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長耳兔子003 “我是說,我現在要去……
第3章 長耳兔子003 “我是說,我現在要去……
萊安大抵是被徹底吓懵了,站在岔路口,直盯着雪茸半天沒反應過來:“什……什麽?”
畢竟幫了自己不少忙,雪茸對他還算有耐心,一字一句對萊安解釋道:“我是說,我現在要去幹壞事了,不想被卷進來的話就快走。”
目送走了倉皇離開的萊安,雪茸擡起頭,認真望着眼前這艘巨大到足以裝下教堂內的全部信徒的飛艇——與其說是逃亡的路上順道來幹壞事,不如說,這才是雪茸願意公然和教會作對的最大原因。
這艘飛艇裏有他想要的東西,自己觊觎那寶貝很久了,現在終于有了個契機,可以名不正言不順地去找了。
都成逃犯了,幹點不光彩的事情也算情有可原吧!
畢竟……來都來了!
雪茸擡起頭,遙遙看着面前這龐然大物。
眼前的飛艇顯然是經過了歲月的洗禮,渾身都已經刻滿了滄桑的痕跡。那原本五彩斑斓的飛艇氣球,已經褪色成了暗沉的灰白,金屬制的鉸鏈環和螺槳葉爬滿了鏽斑,木制的船身看起來也很久沒有粉刷過了……
看來萊安的擔心不無道理,這麽個茍延殘喘的老貴族飛上天,真沒人能保證不出意外。
雪茸聳聳肩,單手插進口袋,擡頭看了一眼頭頂上的兔耳朵,也沒做什麽遮擋,就這麽招搖過市地徑直走向了艙門。
因為教堂內的騷亂,守着飛艇的絕大部分力量被抽調前去支援,僅剩兩名戴着教會标志的鐵騎士,一左一右铮铮地站在門前,一副整裝待發的嚴肅模樣。
雪茸理了理衣領,非常自然地走上前去。
兩位騎士早就注意到了他,離得老遠就盯着他頭頂兩只白花花的兔耳朵,直到他走到跟前,才回過神來,公事公辦道:“什麽人?!”
“檢修飛艇的工程師,起飛之前需要做最後一次檢查。”雪茸斯文地笑笑,從口袋裏拿出一枚小小的徽章,“這是我的證件。”
兩位騎士趕緊湊上前,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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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枚徽章應當是純金打造的,質地光澤看起來就很不普通,正面印着專屬于皇室的皇冠印花,反面則用花體字簡潔明了地指出主人的身份——“皇家機械工程師”。
現在這個時代,機械師可以滿地跑,但是戴着“皇家”頭銜的人可謂少之又少。這不僅意味着機械師本人有着頂尖的專業技術,還說明對方是皇室登記在冊的禦用機械師,是個無論身份還是能力都高高在上的上等人。
再看眼前這位兔耳先生,雖然穿着簡潔普通,但不管是言談舉止還是自身氣質,都帶着一絲與生俱來的矜傲。
兩位騎士慌忙讓道行禮,雪茸輕點下巴,毫不客氣地接下了這份大禮,目光從容地走了進去。
這座飛艇采用的是課本上最經典的傳統結構,上方是飛艇氣球,主體是上中下三層的船身。他不緊不慢地在船艙內轉了一圈——因為轉移行動尚未開始,除了門口的兩位騎士之外,船艙內空無一人。
他緩緩邁着步子,硬質的馬丁靴鞋跟在木地板上發出“噠噠”的輕響,從主廳到觀光臺,從駕駛艙到控制室,他興致盎然地參觀完畢後,終于悠哉悠哉來到了地下一層的鍋爐房。
鍋爐房是整個飛艇的動力核心,自然是層層加鎖,這大概也是騎士們如此放心讓雪茸自行進入的原因——在眼前這樣極其複雜的機械鎖防禦下,沒有鑰匙的人,是幾乎不可能進入核心地帶的。
靜谧的走廊內,齒輪結構的鎖發出“咔噠咔噠”的輕響,雪茸只是大略看了幾眼,就從皮質腰帶上拿出一把外形精致的銅鑰匙。但他沒有将鑰匙插入鎖孔,只是輕輕旋擰起鑰匙柄,鑰匙的前端便伸出一根細長的鐵絲來——扒手通用款。
高端的鎖具,往往只需要最簡單的破解方式。
雪茸拿起鐵絲捅進鎖芯,兔子耳朵貼近門,另一只手則小心地撥動着連接處的齒輪,沒費多少工夫,就聽見“咔”的一聲,這看起來複雜又唬人的大鎖就應聲打開了。
