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長耳兔子004 瞧瞧這滿屋子的逃犯!……
第4章 長耳兔子004 瞧瞧這滿屋子的逃犯!……
看見這位娴靜優雅的少女,警長的戒心少了大半,只簡單在屋裏看了一圈,又上閣樓轉了轉,再回來,說話聲都變得柔和起來:“抱歉小姐,這是必要的例行公事。”
一旁的年輕警員紅着臉,搶過話茬,一邊說,一邊想牽起雪茸做吻手禮:“美麗的小姐,請原諒我們老大的粗魯,他沒讀過書,永遠不會憐香惜玉……”
在他牽過雪茸手的前一秒,警長直接“嘭”地一聲朝警員頭上來了一巴掌。
看着龇牙咧嘴的小年輕和暴怒的警員,雪茸不為所動,面色依舊是疏離和清冷,像是根本沒聽到任何動靜。
管家見狀挑起眉,懶懶開口道:“不好意思,她又聾又啞。”
再多問兩句,怕不是眼睛都要瞎了。
看着雪茸臉上油鹽不進的冷漠,警督們臉上的愧疚更濃烈了——上帝啊,看看這位悲慘可憐的姑娘!我們剛才都對她做了什麽!
盡管如此,警官還是非常盡職盡責地詢問道:“我聽說,這間商鋪平時沒有人,今天怎麽突然回來了?”
梅爾挑起眼皮,頗有些不耐煩:“我們自己的店鋪,回來還要報備麽?”
說得有道理,警督有些不服地沉默,又伸手檢查他們的證件——
能在逃亡前就想到準備假發裙子的人,自然不會在這種環節出現纰漏。
證件上的名字叫艾琳·坎貝爾,看姓氏,應當是大陸著名珠寶世家的大小姐。
小警員看着證件上尊貴的鑲花紋路,低頭嘀咕了一句:“坎貝爾家還有個女兒?第一次聽說啊。”
管家也不多解釋,只是擡起眼皮,沒頭沒尾道:“她是天生聾啞。”
天生聾啞所以自卑不愛見人,好面子的坎貝爾家族也自然不會願意讓她出面、甚至不願別人知道家中有這樣一號人的存在。這麽簡單淺顯的道理,居然得讓人點破才能想明白,可真是該死啊!小警員恨不得給剛剛的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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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警長還是象征性地讓獵犬聞了聞。那大家夥試圖靠近的時候,像是聞到了什麽,“阿嚏”一下打了個噴嚏。雪茸本就厭惡獵犬,借此機會毫不掩飾地皺起眉,提着裙擺向後退了一步。
警長見狀,又一巴掌甩到狗腦袋上,呵斥道:“沒禮貌!”
獵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嗷嗚一聲,委屈巴巴地夾着尾巴縮了回去。
臨走前,警長給梅爾遞上了一張羊皮紙卡片,上面寫着“已搜查,無異常”,還蓋了警署的公章。
“下次其他人來搜查的時候,給他們看這個就可以了。”小警員争着表現道說,“可以少給你們添麻煩,也節省了搜查的時間。”
接到這張卡片,“艾琳小姐”冰封的臉終于融化,提起裙邊朝警員行了個禮,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來。
小警員的臉立刻紅到了脖子根。
這一場氣勢洶洶的抓捕,抓到真正的嫌疑人面前,就這樣結束了。
萊安小心翼翼地目送警督,看着小警員一步三回頭地望着雪茸,又看着老警長一步一巴掌地甩向他的腦袋,直到确認徹底安全,他才真正松了口氣。
還沒放松幾秒,就聽那“聾啞大小姐”平靜地開口道:“出來吧。”
萊安被他喊得汗毛豎立,也不知在心虛什麽,心髒狂跳地從巷子探出身來。
一回頭,雪茸已經沒了身影,那高個子的貓耳管家,琥珀色的眼睛晲着他,讓萊安一陣背後發毛。
這人舉手投足都完全是一只貓的樣子,懶散的同時卻又極度敏銳,舉手投足間帶着幾分傲氣和陰沉。
“梅爾。”鋪子裏傳來雪茸的聲音,“讓他進來。”
