是這樣!雪茸腦子裏的線索一瞬間便串聯上了。
他有些興奮地看向阿麗塔,問:“是不是到該吃點飯的點了?”
阿麗塔被關在這裏的這陣子,到時候自己的計時方式,靜息狀态下她的心率差不多一分鐘七十下,粗率計算時長還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在鐵欄杆上畫的标記,點點頭:“估計還有十分鐘左右來……你餓了?”
雪茸笑起來,繼續問:“你知道那些飯菜是哪裏來的嗎?這麽多人、這麽多飯菜,正常情況下怎麽供應得起?”
阿麗塔愣了愣,搖頭——說實話她沒想過這個問題,來到這裏之後,因為自己把籠子上了道鎖,這裏的人就想把自己活活餓死,吃飯自然也沒她的份。
她不喜歡給自己添堵,關于吃飯的問題,她是一點都沒考慮過。
但雪茸這麽一問,她似乎有了些頭緒,惺忪的眼睛一下子睜開來:“啊……原來如此……”
雪茸打了個響指,嗤笑道:“他大爺的,我說哪家的女神胃口這麽大呢。”
原來這個鎮子每頓飯的飯點,都要挨家挨戶地送飯菜,并不是要給所謂的“目光女神”,而是要喂養這群被關在地下的、看不見天日的少女們。
每日三餐,不明真相的信徒們在送上飯菜時,會虔誠地向他們的“女神”祈禱,祈求得到庇佑與祝福,而與此同時,深埋在地底深淵的、被他們“供奉”少女們卻永遠見不到光明,這樣的畫面,無論怎麽想,都足夠的荒誕與諷刺。
雪茸快速回想起自己曾經看到過的、馬車送餐的畫面:“每次的飯菜都是送到祭壇,也就是說,我們很有可能就在祭壇的下方——就算有偏差,也不會離得太遠。”
祭壇就建在舊教堂的門口,就在整個埃城的鎮中心,每天無數信徒前來禱告,在她們的頭頂念着頌詞,将她們的希望踩在腳下。
原來這麽近。阿麗塔想到了每次禮拜時拒絕為目光女神主持的父親,有些猶豫地喃喃道:“看來我爸爸,不喜歡這個新來的‘女神’,是有原因的……”
雪茸知道她在顧慮什麽,開解道:“我來之前跟你父親接觸過,他應該是不知情的,真要說這份排斥從何而來,可能是他作為‘神父’的直覺吧。”
說到這裏,雪茸向後一躺,感嘆道:“雖然我不信神,但不得不承認,虔誠之人的信念感這種東西,有時候還真是蠻玄乎的——你父親是個很純粹的信徒。”
聽到這裏,阿麗塔直起身來,忍不住問道:“你也不信神?”
“什麽叫我也?”雪茸很快抓住了重點,彎着眼帶着笑意看她,“難道說,你一個神父的女兒,居然還是無神論者?”