比想象中還要廢物。雪茸輕笑一聲,慢條斯理把鐵絲收好,才推開這扇大門。
推開門的一瞬間,轟隆隆的聲響便湧了出來,映入眼簾的是一架巨大的鍋爐,此時正一個勁兒地燃燒着,爐膛內冒着淺紫色的火星,爐壁也被燒得通紅。
紫色的火?雪茸感覺腦袋一嗡——他确定自己的記憶中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火焰,但看見那躍動的火星,雪茸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那熟悉感就像是一縷薄煙,伸手去抓它的那一瞬間,便從指縫中消逝不見了。
雪茸搖了搖頭,将那些摸不透的雜念丢到一邊,繼續觀察眼前的爐子。
此時,爐口和管道的連接處都有序地冒着蒸汽,顯然已經為這場飛行做好了準備。雪茸饒有興致地打量着它的結構,眼裏久違地露出一絲欣賞與好奇。
從很久以前,雪茸就一直對蒸汽飛艇的動力原理非常好奇。他特意計算過,如果飛艇和傳統的蒸汽機一樣,采用煤炭作為主要燃料,哪怕供熱系統的凝水回收率再低,産生的熱能也不可能帶動如此精密龐大的設備升天。
此時,再看那鍋爐那詭異的紫色火焰,雪茸了然地笑起來。他的猜測沒錯,蒸汽飛艇的燃料根本不是煤,也不可能是煤,而是一種能産生更大能量的特殊能源。
天知道,他找這樣的東西找了多久。
他蹲下身,用牆邊靠着的鐵鉗輕輕撥開燃料倉的門,接觸到氧氣的一瞬間,爐子裏的紫色火焰騰地躍起。
雪茸稍稍向後讓了讓,皺起了眉——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燃料倉裏并沒有放置任何固體燃料,只有隐約可見的紫色氣體,可鍋爐邊并沒有任何注入氣體燃料的管道,看起來更像是投放高濃度固體燃料後氣化的結果……
那燃料呢?雪茸起身在鍋爐室內找了一番,沒有發現燃料堆或是可以存放的地方,而那些鍋爐裏的氣體,他也沒辦法拿去研究。
見什麽也帶不走,他遺憾地擡了擡眉,接着很快就去執行他計劃中“做壞事”的那一部分了。
他轉過身,用小鐵絲三兩下破解了鍋爐上的安全鎖,又擰上了幾個管道的閥門,最後還貼心地給鍋爐松了幾根螺絲釘……
身後原本勤勤懇懇幹活的鍋爐,驟然發出一聲異常的怪響,正當雪茸心滿意足地拍拍手,準備收工走人時,長長的兔耳又靈敏地動了動。
下一秒,金屬手杖在腕間畫了個圈,随着“咔咔”兩聲,手杖前蓋彈開,燧發槍的槍口直指向鍋爐後的牆角。
“去哪兒?”雪茸懶懶開口,語氣卻讓聽者冰凍三尺、不寒而栗。
“叽!”一聲驚恐的慘叫,一只圓滾滾毛乎乎的小東西被吓得全身炸毛,舉起小爪子直立起來,擺出投降的姿勢。
這是一只異常肥美的倉鼠,身上還穿了一件規規矩矩的背帶工裝,看樣子和教堂裏的蜥蜴人差不多,是飛艇上的專職鍋爐工。
這算是意外之喜,雪茸彎彎眼睛,一臉和善地拿槍口對準它的肚皮:“拿出來。”
“叽QAQ!”小倉鼠顫顫巍巍,從肚皮前的大口袋裏摸了半天,掏出一粒啃了一半的瓜子。
雪茸的臉陰了下來,身後的鍋爐發出了尖銳的嚎叫。
“嘤qwq”小倉鼠噙着眼淚,又摸出了一個幹癟癟的小果核,雪茸的表情從陰冷變成了嫌棄。
見這小家夥還打算嘴硬到底,而一旁的鍋爐已經蓄勢待發,雪茸啧了一聲,收起槍口,一把撈起了倉鼠肥嘟嘟的身子。
小家夥絕望地飛起小手,雪茸一邊快步離開鍋爐房,一邊冷聲道:“一會慢慢收拾你。”
走到門前時,這小家夥已經被他塞進了口袋裏,結實的牛角扣将它牢牢封印其中。
此時,教堂內的信徒已經準備登船,剛才那一出鬧劇并沒有澆滅大家的熱情,主教的一聲令下,人群高亢沸騰地湧上了廣場。
信徒登船前,真正的技術檢修員需要象征性地檢查一下飛艇的安全問題,畢竟早就經過了無數次飛行,只要沒有人動手腳,是幾乎不會出什麽意外的。
當檢修員先生松松垮垮走上甲板時,門口兩位騎士的臉色驟地變得難看起來。
他們竊竊私語了一陣,又反複檢查了檢修員的證件,這才發現好像大事不妙。