管家這才瞥了萊安一眼,給他讓了路。
這間鋪子乍看起來,就是一間平平無奇的鐘表店,一張桌子,兩把椅子,牆壁上是各種奇形怪狀的機械鐘表,那間閣樓看起來也沒什麽異常。
但雪茸只是合上門,輕輕撥動門口座鐘的指針,整個房間的牆面忽然轟隆隆移動起來,一面暗牆便展現在他們的面前。
萊安倒抽了一口冷氣——這面牆上挂滿了叫人頭皮發麻的武器,火铳、燧發槍、匕首、十字弓、短劍……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他沒見過、帶着濃烈東方色彩的器件。
空氣中飄散着一股淡淡的黃銅味,這冰冷的壓迫感,一下子讓萊安聯想到了戒備森嚴的軍械庫,他意識到自己看了不該看的,趕緊收回目光,絲毫不敢亂動。
視線實在無處安放,他就只能悄悄擡着眼,看面前還沒來得及卸下裝扮的雪茸。
不得不說,這人扮女孩子是真的……真的好看。萊安慚愧地垂下眼簾,完全能理解剛才那些警官的昏頭。
似乎是感受到了萊安的視線,雪茸輕笑了一聲,摘下帽子和假發,被壓了許久的耳朵終于得到解放,輕輕抖了兩下。
看起來好好摸……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萊安就在心裏捅了自己一刀。
雪茸摘下手套,一邊輕輕揉着被壓痛的耳朵,一邊向管家介紹道:“梅爾,這位就是萊安·德文伯爵,剛剛在教堂幫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
接着他又看向萊安,口吻是讓他心髒亂跳的溫柔:“親愛的,這位是梅爾,我的小貓咪。”
這人東一句“親愛的”、西一句“小貓咪”,好像對誰都很親昵似的,但細看他的目光,又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裏。
同樣的,梅爾也根本沒正眼瞅自家主子,只懶悻悻打了個呵欠,就化成一只通體烏黑的貓,趴到一邊閉目養神了。
這目中無人的冷淡,主仆倆倒真有些一脈相承的相似。
萊安此時沒心思觀察那麽多,好不容易把淩亂的大腦捋清,才小心翼翼地問:“哥,那個飛艇……是你……?”
雪茸彎彎眸子:“是啊,有沒有覺得輕松多了?”
又是假裝替自己着想!萊安對這一招逐漸有了抗體,只是短暫地迷失了一下,便很快認清現實——雖然那大家夥炸成碎片、再也飛不上天的時候,他是真的感覺輕松很多,但是下一秒自己就被通緝了。
怕是這輩子都輕松不起來了。
萊安沉默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道:“哥……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不接受神的選擇?為什麽要反叛?為什麽要炸飛艇?
“我在教堂裏也說了啊。”雪茸攤開手說,“我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工作,憑什麽要接受一群莫名其妙的人,用莫名其妙的理由,把我的一切都帶走了?”
萊安微微一愣,有些将信将疑:“哦……”
可現在淪落到逃犯的地步,不更是失去原有的一切了嗎?
雪茸大約是猜到他在想什麽,伸手拉開窗簾,讓他看窗外的天空上,那驟然降臨世間的鋼鐵心髒。
雪茸問:“看到了什麽?”
萊安答:“機……機械之心……?”
雪茸問:“還有別的嗎?”
萊安搖頭:“……沒了。”
“是啊,僅此而已。”雪茸攤開手,“我只信我看得到的東西。”
說完,便轉身上閣樓換衣服了,只留萊安一個人對着一堆武器面壁思過。
他暈暈乎乎反應了半天,才大概明白這人的意思——神明虛無缥缈,所以他不信神。
可是,如果神明并不存在,機械之心是依靠什麽漂浮在天上?又是因為什麽,能給大陸傳送源源不斷的能量?
