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長耳兔子006 “找到那棵‘樹’,兔……
第6章 長耳兔子006 “找到那棵‘樹’,兔……
“……啊嚏!”此時,遠在約克鎮邊郊的雪茸,悶悶地打了個噴嚏,接着渾身一股惡寒,打了個冷戰。
“風寒了?”萊安緊張起來——大陸的醫療水平早已停滞多年不見發展,針對風寒這樣的惡疾,并沒有針對性的藥物和療法,如果不幸着涼沾染,除了聽天由命之外,就只有祈求得到神明的洗禮和庇護了。
但雪茸并沒有任何慌張,只是輕輕疊好手帕,不緊不慢道:“看起來像是有人在想我。”
“……”萊安無語凝噎,倒也寧可是他說的那樣。
“萊安,你聽說過嗎?”雪茸看向窗外,自顧自地開口道,“風寒在東方,其實并沒有那麽可怕。”
萊安一聽,又一陣冷汗——
除了他們生活的西方大陸之外,大洋彼岸,還有一個以夏國為核心的東方大陸。據傳,那裏充斥着心術不正的異教徒,常遠渡而來妖言惑衆。放在兩百年前,這群人和女巫無異,都是要被綁起來燒死的。
但雪茸似乎對這樣的邪魔歪道充滿了向往:“他們不像我們,生病就只有‘聖水’、放血和鴉||片酊。他們有很多種不同的草藥,應對不同的疾病,他們還懂很多精湛的醫術,甚至連我這樣的心髒都有可能治好。”
萊安沒有搭話,內心卻不敢茍同——雪茸瞧不上的聖水、放血、鴉||片酊,經過近百年的反複檢驗,已經拯救了無數人的性命,而他口中的東方醫術,卻是完全違背機械之心的真理、害人不淺的存在。
這人大抵是深受異教邪說的荼毒,才産生這一系列恐怖荒謬的行為。萊安心想,由此可見,正确的信仰對于一個人的精神穩定,是多麽地重要。
當然,自己現在也屬于不大穩定的那一挂了。
萊安的沉默讓話題掉在了地上。馬車在寂靜中前進着,雪茸一旦選擇不開口,萊安就緊張得快要窒息了。
終于,車廂外傳來梅爾敷衍了事的聲音:“快到郵局了。”
雪茸應了一聲,從抽屜裏取出一張信紙鋪在桌上,接着取出一根羽毛筆,蘸取墨水——當場開始寫信。
作為一個有教養的紳士,萊安非常自覺地偏過頭,不去看信的內容。雪茸卻開口道:“沒什麽秘密,就是讓老師來接應我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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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安想起那鋪天蓋地的搜查,擔心道:“不會被發現嗎?”
雪茸沒有回答,而是彎起眼睛看向他:“不錯啊伯爵先生,進入角色挺快的。”
一被他這麽調侃,萊安又一陣窒息,差點背過氣去。
雪茸慢條斯理地寫起信,順口回答道:“不用擔心,老師是個聰明人。”
信寫好的工夫,剛剛好到郵局。梅爾拿着印好火漆的信封,在門口招了一只郵鴿——就像是教堂的火蜥蜴、飛艇上的倉鼠鍋爐工,郵局的郵鴿也是一種習得微量魔法的特殊工種。
它們送信的速度比一般人類郵差快上數倍,也有着普通信鴿沒有的敏銳度和溝通能力,同時也不存在任何洩露信息的風險——郵鴿是送信的最佳選擇,除了價格昂貴之外,沒有任何缺點可言。
向郵鴿交代了幾句人話之後,小鴿子挺着胸脯一動不動,梅爾只能一邊小聲罵罵咧咧,一邊又塞給它一枚金幣。
掂了掂那枚沉甸甸的金幣,這家夥才把信塞進郵差包裏,撲棱撲棱翅膀,朝目的地飛去。
一直目送着鴿子飛走,看着梅爾回到馬背上,雪茸才欠揍似的來了一句道:“我們梅爾花錢可真是大手大腳的。”
梅爾陰沉沉來了一句:“錢花完就把你賣了領賞金。”
萊安活這麽大,還沒見過梅爾這樣敢跟主子嗆聲的,但他不敢摻和——自從加入了這個團夥,他總因自己的過分純良而倍感自卑。
雪茸口中的老師,住在距離約克鎮三天車程的埃城,郵鴿飛一個來回大約需要一天半,在他們趕到目的地之前,應當就能收到老師的回信。
這個老師到底是什麽人?真的會主動接納一個全大陸通緝的逃犯?雪茸千裏迢迢去找他又是為了什麽?萊安的困惑越來越多。
接下來的路,比萊安想象中還要順利不少,他們拿着“艾琳小姐”的查驗證明,一路蒙混過關,騙過無數警督和獵犬,偶爾遇到稍微難纏的,雪茸便換上裙子、戴上假發,三兩下就将人糊弄走了。
第二天早上,馬車路過鬧市區,街頭一堵牆邊熙熙攘攘圍滿了人,不知是在看什麽。
雪茸原本正靠在椅子上休息,聽到窗外熱熱鬧鬧的,便睜開眼:“梅爾,他們在看什麽?”