阿麗塔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擰起眉,不再繼續這個危險的話題了。
十分鐘後,那個不行的羅傑便推着餐車從長廊的盡頭走來。
大家的餐食五花八門,分量、種類都不相同,顯然是出自百家之手——看來他們的推測是對的。
阿麗塔這家夥又餓又饞,卻又咬死了不開口,只直勾勾地瞪着雪茸手裏的面包。
雪茸怕那家夥直接撕開籠子給自己生吃了,忍痛掰下一半遞過去,幾乎是頃刻間就被少女旋風一般一掃而空了。
……這家夥,粉碎機投胎的吧。雪茸合理猜測,這孩子在被關進來之前就很能吃,畢竟一般人餓到死,也很難吃出這種氣勢來。
那斷食對她來說,可真是極其殘忍的酷刑啊。
有了這半塊兒面包墊肚子,等待的時間便沒有那麽難熬了。确定沒有什麽可以探索的之後,雪茸舒舒服服窩在籠子裏打起了盹兒——說起來有點變态,他總覺得這種狹小的空間可以給他充足的安全感,他也喜歡把自己蜷縮成一團,仿佛縮在一個緊實的懷抱中一般,連睡覺都變得非常安心。
于是,他便真的在這艱難又殘酷的環境裏,安安心心地睡着了。恍惚間,他又夢到了那湊不成畫面的碎片,夢到了溫柔的琴聲、女人的眼睛、沉默的注視……
夢是被一陣嘈雜聲擾醒的。雪茸皺着眉頭迷迷糊糊睜開眼,才發現那不行的醫生羅傑,此時正用力搖晃着自己的籠子。
“*的!醒醒!!”大概是沒遇到過在這種環境下還能睡得着的人,羅傑一臉被冒犯到的愠怒。
雪茸被搖得心髒難受,一邊拍着胸口爬起來,一邊擡頭看他,表情也不比他開朗到哪裏去。
“到時間了。”羅傑冷笑着看他,“太陽快升起來了,該準備準備,為女神獻身了。”
再笨的人也能猜得出來,這所謂的“獻身”并不是什麽妙事,但雪茸卻遏制不住地興奮了起來。
他有個毛病,一旦極度渴望某件事物時,就不顧一切、甚至把自己的安危抛之腦後。
此時此刻,他完全顧不上去想自己安不安全、聞玉白能不能及時趕來,腦子裏只剩下旺盛到畸形的好奇心在瘋狂尖嘯——終于,終于可以看看這群人在搞什麽鬼名堂了!
一激動起來就免不了産生軀幹反應,羅傑看着他忍不住顫抖的身子,終于解氣般笑起來:“不要臉的臭*子,原來你也知道怕!”
雪茸怕自己笑出聲來,耽誤要緊事兒,便慌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呵,還知道哭。”羅傑冷嘲熱諷道,“之前想着要做龌龊事的時候,怎麽沒有這種自覺?”
籠子被慢慢地推動着,身後的阿麗塔有些擔心地直起身來目送着他。
雪茸跪坐在籠子中,一邊掩面繼續裝作泫然欲泣的害怕模樣,一邊睜大眼睛,從指縫裏拼命看着身邊的每一個角落——
羅傑推着他的籠子,沿着這狹長的路走了很久,一個一個、一排一排,全是失去雙眼的少女。她們聽到輪子嘎吱嘎吱軋過面前的路,卻最多只是偏偏頭,再沒有更多的反應。
因為每一周、每個做禮拜的日子,都會有一個少女被這樣的聲音送到長廊的另一端,而他們自己也不例外。
被囚||禁的少女比雪茸想象中的還要多,密密麻麻排在路的兩側,無一例外地用兩個漆黑的深洞目送着自己。沉默中帶着叫人背後發涼的詭異。
而除此之外,和他聽到的一樣,路的兩旁确實有很多錯綜複雜的支路,每一條支路都和他現在所在的地方別無二致——又或者,自己現在走着的,也只是萬千條支路中的一條。
像是迷宮,雪茸看着這些一模一樣、盤枝錯節的路線,有些頭皮發麻——很難想象在地下挖出這麽多的巷道,是多大的工程,而被囚||禁在這種地方,就算逃跑,大概率也只能徹底迷路。
走了不知有多久,雪茸已經徹底記不住來時的路線。正當他準備回頭看向來時的路時,窄路到了頭,面前一片豁然開朗。
這是一塊極其規整的圓形場地,地面上用暗紅色的顏料畫着巨大的祭祀符號,場地的中央,是一塊正好能躺下一個人的圓形的石盤。
“嘎吱、嘎吱……”雪茸的籠子被推到石盤的旁邊,接着,羅傑拍了拍手,一位牧師便推着一輛手推車,停到了他的身旁。
雪茸一下子警覺起來,快速掃視着這輛手推車——這看起來像是個做外科手術用的手推車,上面放着鉗子、手術刀、剪子……
接着,羅傑從推車下層拿出來一只小瓶子,輕輕搖晃了一下——一粒指甲蓋大小的紫色火星在瓶中燃起。
是燃料!
下一秒,羅傑“咔”地一聲,打開了雪茸面前的鎖,握着手術刀,指向圓形中央的石臺:
“來,自己躺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