萊安有一肚子想反駁的話,但他還是識趣地憋回了肚子裏。像雪茸這樣的無神論者,是全民信教的大陸最痛恨的異端,但這人早已經不只是立場出了問題,比起他的所作所為,他的觀點想法,似乎已經成了最微不足道的罪名。
那麽,接下來要去哪裏,未來又會怎樣?這個店面又足夠他們待多久?鋪子裏的倆人實在太過淡定從容,萊安沒敢多問,只能疲憊地縮在房間一角,悵然又迷茫。
正當他發呆的時候,一旁的黑貓像是發現了什麽,輕輕一躍來到桌角邊,“唰”地一下伸出爪子,拍住了什麽東西。
看到他,萊安簡直像看到了自己,也不知怎麽就上了賊船,弱小可憐又無助。一人一鼠四目相對,兩眼淚汪汪。
小倉鼠簡直失了魂,剛準備鑽進萊安的懷裏求安慰,就被梅爾一爪子拍在原地:“叽QAQ!!”
萊安剛鬥膽過去救駕,雪茸就聞聲趕到。梅爾一聽動靜,便不留痕跡地松開了爪子,假裝在看窗外的風景。
在慣性的作用下,小倉鼠原地翻了個跟頭,背帶褲裏丁零當啷掉出好多東西——從果皮果核再到鐵釘螺帽,七七八八落了一地。
但是都沒有雪茸想要的。
雪茸沒有多說一句話,直接捏起他的短尾巴,把倉鼠整個倒提起來。這孩子是真慌了,一邊慌裏慌張地叽叽啾啾,一邊從鼓鼓囊囊的腮幫子裏掏着——
硬幣、六分之一個核桃、橡皮塞子……不一會兒它身邊就堆了個小山,似乎把他珍藏的家底都掏了個遍。
它不是不想給,是存貨太多不知道該給什麽,雪茸嘆了口氣,無奈道:“燃料。”
小倉鼠愣了好幾秒,才有些不确定地又在腮幫子裏摸了摸,好半天才摸出了一個指甲蓋兒大小的小石頭,被口水沾得濕噠噠的。
看見那人嫌棄的目光,它趕緊把石頭在肚皮上擦了兩下,才雙手捧着遞了過去。
雪茸用一張手帕包好接了過來。
第一眼看到,雪茸便知道這就是自己要找的東西。這石頭通體散發着淺紫色的光,和鍋爐中的火焰如出一轍。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這種質地的石頭。
但是熟悉,又是那種抓不住的、非常抽象的熟悉感。雪茸死死盯着那石頭,瞪了半天也沒想起什麽來,便暫時只能将那念頭放到一邊。
他轉過身戴好手套,将石頭放在桌上,戴上寸鏡觀察了半天,又伸手,輕輕用小刀刮了一下。一小撚粉末被刮離主體,沒有落到桌面上,而是化成一抹淺紫色的煙,飄到空中,消散在空氣裏。
粉末消失的時候,雪茸似乎感覺自己的手被什麽力量輕輕推了一下,還在指腹留下了微微的溫熱。
那一瞬間,雪茸感覺到一陣莫名其妙的情緒從頭頂澆灌下來,說不清是悲傷還是喜悅,只恍惚間像是被海潮淹沒一般,叫他心口憋悶得厲害。
他愣了半天,連手指都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擡起頭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心髒也跳得厲害。
藥已經不夠用了,雪茸不敢再拿自己的心髒開玩笑,只能用鑷子将石頭夾進一個透明小盒子裏,接着看向那眼巴巴的小倉鼠:“這是鍋爐的燃料嗎?”
小倉鼠點點頭:“叽!”
雪茸:“飛行一次用多少?”
小倉鼠舉起爪子,比了一個小小的手指。
雪茸來了興趣:“只要一顆?就這麽點?”
小倉鼠點點頭,一臉信誓旦旦:“叽!”
如果真如它所說,一次只需要這麽一小顆,就足以輔助一艘飛艇升空,那麽眼前這塊石頭的價值不言而喻。
“鍋爐工兼倉庫管理員啊。”雪茸輕笑一聲,“那你弄丢這麽一大塊,他們會不會找你麻煩?”
小倉鼠方才還有些得意的表情頓時凝固住,像是被一道雷劈傻了一樣,兩個爪子抱在胸前,一動不動地石化在了原地。
牆角默不作聲的萊安聞言,也絕望地扶住腦袋——
可喜可賀,這一屋的通緝犯,從兩個變成了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