“誰知道。”梅爾嘴上不耐煩,但還是直接替他把馬車停下——不用問,他也知道雪茸一定要湊這個熱鬧。
萊安這一路上都生怕被人多看一眼,沒想到這人直接自己往人堆裏紮去了,吓得他一身冷汗。
“诶……!”萊安剛想攔,就被梅爾懶洋洋打斷:“讓他去呗,出了事兒我請你喝酒。”
雪茸早已經習慣了他說這樣的話,根本沒停下來半步,便快速噴上香水戴好帽子,徑直往人堆裏鑽了過去。
看他這樣招搖過市的樣子,萊安有些擔心,擡頭看了梅爾一眼。那家夥朝他揚了揚下巴,意思是想去就去吧。
萊安慌忙做好掩飾武裝,臨下車前想了想,又摸來自己新配的劍,确保做足了心理準備,這才緊張兮兮跟了過去。
雪茸的動作很快,萊安差點把他看丢了,剛跟到人群外圍,就聽到那熟悉的議論聲:
“實在是太恐怖了,異教徒果然都是邪惡的!”
“聽說他炸了飛艇,可千萬別鬧出人命才好!”
“上一個讓我這麽害怕的還是那位‘午夜劊子手’……”
“‘午夜劊子手’只是殺人,這個瘋子可是渎神啊!!渎神!!”
“午夜劊子手”是一位臭名昭著的變态殺人魔,四處流竄作案,鬧得整個大陸人心惶惶。能和這樣的角色相提并論、甚至是更勝一籌,萊安大約是再也笑不出來了。
他硬着頭皮,剛一擡頭,便看見雪茸擠到了人群最前面,面前是一張明晃晃的通緝令——
“重金懸賞:如有人看見圖中所示兔耳男子,請立刻通知附近警力實施逮捕!”
下面的配圖,是一張根據目擊者描述畫出來的肖像,萊安看了一眼,大概知道為什麽這麽長時間都沒人認出雪茸來了——
“不堪入目!”一個人指着畫像上亂飛的五官罵。
“窮兇極惡!”另一個人看着那恐怖的線條搖頭。
“相由心生!”衆人議論紛紛,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人群前的雪茸看着畫像,欲言又止了半天,還是認命道:“……真的好醜。”
畫像上的雪茸勉強能看出是個人,除了頭頂兩個耳朵,基本看不出任何五官特征來——照着這張畫,就是本尊站在他們面前,也不可能被人認出來。
就比如現在。
雪茸看到這張畫,直接肆無忌憚地找人搭起話來:“請問這畫上的人怎麽了?”
那人一聽,情緒直接被點燃:“你不知道?這混賬玩意兒搞砸了洗禮儀式,炸毀了蒸汽飛艇,打傷了十幾只獵犬,差點要了但丁主教的命,還傷及無辜可憐的信徒,讓整個大教堂血流成河……”
雪茸露出真情實感的驚訝:“他一個人鬧出這麽大動靜?聽起來挺厲害的呀!”
聽到有人在誇通緝犯,周圍的人都不悅起來,那人回答道:“厲害個屁!聽說他有同夥呢!應該也已經在通緝了,抓住了都得死——現在真是什麽人都有!”
一旁正樂呵呵看熱鬧的萊安,笑容立刻僵在臉上。
雪茸頭頭是道地跟人聊了半天,還真搜刮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因為雪茸做了刻意的遮擋,所以當時看到他長相的人不多,同時因為當時光線昏暗,甚至沒有人能準确說出他的發色和瞳色,因此有用的信息只有兔耳。目前,有同夥的事情已經确認,獵犬正在識別氣味,查出身份是遲早的事情;這件事情影響很惡劣,教皇聽說後勃然大怒,說要不惜一切代價将嫌犯逮捕……
聊完這一通後,路人已經對雪茸徹底放下了戒心,甚至還産生幾分欣賞與好感,于是便又把他悄悄拉到一邊,告訴了他一個獨家消息:
“你知道嗎?我聽說審判所和警署都派人來了,這次上面是真動真格了。”那人說。
審判所是教會的偵查審判機構,而警署則隸屬于皇室。因為教會和皇室的權力紛争,兩股勢力向來很少合作,這一回倒是罕見地表現出同仇敵忾的架勢來。
“哦?”雪茸挑眉,“主要是現場沒有目擊者,派再多的人也沒用吧?”
“不不不,這回真不一樣。”那人道,“聽說有個東方來的訓犬師,帶了兩條特別厲害的獵犬,比女王的一支軍隊都厲害——這回他們是絕對不可能跑得掉了!”
雪茸聞言,只是有些輕蔑地笑笑——天底下沒有比傻狗更好糊弄的生物了。
此時此刻,埃城邊郊,沉默了一路的專案精銳小隊,終于傳來了動靜——
“阿嚏!”帶着口籠的男人打了個噴嚏,兩只獸耳順勢抖了抖。
跟在他身後的隊員緊張地問道:“聞隊,不會是風寒了吧?最近瘟疫鬧得厲害……”
聞玉白擡起頭,依舊是一副漠然:“有人在罵我。”
“……”你最好是,隊員心想。
隊員觀察了這位新晉隊長一路,發現他好像只是看起來很兇,實際上根本對一切都漠不關心,更別提為什麽事情發火——手下的行為和語言,路人的風言風語,包括任務本身,他統統都興致缺缺,不感興趣。
他看上去好像只是為了糊弄一下,混口飯吃。
但任務完成不好,所有人都得遭罪,于是隊員硬着頭皮湊上去問道:“聞隊,為什麽我們要來埃城?你是聞到兔子身上的藥味了嗎?”
聞玉白停下步子,再次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向他:“你當我是狗嗎?鼻子那麽靈?”
……那不然呢?隊員在心裏質問,但沒膽量吱聲。
聞玉白轉過頭,一邊伸手摸着口籠上的鎖,一邊繼續朝前走:
“東方有個成語叫‘守株待兔’——找到那棵‘樹’,兔子自己就送上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