檢修員先生鐵青着臉跑進鍋爐房的時候,搶修已經來不及了。整個房間被滿溢出的水蒸氣煮了個稀爛,管道和零件七零八落地散在一邊,鍋爐則高聲尖叫着,狀态岌岌可危。
整個房間唯一完好的,是爐壁上貼着的一張紙條,上面用潦草的字跡寫着:“現在疏散人群還來得及,不用謝——BUNNY”
幾分鐘後,廣場外圍的雪茸在一聲轟隆的巨響中轉過身去。身後,火光煙塵閃爍飛揚,殘骸零片四處狂舞,無數信徒的希冀在這一刻灰飛煙滅。
聽着四周一片片的尖聲怒罵,甚至是悲痛哭號,雪茸揚起嘴角,轉過身,任由信仰的聲音在背後坍塌碎裂。
與此同時,距離他不遠處的萊安也聽見了巨響,整個小腿肚子都在控制不住地打着抖。
爆炸的前一秒,他還在糾結是回家還是找雪茸會合,還沒等他權衡完利弊,就被一聲巨響拉回了現實。他隐約想起雪茸走之前,說要準備一份“禮物”,這才驟然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萊安一身冷汗,看着身後混亂的一片,感到全身發冷——這個在教堂裏雖然狂妄到恐怖,但終歸沒有做出什麽害人性命的事,萊安才勉強對他還有些好感,但這場爆炸……
他剛想得一陣難受,就聽一旁的警員說:“幸好疏散得及時,沒有造成人員傷亡。看那家夥留的條子,估計本身就不是沖着傷人去的……”
或許是對雪茸的期待值太低,這麽一個小小的反轉,居然給了萊安巨大的安慰——他甚至又覺得雪茸是個好人了。
但警督又說:“我們剛剛詢問了教堂內昏迷的獵犬,據說這個瘋兔子還有個同夥,根據現場留下的痕跡和氣味,應該很快就能緝拿歸案……”
本來還想着躲回家的萊安瞬間飙起眼淚,頭也不回地沖向了威爾斯公園的方向。
直到現在他還是不明白,自己怎麽就這麽一步步被拉上了賊船,他只知道,雪茸給他的時間就是十點,再耽誤下去,自己唯一的希望都要破滅了。
他一邊看着時間,一邊逆着人流往目的地走——威爾斯街48號鐘表鋪。
這條街就在教堂附近,生意頗為冷清,整條街上來來回回也沒幾個人,店面大多已經倒閉歇業,只有幾家鋪子還在這慘淡的氣氛中勉強維生。
48號鋪子是一間雙層小閣樓,在整條街的最拐角處,萊安來過幾回,甚至都沒注意過那裏有一家店面。正當萊安一把鼻涕一把淚,準備跑過去避難的時候,一隊戴着高帽、牽着獵犬的巡警從另一條街拐進來,先一步圍在了店鋪門口。
萊安頓時眼前一黑,趕忙藏在了附近的巷子裏。
不會吧,不會連唯一的靠山都要倒了吧?自己是看他厲害才這麽相信他的啊!萊安雙腿發軟,汗水津了滿身,整個人比站在空中往下看還虛。
為首的警長來到了門前,片刻後,一個身材高挑、身着管家服飾的貓耳男人,便從門內探出頭來,态度頗有些懶散道:“您好?”
警官遞上了一張現畫的通緝令,态度生硬道:“我們在找一位兔子耳朵的男人。現在,請所有人立刻配合檢查。”
聽到這裏,萊安的心髒都要爆炸了——那個鋪子看起來沒多大,幾個出口都被封死了,如果雪茸在這裏被就地槍斃,自己大概也命不久矣了……
但眼前這位管家只是懶懶散散地挑起眉,轉身推開店鋪門,從閣樓上牽下一個人來。
看見那熟悉的真絲手套時,萊安已經幾近昏厥了,但車裏的人走出來的一瞬間,他又一下子清醒過來——
被管家牽下樓的,是個身材高挑、一身貴族打扮的少女。她踩着細長的高跟鞋,戴着蕾絲花邊的寬邊羽毛帽、身着一身顏色素雅、布料昂貴的洛可可長裙,金色耀眼的卷發落在腰際,配上白皙的膚色和優雅的體态,只叫人看了都覺得賞心悅目。
正當萊安松了一口氣,以為警官找錯人時,他的目光落到“少女”的臉上,松了一半的氣瞬間倒抽了回來——盡管對方化了精致的妝,把五官的線條都徹底柔和軟化了,但就算化成灰,萊安也不會忘記那雙淺色透明的眸子,和那一臉極致虛假、但永遠能以假亂真的無害。
此時,“少女”的手心裏還捧着一只瑟瑟發抖的肥倉鼠,表情是萊安熟悉的清冷疏離,但因為那甜美的扮相,竟讓人恍惚看出幾分無辜的單純來。
“抱歉,長官。”管家皮笑肉不笑地說,“我們家大小姐,是個啞巴。”